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赖山山谷的北面是阿赖山山脉,南边是外阿赖山山脉,五识匿国就隔着外阿赖山与阿赖山山谷相对。
    五识匿是个小国,有九部,一共才不到三万人,散居在外阿赖山与葱岭高原之间的河流和湖泊等水丰草美地域。其地与大唐相接,经山道通往大唐,天然成为大唐的附庸。
    五识匿部尚武彪悍,以劫掠屠戮为乐,领地一度成了商旅的禁地。可数年前被路过的吐蕃大军以蝗灾之势横扫过后,损失了大量的青壮和牛羊,至今元气尚未恢复,可战之士严重缺乏。其中,最受伤的一部是与大唐接壤的嘎拉部,该部以所居之地嘎拉湖取名,曾经是五识匿九部中最强大的一个部落,占据着通往阿赖山山谷的通道,因此所受的灾害最为严重,整个部落几乎覆灭。后来国王布遮波资迁了新归的护密和俱密一部到此地,总算才让嘎拉湖有了生气。
    嘎拉湖方圆二十里,汇合了周围的雪山融水,沿着湖边,长满了茂密的牧草,数千的牧民世居此地放牧为生,与其他的部落一样兼职着杀人越货的马匪勾当。
    又一个平静的早晨到来,阳光,平湖,暖风,一切如同昨天那般美好。湖边,一群妇女正在重复着往日一样的工作,挤牛奶。数十名小孩在附近看管着成群的牛羊,每人的身后还背着一个箩筐,看到有牲畜干燥的排泄物,就用钩子钩起来,甩到身后的箩筐里。
    远处,还有十数名骑士,正在围赶着马群。
    眼看安静美好的生活就这么延续下去。
    不经意间,沉闷的牛角声从北面的山丘里响了起来。所有人都警觉地抬起头,望着声源传来的方向,不安的情绪蔓延在牧民们当中。
    一骑从重重的山丘之中狼狈跑出,马背上的骑士弯腰俯身,嘴里不停重复地喊叫着两个字。
    其实根本就不用听清楚他在喊什么,牧民们都猜到了危险的来临。山丘里的骑士是嘎拉部最强悍的战士,主要负责护卫部族的安全和平时的狩猎工作。除非是强大的敌人,否则这些骑士不会如此的狼狈,不惜马力地狂奔,还有,其余狩猎的骑士都没有出现,那很可能意味着他们遇到了重要的敌情。
    联想到数天前突然出现的不怀好意的两辫发骑士,全族上下如临大敌,纷纷拿起了自以为是的所谓武器,在族长的吆喝下,汇集到了一起,希望凭借着地势将来敌吓退。
    现实与预期完全符合。去狩猎的骑士除了刚刚逃回来的一人,其余人直到一支彪悍的白马骑兵从山丘里现身都没再出现过。
    “完蛋了!”
    这是嘎拉部所有部民的想法。
    数百名白马骑兵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甫一出现就气势汹汹地朝着聚集一起的上千嘎拉老弱发动了攻击。他们没有直接冲击,而是停在距离数十步之外,骑在马背上用手中的角弓不停地给嘎拉部放血。
    在达布赤穹的看来,眼前黑压压的人群与羊群无疑,他们的命运除了被屠宰以外,不再有其它。就算刚才在一个山丘下遇到的百余名青壮骑兵,面对着精锐的吐蕃骑士也是不堪一击,更遑论这些老弱了。
    每次数百的箭矢落下,密集的人群中都有上百人倒下,血腥味,哀嚎声和恐惧绝望的喊叫声把嘎拉部推向了崩溃的深渊。如同炸窝的蚁穴,汇集的人群瞬间四散,留下一地的尸身血海。
    “宰羊喽!”
    吐蕃骑士兴奋地吆喝着,驱策战马,冲向各自心目中的绵羊,妇女是他们的首选目标。
    一场毫无悬念的“狩猎”战斗转眼就结束。
    “恭喜公主,贺喜公主。此战,斩首过千。缴获健马五百余匹,牛过千头,羊六万余只,女奴上百名。其余金银财宝和物资无数。”
    末洛桑满脸的喜色,向着卓玛类禀报着战果。
    “好,全部都归我了,都是我的嫁妆。那些女奴,赏给将士们。今夜就在此驻营,让将士们都大吃一顿,乐一乐。”
    卓玛类很兴奋,突然增加的财富让她有暴富的喜悦感,原来打仗就是这个样子,难怪赞普这么喜欢去大唐狩猎了,穷山僻壤都尚且如此,以大唐的富裕,那斩获的财富岂不要堆积成山?
