开元二十二年的第一场雪,比以往来得更早一些。纵驰在原野上的数匹快马,带走了最后一片飘落的黄叶。
    是歌,也是现实。歌神,李怀唐,眼前的景象令他触景生情。
    听听,我们的大将军就是利害,随便张嘴就一曲!
    是啊,渤海叛逆的主力即将到来,我们的大将军还有心情唱歌!
    废话!渤海叛逆算什么?十万算什么?有大将军在,保管他们有来无回!
    在李怀唐周围的亲兵都麻木了,倒是随军的乌知义等大唐万骑将士啧啧称奇,莫不一脸的景仰佩服之色。在称呼上,他们很自豪地将我们的三个字冠在大将军之前。
    军人以实力说话,李怀唐的战绩彻底征服了数千唐军的骄傲。这些羽林卫士、天之骄子,平时待人接物总带着一股傲慢,传说神奇的李怀唐在出征前他们认为亦不过尔尔,及至轻易攻陷安市城,态度悄然来个180度大转弯,李怀唐完成了他们心目中的不可能。
    剽窃刀郎大神的歌不过是兴之所至,没想到会有意外的效果。其实,在热气球升起的那一刻,李怀唐的一举一动在麾下将士,尤其是李忠心等十八勇士的眼里已经神化。
    原野上,数骑斥候从纷纷扬扬的雪幕冲出,急停于李怀唐跟前。
    “报上将军,渤海国大军在二十里外停止前进就地扎营。”
    一场不期而至的风雪喊停了一触即发的大战。
    风雪中作战无论对人还是对装备都是一个考验,视界受限,战马吃力,弓弦松软,不一而足,对士气的影响很大。
    闻讯,李怀唐波澜不惊,而李嗣业明显失望,陌刀手严阵以待,恶劣的天气对他们而言等于利好,让渤海叛逆尝尝他的陌刀如墙而进,刀光卷血的滋味正当其时。
    “走,瞧瞧他们去!”
    李怀唐颇为有点不甘。昨夜斥候送来消息,大武艺终于来了,带着主力越过梁水直逼安市城。今天一早,他集中骑兵主力出营迎战,结果却是虎头蛇尾。
    主将欲亲自前出观察敌人!无人阻止,连最尽职的李忠心都只是犹豫一下,便欣然接受了他的命令。神,还怕区区的渤海叛逆?即使是他自己,经过飞天的壮举后,也不禁有点飘飘然,有点天下上将军老大,他第二的感觉,无所不能所向披靡。
    确实没啥好担忧的,坐骑,是汗血马,速度超快;衣甲,是保暖棉甲,内衬羊绒,手套和皮靴子同样有羊绒,反应动作相对渤海国的骑士不知要快上多少,望一眼寒风中不时哆嗦的唐军将士们,优势一目了然,在装备方面,相信穷困的渤海国士兵绝对要逊色于唐军,尤其是更富裕的万骑将士。
    良好的装备是发挥战斗力的保证,李怀唐深谙这一点,并且甚为重视,万里长征前,令武装院特制了保暖的棉甲,皮靴和手套,内附层的羊绒可以拆卸。得益于宁远城的强大生产能力,及时给将士们都配齐一套。这些精良的衣甲与冰冷坚硬的铁质铠甲相比,高下立判,让万骑的将士们羡慕不已。
    李怀唐只率领两百骑去探营。其余的将士回营取暖,骑军的营寨紧挨安市城,无惧敌人进攻。
    二十里外,渤海国士兵架起一顶顶毛毡,层层叠叠连绵不绝,蔚为壮观。
    “大武艺仗义,一次送来那么头颅,够弟兄们忙活一阵了。”
    小山岗上,李怀唐举手遮目一边凝视敌营,一边风趣调侃,言语之间尽显气定神闲。
    “老雷我的手淡出个鸟来了,真想冲过去杀个痛快!”
    雷万春从头到脚,从尾到首,无不透露着跃跃欲试的神情,眼睛不时瞟向李怀唐,只等一声令下,首先抢入“宴席”狼吞虎咽。
    仿佛吹拉丁神灯一般,应声出现数百敌骑,就在小山岗下,或许是树林挡住了视线,直到这数百渤海骑兵转过来,双方才同时惊觉对方的存在。
    没有丝毫啰嗦停顿,双方直接进入肉搏阶段。
    且不论士气与战斗力,恶劣天气的影响下,双方装备的差异首先体现。
    身穿羊绒棉甲的宁远铁骑将士远比渤海国骑兵手脚麻利。战场上,一分快,一分险,一分强,慢者,所付出的代价将是生命。
    宁远铁骑刀利甲坚,平常的对决中优势尚且明显,这一次加上地利因素,居高临下猛冲,渤海国骑兵顿时吃了个超级大亏,死伤惨重,队伍七零八落。
    李怀唐砍伤一名敌兵后,立刻嗅到不寻常的味道。
    这股敌人装备精良,身上清一色的大唐造明光铠甲,堪挡汉刀的锋利。此外,李怀唐还留意到一个现象,敌人在拼死抵挡,明显在保护一个重要的将领。
    “杀敌酋!”
