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的药杀水水流量不是很大,还没封冻,薄薄的浮冰若隐若现,寒冷已经把无数的小刀子深植其中,把手伸进去,一股难以忍受的割裂疼痛感钻心而来,无须多久,只要呆在水里多几个呼吸的时间,感觉就会麻木。
    虚无轻飘的晨雾中,两骑带着疲惫,来到了药杀水边。
    两骑正是逃亡中的李怀唐和裴小娘,两人神情黯然,脸上都挂着忧伤。
    夜间跑马确实危险,裴小娘与水柔儿骑术不佳,陡峭的山路几乎吞噬了裴小娘的生命,关键时刻水柔儿舍命相救,可惜的是,水柔儿因此连人带马掉入山崖。李怀唐追到现场之时,裴小娘在痛哭悲恸,有跳崖相随的情绪,幸亏被李怀唐抱住。
    逃亡的脚步不能停留,否则前功尽弃,突骑施人不会给他多少时间忧伤和下山谷寻根探究。李怀唐忍着伤痛,强抱着伤心欲绝的裴小娘上马继续逃亡,这里距离拔汗那国不远,只要到了西键城点上兵将还可以再来寻找水柔儿,无论是生是死。
    宽阔的药杀水挡住了李怀唐前进的道路,战马在水边停住,扬起了蹄子,说什么也不肯再向前。一路过来,战马趟过了好几条小溪流,冰冷的河水粘在马腿上,溅在马腹上,被甩的到处都是的水珠很快冻结成冰,牢牢地结在战马的鬃毛上,把疲惫不堪的战马冻得烦躁不安。
    李怀唐跳下了战马,站在水边,把手伸进河水里,冰冷的河水让他马上把手缩了回去,眉头直皱,看来战马再也不愿淌冰冷的河水,如果勉强行事,估计很有可能会把人甩进水里,甚至在疲劳和寒冷的双重打击下,不堪重负倒伏河中。
    李怀唐抚慰着两匹不安的战马,从怀里掏出最后的几粒豆子,喂到战马的嘴边,喘着粗气的战马几乎就把他手中的豆子吹飞。
    “我们,不过河了吗?”
    耳边传来了裴小娘担忧和微微颤抖的声音,任何时候,她的声音都如此的悦耳。李怀唐抬头看了看马背上的小美人,又拍了拍战马,苦笑道:“马大哥抗议了,我们只好徒步过去。”
    “啊?惨了!”裴若兮被吓了一跳。她非常的不适应这里的寒冷,被厚厚的衣服裹着还冻得直哆嗦,更别说下水了,想想都要打寒战。
    “我,我,我不。”裴若兮可怜巴巴地看向李怀唐,希望他能找到一个更好的办法。
    李怀唐岂能不懂裴小娘的心思,安慰道:“放心吧,这河水不深,把你的衣服都扎紧了。”
    一边说,李怀唐一边把身上的衣服一件件脱下。
    “你,你干什么?”裴小娘惊呼着别过脸去。
    “帮我把衣服拿着,我可不想过河后被湿漉漉冰冷的衣服裹成冰棍。”李怀唐将脱下的衣服递到了裴小娘的手边。
    裴小娘感觉到一阵赤热布满了脸庞,直抵耳根,她明白了李怀唐想干什么,虽然很羞人,可是却不能说什么。突然她想到了什么,不对,难道我也要这样吗?那岂不是……裴小娘急得直想哭。
    “磨蹭什么,还不下马?追兵就要到了!”李怀唐没有时间理会裴小娘的小心思。
    “我,我,我不!”裴小娘犹豫着拒绝了,脸庞向着另一边,不敢回头看李怀唐。虽然她也害怕被追兵抓回去,可要是像李怀唐这样过河,她宁愿死。
    李怀唐又好气,又好笑,没有再多任何的废话,将手中的衣物放在马背上,一把就把马背上的裴小娘揪了下来,抱在怀里。
    “啊?”裴小娘惊呼,接着她就感觉被一双强壮有力的手臂抱着,横靠在一个热乎坚实的胸膛前。惊慌的裴小娘拼命挥动着纤纤玉手,拍打着李怀唐。
