托鲁关通往碎叶城最近的道路,就是沿着奔腾的楚河一直往西,气势磅礴的楚河总能给过往之人带去激情,可惜的是现已秋季,从高原平湖热海倾斜而下的流水大大减少,失去了夏季独有的豪迈气势。
    萧索的秋意中,一支数百人的骑兵西出托鲁关,行走在通往碎叶城的路上。这支骑兵很古怪,如果仔细观察,可以发现他们之中几无青壮,都是一些上了年岁之人。
    岁月不一定就是雄心的敌人,至少老骥伏枥的脱脱怛没有丧多年的壮志。他曾经是鼠施部的头号勇士,若非年过五十,苏禄汗认为他不再适合马背作战,他肯定要追随苏禄汗,将可耻的偷袭者追杀到底。
    因为大量的勇士都去围剿身份未明的偷袭者了,碎叶牙帐出现了前所未有过的空虚状态,为了碎叶城的安全,苏禄汗在渡河前发出了大汗令,召集各部的可用力量填充碎叶牙帐。脱脱怛因此也在被召唤之列,与他一起前往碎叶城的一共有三百余人,都是热海湖畔各部落的残年勇士。纵横草原或许他们稍显过老,可守城却还是可以发挥出他们的余热的。
    “该死的吐蕃人,一边说要嫁公主给我们大汗,一边却偷偷地袭击我们。”
    “抓到他们,一定要将他们碎尸万段方能解我心头之恨。”
    “放心,此次大汗一共征调了五万铁骑,他们插翅难逃。”
    这些残念勇士或多或少都与袭击者有仇恨,亲手将袭击者砍掉脑袋是他们此时最大的心愿,而去去碎叶大牙协防不过是走走形式而已,没有人相信会真的遇到什么威胁,也就是说他们实现心中的愿望几无可能。
    脱脱怛没有参与争论,据他所判断,这伙什么的袭击者根本不可能是吐蕃人,隔着千山万水,吐蕃人不可能,也没有理由袭击他们,肯定是有人故意在栽赃嫁祸,最有可能做这个的就是唐军。那个傍晚,他亲眼所见,一马当先冲入鼠施部大营的是一名威武的马槊骑士,马槊,只有大唐的骑士才会使用。而且,突骑施人与大唐的冲突由来已久,碎叶镇是他们抢大唐的,隔个三五年,他们又去大唐安西四镇剽掠一次,要说是大唐来报复,他绝不怀疑。
    “咦?这里怎么有那么多人马的脚印?”
    在楚河的河滩上,有人发现了异常。因为这里从来都不是渡河的地段,故而牧草长得很旺盛,可是今天很奇怪,大片大片的牧草倒伏在一边,湿漉漉的,看样子,应该是数千大军刚渡河的杰作。
    军队?不对啊,前几天不是都追随苏禄汗在下游方向渡河了吗?怎么会有军队出现在这里?敌人吗?不可能!那到底是谁?
    脱脱怛冷静地思考着。
    答案很快就揭晓。
    如蝗虫的羽箭在茂密过腰的草丛中飞出,距离是如此的近,让他们躲无可躲。
    处于思考中的脱脱怛稍一愣神,就被一支羽箭穿透大腿,摔落马下。其他人也没好到哪里去,从上游往下,他们都是走马缓行,见到异像更是驻马停下观看,失去了速度,想再逃跑未免嫌太迟。
    看着满地的尸体和数十名表情惊恐的俘虏,李怀唐露出了笑意。越过纵横沟壑山区,渡过楚河,白玉爪就给他们发来信息,这三百多骑无疑是一头撞上来的点心,李怀唐毫不客气地吃进肚子。
    拷问俘虏没什么难度,俘虏所透露的情报足以支持李怀唐奇袭的计划。突骑施人有两个牙帐,大牙设在碎叶镇,是他们的老巢,将士的家眷都集中在那。小牙在弓月城,是主要的宗教活动场所。这些人正是为保卫他们的大牙牙帐而去的。
    傍晚时分,一支数百人的骑兵出现在碎叶城的东城门下。
    “混,我是鼠施部的脱脱怛,逢大汗令前来协防。快开门!”昏暗的光线中,城下的骑士仰起一面令牌展示给城头的守军看,态度异常的嚣张。
    守军发牢骚地嘀咕了一阵子,这几天,四处汇聚而来的支援是一小拨接着一小拨,开门都烦死他们了。
    老迈的城门发着刺耳的“咯吱”声缓缓地打开了。或许是从来都没想过要防御,突骑施人懒得浪费力量维护城防,年久失修的护城河早已被淤泥填满,干涸。吊桥失去了它的存在意义,早已被突骑施人当作烧火的材料。
    “混,你们当中哪个是老英雄脱脱怛?”刚进城,一名胡子拉茬的守将拦住进城的骑士询问。
    “我就是。”一张嬉笑的脸庞兀然落入突骑施守将的眼中。
    “啊?敌袭!”守将楞了楞,本能发出惊呼。可惜的是弯刀还来不及出鞘,脖子就被他口中的“老英雄”捏碎,整个身躯被甩向人堆里。
    李怀唐很纳闷,怎会如此巧合,他冒充的脱脱怛有那么多人认识吗?这也不能怪他,要怪就怪突骑施人当中,没有一个长得有他帅的,脱脱怛更不可能。至少,守将是这么认为的,老英雄会返老还童么?