    李怀唐刀锋直指被重点照顾的敌人核心将领。韩二朗与雷万春最先响应,挥舞强悍无比的狼牙棒一左一右护在他两侧,联袂向前攻击,无视一切刀兵铠甲的阻挡,遇神杀神,遇佛杀佛,接连扫飞数名敌骑,冲到敌将外围。
    近身战斗,先下手为强,速度快者机会大,按说沉重的狼牙棒三板斧过后只有挨打的份。不过,宁远铁骑采用配合作战方式,优劣互补,李怀唐砍断敌兵的刀,韩雷二人充当清道夫,轮流用棒子砸过去,打得渤海国骑兵哇哇怪叫。
    渤海国骑兵在拼命,亡命之疯狂前所未见,愣是挡住了李怀唐三人组的攻击箭头。
    热血可以延迟败局却无法改变趋势,宁远铁骑将士个个神勇配合默契,剥洋葱似的,高效率地收割生命。
    没过多久,渤海国骑兵死伤过半。
    好汉啥都敢吃,就是不吃眼前亏,兵法也有云,三十六计走为上计。道理放到哪都行得通,今天特别适用于大武艺的身上。若非亲兵们舍生忘死前赴后继的保护,他早就命丧战场。见到对手来势汹汹,战力惊人,大武艺又惊又怕,赶紧勒马撤退向大本营。
    比拼马速?汗血骑笑了。
    如果拼死抵抗还能赢得一丝光荣,选择跑路,等于选择更快的死亡。
    追击,李怀唐又是一马当先,目标明确,焦点始终不离被簇拥的敌酋。
    欺人太甚,要赶尽杀绝?
    两名渤海国骑兵异常彪悍,杀个回马枪,矛尖齐齐招呼向李怀唐的飞奔中的战马。
    没有金刚钻不搂瓷器活,没有精湛骑术过人本领,李怀唐不会活到现在。区区两支长矛能耐他如何?只见他轻拨马头,避开左翼的杀招,右手挥刀,砍断第二支长矛,轻易化解险情。
    该我了。
    右翼,刀锋闪过,鲜血飙洒,人头落地。
    左翼,侧身躲让,夹住长矛,敌骑落马。
    两个动作干脆利落,连贯而成,甚为流畅。
    宁远铁骑的追杀如狂风扫落叶,风卷残云。千步之内,大武艺的随从亲骑伏尸遍野,几乎损失殆尽。
    转瞬间,又有数名视死如归的敌骑被李怀唐斩落马下,如杀鸡屠狗般轻易,骇人见闻,心惊肉跳。
    “救驾!”
    或许是大武艺的阳寿未尽,千钧一发之际,他见到了救兵,两名壮硕的哨兵迎面冲来,近在咫尺。大武艺认得,来骑非一般,是室韦勇士,论战斗力,两人冠绝全军,只因曾经追随过他的政敌而被排挤在亲兵队外。
    室韦勇士凶猛,狼牙棒威力虎虎生威,甫出手,李怀唐的屠戮立刻受到遏制。
    错马过后,李怀唐继续追向大武艺,不料,两名敌骑死死缠在身后。汗血马擅长突击,短于耐力,经过一轮厮杀,速度明显减弱,无法摆脱敌骑的缠绕。
    该死!
    李怀唐愤怒,回手雷霆一击。
    “哐当!”
    火星四溅,手臂发麻。
    “咦?”李怀唐暗暗吃惊。敌骑之勇堪比当年莫贺达干的血熊骑。
    实际上,阔叶儿的吃惊程度是李怀唐的数倍。他与兄弟阔伦泰纵横战场多年,未曾遇敌手,看来,今天的太阳要打西边升起了。
    无它,对手手中是轻飘的战刀,而他拿的是狼牙棒,相碰之下,他竟然差点脱手。这还不算啥,对手出刀的速度迅猛无比,幸亏他的临战经验丰富,提前有所准备,否则,他自忖难以躲过这恐怖一刀。
    李怀唐忽然发现自己所处位置尴尬,两只讨厌的苍蝇就在他身后,虽然不至于被他们追上,但是相当被动。
    与此同时,追杀敌酋的机会不再,前方,敌人营寨中,冲出数万“救火队员”接应,眼看敌将安然而去。
    嘴边肉飞了,不甘心!李怀唐咬咬牙,左手从马鞍的下挂里取出唯一一支短矛,朝着敌将狠力掷去。
    准头不错,可惜距离远了点,短矛很遗憾地扎入马臀,敌将被狂嘶的战马甩了出去……
    因为这一投掷动作,李怀唐的坐骑慢了一步,身后的两骑捕捉到了稍纵即逝的战机,狼牙棒狠狠扫过来。
    骑术,关键时刻骑术决定一切。
    传说中的蹬里藏身被李怀唐演绎得臻善完美,前无古人,后无来者。
    狼牙棒很难受地扫过空气,两名室韦勇士大惊,接着眼里又出现李怀唐的矫健身影。
    反击凌厉,快如闪电,尽管阔叶儿作出了反应,手臂无恙,却惨遭断掌。伴随着一声惨叫,手掌连同沉重的狼牙棒落地。
    弟弟受重创,阔伦泰暴怒,恨不得将李怀唐砸成肉酱。然而,机会不等人,李怀唐已经急转弯撤退。
    退也是无奈之举,再迟一步,就要与狂怒的渤海国救援大军迎面相撞。
    李怀唐走了,身后传来室韦勇士阔伦泰如野兽般的怒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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