    “别乱动,再动我就把你扔进河里!”李怀唐恶狠狠地吼道。
    突然的吼叫震住了裴小娘,玉手停在了李怀唐的脸前,愣愣地看着李怀唐怒鼓鼓的双眼。李怀唐的胸膛上,脖子上,肩膀上,到处都有伤痕,尤其是脸庞,还有被她刚刚抓伤的痕迹,显得相当的狰狞。
    “把衣服拿好,我抱你过河。”
    李怀唐的语气不容置疑。可抓着小娘玉腿的手似乎很不老实,被吃豆腐的小娘却无法确定他是故意的还是无心的,只有羞涩地闭上眼睛默忍着,那红彤彤的俏脸,完全一副娇弱任人宰割的表情,看得李怀唐几乎喷鼻血。
    河水冰如霜,冷如刀,残酷无情地折磨着踏进河水里的一切陆地生物。随着水越来越深,受折磨的部位就越来越多,李怀唐忍着剧寒,回过头去,唤了一声他的坐骑。
    受到了主人的鼓舞,两匹战马踌躇了几步,最终还是有一匹义无反顾地跟着踏进了冰冷的药杀水,而另外一匹战马却临阵退缩,好像在装傻充愣,摇头晃脑地看着眼前的一幕。
    药杀水的水底全是一块块碎石,李怀唐只能慢慢地在上面试探着前进,走快了会被坚硬的石块割破脚底,可怕的冰水麻木了他大腿以下的感觉,就算被在水底受伤,一时也无法知道。
    寒冷的感觉仿佛能传导,裴小娘的心里冒起一股寒意,李怀唐牙关咯咯碰撞的声音和禁不住的颤抖提醒她,河水刺骨!
    裴小娘慢慢睁开了眼睛,一张苍白的脸映入了她的眼帘,相距如此的近,甚至感觉到了他雄壮粗重的呼吸气息,为她的俏脸增添一层绯红。
    “会,会唱关雎吗?唱,唱,一曲,”李怀唐盯着前方,咬着牙断断续续地嘣出了几个字。
    怀中的裴小娘一楞,羞涩至极,不过连她自己都觉得奇怪的是,她居然顺从了:“关关雎鸠,在河之洲……”
    青涩的声音,动听悦耳,像一股热流流动在李怀唐的心窝里。
    “窈窕淑女,寤寐求之。”李怀唐不知道从哪里借来了一股力气,顺接着美人的歌声,大声地吼叫两句,仿佛如此就可以驱赶掉他体内的寒流。
    步履虽然艰难,移动虽然缓慢,可是彼岸却在一步步地靠近……
    忽然河对岸,隔着淡淡的薄雾,传来了隆隆的马蹄声。
    “该死的突骑施人!”
    李怀唐低骂了一句。突骑施人死心不息,数十骑又追了上来。
    也不管受到委屈的裴小娘是否同意,李怀唐再次将她抱起,利索地把她放在马背上,过程中还用魔爪助推了一把她弹性极好的臀部。
    紧接着李怀唐也跳上了战马,从后抱着裴小娘,驱马狂奔。
    “你,你混蛋!把我放下来,我,我不活了。呜……”羞愤是理智的敌人。
    李怀唐吓得赶紧抱住挣扎几欲堕马的裴小娘,大声道:“只有一匹战马了,将就挤一下,前面不远就是我的地盘了。”
    疲累的战马不堪重负,尽管李怀唐觉得裴小娘不算重,可是好歹也是一个人的份量,加上连续的跑路早已疲惫不堪,战马越跑越慢。
    李怀唐着急地回过头去,寻找着追兵的影子,估计药杀水同样也挡住了他们的去路,追兵还没有出现在身后的视线里。不过,用不了多久,他们一定会追上来的,以自己目前的速度,如果没有援军,想逃出升天几无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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