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先杀害好友春兰,再杀视你如亲姐妹的曼娘,你的良心是被狗吃了么?”离落眼中带笑,言语却冰冷至极。
    “她为了一个男人自暴自弃、自甘堕落,她不是一直想投河么,我只是遂了她的心愿而已。”杀春兰已成事实,足够治她的罪,春草不再遮掩,终于露出属于她的本来面目,冷酷、自私、嗜血。
    “所以你就将她放在浴缸里?”里宰再拍惊堂木。
    “呵,里宰大人有何用,到现在连浴缸里死的是谁都不知道!”春草起身,不屑冷笑道。
    那日,在醉乡楼曼娘被书生调戏,稷苏出面相救之后,曼娘因识得稷苏女子身份,为借赵响山的势,将其带入房中,这在以为稷苏是男子的春草看来,曼娘这是堕落软弱的。
    稷苏走后,曼娘绣着香包与春草回忆起与杜生的种种,更加坚定了她对曼娘的看法,为一个男人糟践自己,明明有着大好的日子可以过,却不知道反抗,一步步堕落,真想着死,想着男人,所以趁其倚窗望月时,将其杀死,毁容,为制造自己不在场的证明,将尸体泡入药水中,加速尸变后投入河中。
    “在曼娘死后,为她换衣裳时,还不忘在她挂上她专门为你绣的香囊,你可真是心思缜密、冷血无情啊。”离落再次讽刺道。
    “她吃得饱穿得暖,却为这么个男人,要死要活出卖自己的身体,一年多了半点长进没有,难道不该死吗?”春草全程狠狠瞪着,被人强按着仍旧不断嘶吼着“你为什么要杀她的杜生。”
    “日子是人家的,人家要怎么过,要为谁要死要活,那是人家的事情,干你屁事!”离落可不是重华,要讲什么君子之风,对人要分男女,不满意就是不满意,表现的明明白白的,并且有那个本事表现的明明白白。
    “你杀曼娘并不只是因为这个。”稷苏凝视春草,眼神直击灵魂深处。
    “我不为情,不为财,还图她什么?”
    “你图她的脸!”稷苏双手重重拍在春草的肩膀上,绕过她,分析道,“你刚刚说的那些只是你自己说服自己下手的借口,真正的原因是,醉乡楼的婆婆认识春兰,并且相熟,你即便已经设局毁了她的眼睛,仍旧在她面前破绽百出,你担心自己身份暴露,急需找到下一个身份。曼娘与你身材相仿,常与你单独待在一起,你既好下手,又方便伪装,所以你才选了她。”
    “哼,如果是这样,我什么不直接杀了老婆子灭口?”
    “因为老婆婆身边有狗子,你没有下手的机会。”稷苏转身,“而且你刚好被程夫人与熏儿辱骂过,想做主子!”
    “你怎么知道?”
    “看来,我猜对了。”她只押准了程夫人一定是责骂过她的,熏儿是她凭感觉押的,看春草的反应,她押准了,那后面的故事也就不难理顺了。
    稷苏碰见还是春兰的春草那日,春草帮曼娘取衣裳之前,在脂粉店取脂粉时,先是被出店的程夫人撞到,将其责骂了一番,后来帮朱雪心来问胭脂的熏儿插队,两人口头上争辩几句,最后熏儿获胜,先得了答案,春草再拿到脂粉,春草对此耿耿于怀,所以稷碰见她时,她是一副心神不宁的样子。
    “她不是觉得自己的主子很了不起么,那就为主子死好了。”
    那日,朱雪心去南书斋赴赵响山的约后,熏儿与杜生在家闲聊中,无意透露出朱雪心当年是假怀孕骗婚的,杜生暴怒之下,冲到醉乡楼曼娘的房间,质问已经扮成曼娘的春草,为何杀害曼娘。
    “这男人有多假,看见曼娘的尸体认都不敢认,跟妻子吵架了倒是来找她了。”春草再次为曼娘不值,试图说服自己结束曼娘的生命没有错,稷苏浅笑并拆穿。
    果然,尸体被打捞上来的时候,杜生就已经凭借脚链的红绳认出了曼娘,所以才会脸色发白,几乎呕吐,也难怪后来“曼娘”死在浴缸的时候,他虽然晕倒却面色红润、呼吸均匀。
    “所以你用去曼娘的姐妹情,去骗他,让他帮你?”
