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来过一次,今夜再次光临停尸房,大家也都熟门熟路,对风吹虫叫淡定的很,重华打头,稷苏垫后,刚跨过门槛尚未落脚,内屋传来一阵窸窸窣窣的声音,待要仔细再听,又只剩下穿堂风的呼呼声。
    稷苏做了个禁声的手势,将门关上,重华随即点亮烛火,烛火挣扎着左摇右摆几下,便暗了下去只留下一缕青烟,待重华再要去点,房内却亮了一片,紧接着踢踢踏踏的脚步声从里面传来。
    “啊~”苏稽小绵羊一叫,躲到了重华身后,“不会是诈尸了吧?”
    “不明。”重华并不为所动,眼神与稷苏商议下一步打算。
    “进去看看。”稷苏本能将苏雨溪护在身后,下巴示意重华前进。
    所谓诈尸其实就是人死后胸中残留着一口气,被猫狗鼠什么冲了就会假复活,动物灵魂附体到尸体,但是这一口气完全不能支撑起生命,只会像复活的尸体野兽般的乱咬。最后那口气累出来倒地,才算彻底死了。但是眼下情况既无动物,又未乱咬显然不是,倒像是要大变活人。
    “呵!”
    冥医与她近在咫尺,抬眸即是那双坏死的翻着白的眼珠,好不吓人,身上的衣裳沾了尸水,散发出浓浓的恶臭,蓬头垢面,邋遢之极。
    “冥医怎么会在这里?”她做老鼠时什么臭水沟没去过,这点异味根本不算什么。重华虽不像苏稽与苏雨溪那样捂着鼻子,却还是不经意皱了皱眉,稷苏浅笑,这群矫情的人类。
    “胆子挺大!”冥医根本不回答她的问题,转身又往里屋走。
    “过奖!”稷苏施礼应下,他不答,她也不再问,总归只要进去就一定会有收获,并不急在这一时。
    冥医留下一个恶狠狠的眼神,稷苏无奈耸肩,朝重华吐了吐舌头,牵着苏雨溪紧跟上去。
    曼娘尸床旁边原本放小娃的床上,躺着具上身被扒的光溜溜的女尸,面容焦黑,自胸口肚脐被人一刀划开,很显然尸体是下午送来的熏儿,而动手的人是正全身释放着怒气的冥医。
    “要不要先将她的衣物穿上?”苏稽扫了眼正目不斜视看着别处的重华,试探问道。
    “穿上看什么!”冥医折腾大半天将尸体剖开检查熏儿奇怪的死相,还未得瑟,便被外行要求穿上衣裳,就等同于自己拿了件宝贝,还没炫耀,别人便说它一文不值是,言语中自然带了脾气。
    “看都看了,再遮也甚意思。”医者不分男女,冥医也是一样,作为查案人员,最该的是早日还原事情真相,而不应拘泥于形式,碍手碍脚,重华必定是明白的,只是长于框条中的他需要时间心里建设罢了。
    稷苏取了床头的薄手套带上,食指从容掰开一侧刀口,眼神一路从肚脐,直上脖颈。
    “稷苏,你……”
    “死于窒息。”冥医恶狠狠瞪了眼苏稽,再看向稷苏时,眼中已有一丝欣慰,“你在哪找不出这么个玩意儿。”
    “他们没跟你说?”朱家下人送尸体过来,不可能不告知来由,停尸房就草率收下,稷苏只当冥医说着玩,她也一边检查熏儿手掌指甲,一边玩儿着答,“朱家大小姐的身边首席大丫头。”
    朱府的人送尸体过来时,冥医正在府衙向里宰大人汇报案情,晚上过来时,看管停尸房的伙计已经下岗回家,他自然无处知晓这具尸体的信息,只是见到这么奇特是尸体来了兴致,顺手就给剖了。
    “首席大丫头果然待遇不错。”
    “的确不错。”稷苏掰开熏儿的手掌,竟无一处茧子,指头亦是如此,遂又将其手掌向下检查拇指与食指更也无半点变形。既不干活,也不用给主子按摩,朱雪心身边的差事是不是太轻松了些?
    “不止手。”冥医对稷苏会检查熏儿手指的动作很是意外,但同为“医者”很快明白其中的意思,继续分析死因道,“你可知她如何死的?”
