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风呼号,大雪纷飞,长城内外,银妆素裹。苍茫大地上,数百骑踏雪追南逐北。
    追击者众,有数百人之多,逃亡者寡,只有一骑。
    孤骑越跑越慢,战马吭哧的呼吸声粗重。尽管如此,骑士依旧狠命地往马臀上抽鞭子,终于,战马倒了,吐着白沫悲鸣扑倒,砸起无数积雪尘土。
    “该死!”骑士从地上爬起,将怒气全部撒在奄奄一息的战马身上,战马无力地睁开眼皮,贪恋地望了这个世界最后一眼,包括那名高大沉重的骑士,眼神似乎很委屈,也很无奈。
    追兵不慌不忙围了上来,骑士无处可逃,环视一周,刀锋更比北风寒。
    “何人敢伤我?我乃大唐使者!”
    雪地中的骑士表现出一股傲骨铮铮之气,其气度让人感觉神圣不可侵犯。
    唐使?!
    追兵们面面相觑,被他们包围之人大义凛然,不似有假。
    一为首的骑兵出列,惊疑问道:“你有何凭证?”
    自称唐使的大汉哼了声,傲然道:“尔等马匪无权问我!”
    骑兵愠怒:“我们是奚族士兵,不是马匪!”
    “你们有何凭证?”
    大汉竟然反客为主,诘问包围他的骑兵。
    骑兵们纵横草原,习惯用手上的弯刀说话,较劲嘴皮子不是他们的专长,面对大汉咄咄逼人的势头,他们之间的两名领头人互相简单交流了下,决定带此人去面见奚王。
    奚王见到了疑似唐使,不由分说,怒喝:“拖下去,割了他的耳朵和鼻子!”
    大汉一惊,接着连连冷笑:“奚王无道,残害唐使,唐灭奚族近在眉睫!
    奚王怒道:“始作俑者乃你们大唐,本王只是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瞎扯蛋!”大汉寸步不让,态度强横,“我大唐礼仪之邦,岂会干这种残忍之事?必是有人栽赃嫁祸!”
    “放屁!”一名包着鼻子的无耳胡人怒气冲冲站到大汉面前,“我亲身所遇还有假么?你们残暴不仁,个个该死!”
    大汉惊疑,问道:“害你之人可留姓名?”
    无耳胡人愣了楞,茫然摇头。事出突然,当时他都以为死定了,哪里还想得到询问对方的大名。
    “那在何处遇害?”大汉想了想,换个问法。
    “檀州!”无耳胡人咬牙切齿。
    檀州?李怀唐?
    大汉惊呼。
    什么?李怀唐?!
    听到切鼻子割耳朵的凶手是最近声名鹊起的宁远李怀唐,奚王大惊失色,同时心中释然,难怪今年的请罪不顺利,原来遇到了这个杀神。李怀唐横扫半个契丹,重创可突于的杀气早已随着北风传遍了整个奚族,摄于其威势,奚王甚至一度打算将牙帐西迁入突厥人的领地以避难,只是后来听说宁远铁骑凯旋回师无意西向,他才将此事压下,没想成,这个让他寝食不安的敌人居然就在他眼皮底下。
    大汉见奚人处出于震惊中,于是愤然道:“幽州张长史可怜宁远铁骑无处可去,将他们安置在檀州就食。李怀唐他竟敢羞辱我大唐友邦使节,破坏我大唐邦交,罪该万死。”
    接着又道:“尔等不必愤慨,待我阿荦山回报圣上,必将他拿下,治他重罪!”
    奚王惊疑不定,大唐的强大他是知道的,也害怕,这位自称使者谈吐之气不凡,真伪难辨。如果是普通人,即使是唐军将领,杀了也没啥,但是,唐使等于天可汗的龙鳞,触动天子龙鳞其后果难以想像,甚至比消灭一万唐军都要严重。
    奚王迅速思量一遍,得出结论:将宁远铁骑安置在檀州代表着大唐的一种态度,一种威胁,潜台词不言而谕,不投怀送抱就只有死路一条,既然李怀唐能摆平契丹人,同样也能让奚人积尸断流。
    也就是说,大唐的战略一如既往,先举起大棒,再派出使者诱导,恩威并济,目的无非要让奚族抛弃契丹,重归大唐。
    想着想着,奚王再看这个阿荦山时,怎么看怎么觉得他是唐使,如假包换。
    随着深入的交流,奚王更加确信不疑,眼前这位懂得数种胡人语言的阿荦山见多识广,大言不惭,尤其是大唐对奚族的安抚战略见解独到,甚合他意。
    ……
    “放心吧,王尽管派人与我入朝觐见圣上,只要奚族与我们合作共同对付契丹人,奖赏不会少于去年之数!”
    阿荦山满不在乎地将胸膛擂得直响,给人十足的信心。
    因为这一句话,奚人争论了足足两天,最后,奚王一锤定音。
    安禄山在奚族牙帐里混了两天,日子过得很惬意,吃奚王的肥羊,睡奚王的女奴,乐不思蜀。
    冰天雪地最好的去处是帐篷。安禄山躲在帐篷里化悲愤为力量,狠狠地折磨着敌人的替身:一名女奴。
    女奴在他的疯狂冲击和抽打臀部的双重刺激下,凄惨哭嚎着,声闻帐外百步。
    安禄山脸部肌肉扭曲五官狰狞,眼里的女奴俨然是当日的崔氏,正接受他的摧残,他曾数次尝试把女奴臆想成李怀唐的妻子,却苦于无法对号入座,只得退而求其次,先蹂躏韩二郎的“妻子”。
    虽然眼前的想像不靠谱,但是安禄山觉得已经看见报复的希望了,只要奚王派人随他回唐,立功升官指日可待。他深知只有位高权重,才能对付李怀唐。
    他越想越兴奋,不禁得意自言自语:“嘿嘿,爷爷我机智多才,谁能奈何得了我?李怀唐啊李怀唐,做梦都想不到吧?这一顿毒打,倒将我逼向机遇。”
    安禄山确实是被逼的,当日王悔回去以后在张守硅面前告他一状,差点让他死在张守硅之手,至今他身上还欠着一百军棍,正是担心这致命的惩罚,伤势刚好他就藉口溜出关准备抓一名奚人邀功补过,却阴差阳错撞上了始料不及的奇遇。
    一股刺骨冷风从帐门处吹入,中断了安禄山的思绪,也终结了他的欲望。
    望着一泻千里的安禄山,奚王深表歉意,并致以好消息慰问。
    但是安禄山不这么认为,还失望地摇头。
    “奚王若要取信于圣上,得让德高望重之大臣或将领出使方能事半功倍,比如大将军琐高,否则只会适得其反。”
    奚王指派的使者团仍旧是之前的琐猥一行数人,寒酸异常,难怪安禄山不满意。
    奚王明显犹豫,似乎相当为难。
    安禄山生气了:“派个无耳无鼻无名之辈为正使是想羞辱我主耶?”
    “尊使莫怒,琐高乃我奚族军顶梁柱,如果他去了大唐,如果宁远铁骑杀到,恐怕……”
    “王尽管放心,没有吾皇之命,李怀唐他不敢轻举妄动。这一点,本使可以保证,到了幽州,本使即可令张守硅将宁远铁骑调走。”安禄山信誓旦旦,信口开河。
    奚王竟然相信了安禄山之言,同意委派大将琐高出使大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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