    “是啊,我就说了个曼娘因为初夜给了别人,羞愧难当,不想活了,让我在她自杀后取代她的身份好好活着,他竟然信了,你说蠢不蠢?”春草大笑着后退了几步,稷苏在咪成一条缝的眼睛里看到了令人讽刺的感情。
    两人的谈话,被晚一步到的熏儿听到,并声称要去报官,杜生阻止不成,扭打间,手上之前要拿着准备为曼娘报仇的匕首划到了熏儿的脖子,两人双双倒地,一人因为受伤,一人因为惊吓。
    “熏儿的声音惊动了其他客人,所以你放了火,转移视线。”里宰大人再拍惊堂木。
    “我是想转移视线,那火却不是我放的,连老天都觉得她该死帮忙呢。”
    熏儿挣扎着要往外逃,春草拣起杜生落在地上的匕首,再补一刀,因为时间不够换衣裳,所以只脱了尸体的中衣和外衣给自己套上,将其拖入浴缸中,往里面到了几桶水泡着,洗了地板和浴缸内侧的印记,却忘了曼娘的浴缸平日不用,外面也沾满了灰尘,更忘了自己穿的是熏儿的外衣,后腰处有沾了杜生手上的血迹。
    “所以你因为愧疚给她盖了帕子,还是把假的熏儿也就是连杀几人的凶手带回了家中?”杜生如此懦弱的一个书生,竟然可以为了掩盖自己的罪行,将连环杀人凶手留在自己身边,也真的是足够有勇气的。
    “我一无所有,杀一个人是杀,两个三个人也是,我坐牢也赚了,但是他……朱家的乘龙快婿,老头子死后可是要继承家业的,岂能坐牢?”
    “既然相安无事,为何你要再对我女儿下手?”朱老爷坐在旁边听审一直一眼不发,到熏儿死,春草进入朱府,终于提出第一问。
    “因为她该死。”
    朱雪心对待下人一向不好,小打小闹乃是家常便饭。因为杜生知晓了当年骗婚的事情,对朱雪心不理不睬,朱雪心对下人的大闹变本加厉,春草扮的是她的贴身丫鬟熏儿,自然免不了被挑刺儿。
    春草虽从前也是丫鬟,但曼娘待他和善,如同姐妹,自然受不了朱雪心的气儿,一边烧水一边抱怨,“怀孕都是假的,谁知道后面的流产是不是假的,等我去告诉杜生,看你还有好日子过。”
    “你说什么!”
    朱雪心进厨房刚好听见这一句,抄起手上的鸡毛掸子就要打人,春草情急之下,用手上垫烧水壶的毛巾,捂住其口鼻,直到完全不能动弹,跑到杜生书房,商量如何毁尸。
    “你就为不吃那半年的牢饭,眼睁睁看着女儿你的妻子去死,还帮忙掩藏?”朱老爷仍出手中茶杯,茶水撒了一地,杯子正好砸在杜生的额头上留下一个鸡蛋大小的包。
    “不是这样的……岳父大人。”杜生不躲,似乎也不觉得疼,直其身子,好像又觉得没有解释的必要,再次跪坐下去。
    “你告诉他了朱雪心假流产的事。”朱雪心假怀孕骗婚杜生本来就气,春草再根据推测来个假流产,气在极短的时间内快速演变成一种需要报复的恨,所以他才会同意帮忙。
    见杜生点头,赵响山瘫坐在地,流水泉涌而下,“雪心婚前怀孕是假的,但流产是真的,你们成亲那夜,你喝多了酒,把她当成了曼娘……”
    朱雪心成亲之前就说了有孕,杜生自然不可能与她行同房之事,婚后那么短的时间内高调流产,稷苏也以为,是为了捂着假怀孕的事情,顺便再次加固拴住杜生的心,没想到还有这么一出……
    “所以你先以朱雪心的身份借着扔旧衣服将尸体带进厨房,再出来命人抽干太平缸的水,再换回熏儿的脸去取胭脂,回来再去假借去厨房朱雪心放火毁容换脸是吗?”
    “是,我们的计划天衣无缝,谁料你是个会医的,看出了我在装病,还跑到屋里来试探。”春草对稷苏打破自己完美的计划十分不满。
    “错,我即使不帮你把脉,仍然知道你不是真的朱雪心。”稷苏不知道春草是哪里来的自信觉得自己的计划很完美,也许只是因为爱的人参与了自己的过程,幸福感使人麻痹了理智吧。
    “你骗人。”
    “还记得那盒儿胭脂么?”对比激动的春草,显得稷苏无比沉着冷静,“那是盒好胭脂,在家的朱雪心上有香味儿,拿过它甚至可能偷偷试过它的熏儿身上却没有你说奇怪不奇怪?”
    “你……”春草满脸不可置信。
    “没错,我的鼻子很灵。”竟然有人靠闻味儿查案,别说春草,稷苏自己要是听到普通人这样说,也不会信的,但她是鼠族不是普通人。“准确的说,真正怀疑你不是朱雪心的正是那盒儿胭脂,而不是把脉。”
    “呵呵,恶有恶报,这都是命。”听得这里赵响山大小起来,有一种朱雪心大仇得报的快感。
    “肃静。”里宰大人再拍惊堂木,“书生怎么回事?程夫人又是怎么回事,他二人又是怎么回事?”
    “我累了,不想说,想知道自己查。”春草笑的极为讽刺,一屁股坐在地上,全然不把里宰放在眼里。
    堂外听审的群众无一不对其指指点点,辱骂的,抱怨的皆有,春草虽闭着眼,稷苏知道那些话会全数进入她的耳朵,将那颗柔软恶毒的心变得更加坚硬。
    以恶制恶,终会成为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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