    “为救朱雪心死于窒息。”
    火中救人烧伤或遇难都很正常,但熏儿只烧焦了脑袋,其余各处并无烧伤,十分古怪。稷苏问过进火救人的家丁,均表示找到熏儿时是单独躺在空旷位置的,并无其他东西束缚,这便更加奇怪了。
    稷苏虽对熏儿的死因存疑,还是照着表面呈现的情况说了,冥医既然会说,不止手,又问她死因,想必是发现了她死的蹊跷之处,她的疑惑应当很快便能解开。
    “她头上并无砸伤和压伤,只额前有几处擦伤,你说怪异不怪异?”冥医盯着稷苏,并未直接说明结果。
    “你是说她死于谋杀,而非意外?”冥医检查的情况,正好验证了她的猜想。
    ‘“等等……额前有擦伤怎么就断定是谋杀了?”苏稽听得云里雾里,发问道。
    “人的求生本能,身体被烫会自然逃开,只会烧伤不会出现烧焦的情况,死者既然头部被烧焦,则说明当时她的脑袋是被束缚着的,如果是意外掉落的重物,头部应该会有砸伤、压伤或者磕碰伤,但她都没有,只有擦伤,而且是在额前,很有可能是在被人强制按入火堆时,摩擦产生的。”稷苏朝重华挤出一个没心没肺的笑,看来他已经做好心里建设,来面对这具裸着上身的尸体了。
    “这下手的可真是个狠人!”冥医将折在尸体脚边的盖尸布掀起,把尸体连头盖住。
    春兰、曼娘、熏儿三位女性死者均身材相仿,面容受到了不可手复原的损坏,凶手想掩盖的显而易见,但她到底使用什么方法,随心切换自己的面容的呢?若真有如此精妙的易容术,不可能她天上地下走过一遭,全没听过。
    “还是个有点本事的狠人。”稷苏眼神扫过停放书生尸体的床位,心中有了另一个大胆的想法,“冥医可知道那位制药师除了醉春风意外还有什么厉害的东西么?”
    “还真有!”常年办案的敏锐,冥医很容易明白稷苏所指。
    此人还发明过一种复颜术。即通过药水复制面皮,覆盖在原本的面皮上,通过药物让其贴合为避免出现排异脱落,需日日服用白玉丸巩固。
    “这么厉害的医术,怎么书上没有记载?”医术上没有,连奇书怪书上也没有。
    “让皇帝毁了。”冥医仅剩的一只眼中是满满的遗憾。
    发明复颜术原本是为了帮助那些因天生或者后天伤害造成面部损害的患者,后来被皇帝身边失宠的女人们发现,用来作为永葆青春的秘籍。
    一日,妃子因与皇帝欢爱,忘服白玉丸,面皮出现排异,突出几个水煮的气泡来,将满意早起的皇帝吓了个半死,并因此病了大半个月,病好后严查此事,所有听过传过用过此法子的人事物被全部销毁。
    “真是个能人。”
    身为制药师一生能留下一样让人记得的作品已是不易,此人却同时拥有醉春风与复颜术两项惊世骇俗的发明,实在是厉害,如此…….杀书生的凶手与杀害三位女子的是同一人无疑了。
    “这么厉害的人,确没人知道其姓甚名谁也是可惜。”制药师本来是条极好的线索,却因为太能干呗销毁了去,她也因此失去一条好线索,实在可惜。
    “谁说没人知道的?”冥医得意挑眉,“他姓丁。”
    制药师一家逃到营口,隐姓埋名过日子,但其后人,不愿其先祖威名,却做个普通人,代代是痴迷药物研究,每一个成功的,反而将家里弄得穷的响叮当,冥医到营口探访时,听过不少关于制药师家的传闻,但没一条好的,全是批判与指责。
    “姓丁果然出人才。”前有舍己为人的丁墨,后有能制奇药的制药师,无论丁姓是他的本姓,还是化名的姓,对他们来说都是一条线索。“你们可记得春兰姓什么?”
    “丁。”稚嫩的声音从门口传来。
    就在方才重华解释判断谋杀的原因时,苏雨溪爬上隔壁的床头搬下了看守记录的册子,一个人抱着坐在门口,一页页翻着玩儿。
    “你这小娃胆子是真的大!”
    “过奖。”稷苏与有荣焉,笑着朝冥医施礼道谢,苏雨溪小小年纪,已经有了男子汉该有的胆识,这让她十分欣慰。
    “娘亲,你看。”册子约莫半寸来厚,常年在停尸房放着,沾了不少湿气,足足重了一倍,苏雨溪双手托着,高高举起,脸上因用劲而泛出红晕来。
    “谢谢我的小宝贝儿。”稷苏单手拿过册子,在小脸儿上轻轻一捏不过瘾,又俯身在其额头与两颊留下几处唾沫星子,才算满足,乐呵呵去翻手上的册子。
    “确实姓丁。”重华自然移到稷苏身侧,托起垂着的另一半书册。
    “嗯,姓丁。”这个重华也太计较了些,连苏雨溪的醋都要吃,稷苏无奈却又很爽。
    “姓丁怎么了?能不能有个明白话儿?冥医无语道。
    春兰即使春草,如果前面只是稷苏的直觉,复颜术与丁姓则是有力的证据。老婆婆管春兰的祖上叫吴老爷,真正的春兰姓吴不姓丁”
    “不怎么,丁是个好姓,丁姓出能人啊。”在她将手几条命案完全理清之前,里宰不适合知道这件事情,冥医是里宰身边的人,所以也不适合知道。
    “少跟我打马虎眼,不说快滚!”
    “滚,滚,滚,我们马上就滚。”已经弄清楚了“熏儿”的死因,这个停尸房她也没必要再待下去了,冥医这摆明给她离开找了个台阶,她笑嘻嘻应下,带另外三人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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