    进城是不准骑马的,强悍地击杀守将后,李怀唐不用再顾忌身份和什么鸟规矩了,一跃上马,弯刀出鞘,驱马杀进敌群。实际上,所谓的敌群也没有多少人,寥寥数十人的城下守军都不够给他塞牙缝。
    城门被轻易地控制,牛角号将远处的大军召唤而来,上万只铁蹄隆隆地敲击着大地,仿佛直接作用在城墙上,陈旧破落的墙体摇摇欲坠;仿佛直接敲击在人们的心灵上,心肝欲裂。
    光明部骑士卷起彪悍的旋风,刮过东门,弯刀闪亮,杀入城内。
    留守的要么是老弱,要么是妇孺,在百战的骑士弯刀铁蹄下,毫无抵抗能力。铁蹄践踏带去绝望,弯刀划痕带去死亡,烈火吞噬带去毁灭,慌乱四窜的突骑施人首次尝到了战火的无情滋味。
    回乡更疯狂,六猴子和铁牛一伙来自于碎叶城的骑兵很气愤,好端端的碎叶城,居然被突骑施人糟蹋成了一座土墙,曾经可以遮风挡雨的房子大片大片地消失,取而代之的是无数尖尖的毛毡,所谓的街道杂乱无章,不过这也更方便骑士们的冲杀。愤怒的骑士用铁蹄弯刀表达和宣泄他们的不满,唯有敌人的人头和鲜血才能将他们心中的郁闷驱赶。
    毫无悬念的战斗在半夜前结束。辉煌的战果呈现在李怀唐的眼前,苏禄汗经营十数年的成果,不可谓不惊人。不过李怀唐感兴趣的不是这些,他进宫的第一件事就是痛快的放一把火。
    集合全城材料修筑的大汗宫殿很雄伟,唯一不和谐的是如此庞大的宫殿居然出现一顶金色大帐,被李怀唐一把火烧了。
    “斩首五千余,获妇人数千,粮食无数,金银财宝布帛无数……”吕尚卿面无表情地汇报着战果,他已经麻木,反正这些东西都只是过过手而已,明天就要抛弃。
    “铁牛,去,你自己挑。”
    能从突骑施人的包围当中逃脱,铁牛功高至伟。由他先挑选美人,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铁牛被李怀唐一把推入一群贵妇人当中,这些贵妇人都是苏禄汗,还有那些高级突骑施将领,酋长的妻妾和女儿,其中不少姿色出众,毕竟大部份都是从各地抢来的美人。
    “这个,这个,”铁牛腼腆地结结巴巴,满脸通红,在一群夫人前缩手缩脚,完全没有了砍杀仇人时的英雄气概。
    “要吃肉,脸皮厚。看看你的同袍们,他们可都是等不及了。你不挑,可别怪我,我数到三,优先的机会作废了哈!”李怀唐哈哈大笑,众将士们也哈哈大笑。
    害羞的鸟儿无虫吃,初哥铁牛立刻将那个什么不好意思抛到爪哇国,眼前的美人可是他以前连正眼都不敢看的贵人和梦里臆想的对象。铁牛慌乱地拉出两名美人,左搂右抱着,朦胧的冲动驱使着他的欲望,喉咙干涸,心跳加速,眼光冒火,有失控的迹象。
    铁牛的困窘不孤单,许多还打光棍的将士都如此,比如说凶悍的胡子,他那迫不及待的样子让被他紧盯的妇人惊惧不安。
    李怀唐挥挥手,众将士迫不及待地开始了他们的盛宴,一场突骑施人补偿他们的盛宴,用妻女作为补偿的盛宴……
    让李怀唐遗憾的是,苏禄汗的正妻,传说中的交河公主,混在人群里逃出城了。倒不是李怀唐对这名熟透了的山寨公主有兴趣,只是麾下许多来自于安西的战士都与她有不共戴天之仇恨。据说,她是前年突骑施人侵袭安西的元凶,一封信,一个称呼,数匹瘦马的死亡,就成了借口,引发了一场让无数人家破人亡,流离失所的战争。估计许多将士对问候她很感兴趣。
    将士们疯狂而荒诞地轮流快活,当然,轮流指的是时间,总需要人站岗防止反噬不是?上有所好,下必甚焉。人妻控,李怀唐是始作俑者,从某种意义上来讲,叶姬是受害者。想起叶姬,李怀唐自然就想去看看她的故居,或是她的亲人,不过,他没能找到,也没找到多少大唐遗民,房子几乎都被突骑施人拆个干尽,唐民几乎都被他们换成牛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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