    与吐蕃人的休闲相比,李怀唐就心焦多了。与叶姬在葛禄岭分别都快十天了,吐蕃公主一行却仍然没有消息传来。
    得知有一千多名骑兵和两千多奴隶组成的吐蕃送亲队伍将要从阿赖山经过,去碎叶镇与突骑施人联姻的时候,久违了的打羊感觉迅速占据了他的欲望,一个胆大妄为的伏击计划在李怀唐的脑海里开始酝酿发酵。
    光明三骑全军上下都异常的兴奋,很久没有打羊了,那种滋味都快已经被遗忘。尽管李怀唐严令不准透露作战目标,但是将士们还是猜测到有送上门来的肥羊,否则,上将军不会劳师动众在宁远河上游布置战场,而且,所有的主力都接到作战命令。
    三千名轻骑兵,六千名武骑兵摩拳擦掌,等待着立功的机会,尤其是武骑兵当中那一千名奴仆兵,他们更渴望用战功来获得认同。
    从阿赖山山谷的黄石进入拔汗那地界只有唯一的一个山口,山口的地势虽然险要,但并不适合作为伏击战场,陡峭的山崖无法给伏兵提供埋伏的场所,作为狙击要地倒是非常的令人满意。
    等待是一种耐心,等待更是一种煎熬。不过,李怀唐知道这一场等待会有丰厚的回报。
    阿赖山山谷中,终于出现了吐蕃人的身影。
    “多么雄健的苍鹰啊!”
    天空中,一个黑点引发了末洛桑的情怀。
    “真希望可以像这头勇敢的苍鹰一样,自由自在地翱翔长空,随意猎杀着地上的一切动物。”
    听到末洛桑的理想告白,坐在架辇上卓玛类忍不住发笑,道:“吐蕃最具智慧的末氏家主,居然羡慕一头苍鹰?要知道,草原狼虽然凶猛,可也势单力薄,为了食物不停奔波劳碌。而懂得驱使狼群的人,无须利爪,却可以很好地享受一切。”
    “公主所言极是,我末氏就是赞普的苍鹰,为了大吐蕃,可以无畏地扑向任何一名强敌。”
    末洛桑对自己所言毫不以为耻,反以能自比苍鹰而自豪。
    卓玛类哼了一声,没有再理会厚脸皮的末洛桑。她挥动手中的马鞭,甩向架辇前的一名奴隶。
    在架辇前,一名衣不蔽体的奴隶被绳子反绑着双手,脖子上也套着一根绳索,而绳索的另一端则被卓玛类牵着,宛如一头拉着车的牲畜。
    前往突骑施领地的路途漫长而艰难,整天的不停行走,加上夏天的闷热,让卓玛类感到非常的无聊和烦躁,尤其是想到自己要嫁给一名异族老头,心里更加的不平衡。于是,折磨奴隶来抚平她那变态的心灵是她排遣郁闷的一种方式。
    一路之上,已经有十数名奴隶丧生在她的皮鞭之下。今天,又轮到了那名仿佛不知痛疼的奴隶来承受那可怕的生死考验。
    自从在孽多河河边被留活口,强烈报复的念头一直滋生在屠休烈的心里,他数次从鬼门关门前徘徊,顽强地活下来,就是要为兄长和那些死难的同族雪恨。
    “这头奴隶还真是命硬,别的奴隶一天都熬不过,他却三次都死不了。我很好奇他还能坚持多久。”
    卓玛类有点惊讶,眼前这名唐奴的顽强超出了她的相像。
    末洛桑笑道:“公主若有兴致,老臣愿与公主一赌。”
    卓玛类一听,兴致果然来了:“好,我就赌他活不过正午。”
    “那老臣就下注他活过正午吧。不过,公主的皮鞭可不准超过往常之数。”
    末洛桑一副镇定的模样。
    “好,依你。彩头,五十匹战马。”
    卓玛类兴奋地说道。
    话音刚落,卓玛类又甩出一鞭,带刺的马鞭狠狠地在屠休烈身上撕裂开一道血印。剧烈的疼痛感让屠休烈无力的双腿几乎坚持不住,若不是套在脖子上的绳索紧紧地扯着他的喉咙,他就要当场跪下。
    “不能死,不能,报仇,我要报仇。”
    屠休烈狠狠地咬破了嘴唇,浓烈的血腥呛进了他的喉咙,提振了他的精神。
    卓玛类再次举起手中的长鞭,又欲挥下。
    末洛桑急声道:“公主且慢。如此,老臣便输定无疑。往日老臣观公主半天才下不到二十鞭,今日如此着急,必是贪那五十匹战马无疑。”
    卓玛类心里确是如此的想法,却讽刺道:“末氏家族富可敌国,为何却如此小器?不就区区五十匹战马嘛,还怕输不起?”
    说完,卓玛类哈哈大笑又挥下一鞭。
    这时,一骑从前方飞奔过来,停在公主的架辇侧,带着难掩兴奋的语气道:“禀公主,前方山口发现有商队,他们丢弃了部份财物,骑马逃进了山谷。将军让我来请示,是否追击?”
    “追,为何不追?”
    卓玛类仿佛又看见了一群嗷嗷待宰的肥羊。
    “将军说,如果要追击的话,为了公主的安全起见,望公主能快速跟上。”传令兵小心翼翼地说道。
    末洛桑笑了,快速跟上就意味着公主得放弃折磨这名唐奴。
    卓玛类迎着末洛桑得意的目光,邪恶地笑笑,忽然猛地挥起鞭子,狠狠地连甩数鞭,在末洛桑无奈的眼光下,直把跟前的屠休烈抽倒在地。
    望着倒地不起的奴隶,卓玛类仰起高傲的头颅:“你输了,记得给我五十匹战马。”
    然后冲着卫兵道:“走,让辇奴加速,宰羊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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