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对得起她吗?!”
    愤怒的声音带着杀气从天而降,展开的金色斗篷像一只挥舞着翅膀的大鹏鸟,利爪稳稳爪着地面,尖锐的嘴甲子将矮榻上汤圆掀翻在地,居高临下,霸气十足,如同王者。
    “问心无愧。”重华不卑不亢,言语诚恳和善,与青玄的霸气截然不同,却又半分不逊色,甚至更加有气势。
    如果说青玄拥有王者的气势,那么重华拥有的是从内而外的王者气质。
    “问心无愧,呵,好一个问心无愧!”青玄大掌拍在大理石纹的桌面上,留下一个冒着黑烟的半寸深的手掌印。“我倒要看看你见着她,怎么厚着脸皮说这句话!”
    青玄双手自然汇拢,托着枚鱼目大小金色火球,金色的火焰上方渐变出醒目的红,在双手间慢慢膨胀成碗口大小。
    节并扶起地上的汤圆护在身后,稷苏与重华则将夜宿护在身后,呈防御姿势,分别防着青玄与鸢七。
    “动手!”青玄将火球一推,那火球便像长了眼睛似的,追着重华,打不散,扑不灭。
    稷苏一面放着鸢七偷袭,一面应付火球,追着重华的火球像突然转了性直勾勾朝稷苏脸上去,稷苏向后一仰,火球擦过她的鼻尖,回到青玄摊开的手心。
    稷苏飞腿一踢,鸢七连同她手中带血的匕首“哐当”落地,匕首骤然拔出,她能清晰听血迸溅而出的声音,切肤的疼痛接踵而来,包围挤压着她小小的身子,她身处其中,摇摇欲坠,但她到此刻已然明白,青玄的意图不是要夜宿的命,而是要他成魔成狂,她一定不能倒下,遂了他的心愿,她还要保护她的小呆龙,她已经丢下过他太多次,这么决不能再......
    “我没事。”鸢七这一匕首刺的极深,直到刀柄,她虽然躲过了要害部位,还是伤的不轻,她扯动嘴角,朝夜宿露出一个艰难的笑容,已是用尽了全身力气。
    重华单手搂着她,快速从自己衣裙上撕下一块,在她腰上缠过,勉强包扎。白色的紗带,缠在玄色的衣裙外面,立马被染上醒目的红色,更加惹眼。
    “扶我去玄冰棺。”
    重华还要再撕衣裳,被稷苏虚弱制止,她灵力尚未完全恢复,身上带着的都是普通药物,若没有灵力支撑,即使服下,没有十天半个月也恢复不了,眼下大家灵力都很虚弱应对青玄本就没把握,如果再少了她这个战斗力,恐怕就只能任人宰割了,她不知道所谓的玄冰棺包治百病有无奇效,但这是她现在唯一能赌的。
    “敢!”
    重华对青玄的警告充耳不闻,俯身将稷苏打横抱起,由着节并与汤圆抵抗青玄,一步一步平稳迈向池水中的玄冰棺。
    “对不起。”稷苏抬眸竟发现随时淡定自若的重华师尊此时下巴有些失控的抖动,她不明白他话中所指,但不管是什么,她都能原谅,她微笑着拼命摇头,来表示自己的决心。
    节并与汤圆在与青玄的对战中节节败退,唯一灵力不减反增的夜宿却如同与地宫隔绝了一般,傻愣愣站在原地半步未动,冷眼旁观重华抱着稷苏从面前经过。
    “相信我吧,你们已经不再是彼此最重要人了,她为了别人隐瞒你,你也不会为她报仇!”青玄一甩衣袖,将节并汤圆二人腾空摔下,煽风点火道。
    “闭嘴!”夜宿拔出腰间的佩剑,直指青玄咽喉。
    “我说错了吗?”青玄向前半步离剑刃更近,惊奇道,“捅她的人就在那里,你会为她报仇?”
    稷苏方才踹鸢七的那一脚用了全部的力气,她撞到墙壁的当下便吐了血,加上跟随玄冰棺下坠时那一场意外消耗大量力气,半睁着眼睛,已经奄奄一息。
    夜宿拖着剑,剑刃划过地面发出极刺耳的声音,他却如同没听见一般,继续拖着走,剑刃淌过稷苏留在地上的血迹,在原本整洁的地面上留下一道道琐碎的血印子。
    “宿宿,过来扶我。”稷苏让重华抱着转身,温柔的笑着,朝夜宿伸出手。
    夜宿后背一僵,茫然无措的望着稷苏,慢慢蹲下,脖子上的红痕越来越亮,笼罩着整个身子,光彩夺目。
    “我要做个好人!”夜宿突然起身,剑指一侧,上层的大理石纹的桌子瞬间化成几大块,扬起白色粉尘。
    “看吧,她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人,躺在别人的怀里,却还在向你招手!”青玄继续添油加醋道,“你把她当做生命,她却把你当做可有可无的拖油瓶!”
    “看吧看吧,你如此难过她却在笑,你日日等着她来找你,她却在跟人卿卿我我,她欺骗你瞒着你,包括你恩人的死,完全不把你放在心上。“
    “全是因为这个伪君子”青玄突然话锋一转,指向重华。
    “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稷苏连连摇头否认,但夜宿已成功被青玄激起妒意哪里还能听得进她的话。
    夜宿脖子上的红痕发出巨大的光,照亮整个地宫,周身散发出令人颤栗的寒意,提剑小跑直奔重华,杀气腾腾。地上不知道已经奄奄一息的鸢七不知哪来的力气,骤然起身,挡在了重华身前......
    “他没有见死不救!”稷苏用尽全身的力气从重华怀中跌起,鸢七与重华既在昆仑就有仙根,夜宿不管伤了哪一个都将万劫不复,再无翻身的机会,永世为妖为魔。
    “他为了救你受了昆仑极刑——紫藤鞭,孙婆婆去世的时候是他正昏睡不醒。”稷苏握着剑刃,血一滴一滴落在地上,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方才那一用力,再次牵动原来的伤口,血液将紗带全部浸湿,也跟着滴滴答答落下。
    “你永生永世都是我最重要的朋友和家人。”稷苏唇边如纸,笑起来就像一个能被风带走的娃娃摇摇欲坠。
    “先让她疗伤。”重华挑开夜宿手中带血的剑刃,再次抱起稷苏,从容道,“伤害至亲非君子之风,你若想取我性命随时奉陪!”
    “你真以为你还能活着走出去呢?”
    青玄单手推掌将节并汤圆礽至墙边,脚尖在水面一点,飞身立于玄冰棺一角,拔出破山剑,直指重华。
    “放我下来。”看情形重华与青玄的这场恶战是免不了了,稷苏轻拍的重华手臂道。
    重华不紧不慢将稷苏抱至距离玄冰棺最远的一个墙角,轻轻放下,含笑在其额头留下一个安慰的吻,飞身迎接青玄的挑战。
    青玄伤不了重华性命。
    夜宿不能伤重华性命,青玄也一样,激怒夜宿失败,在场唯一可能帮其伤害重华的只有鸢七,看似明朗的阴谋里的诸多疑点,知道的可能也是只有鸢七,她必须趁着重华能撑住的时间,打开这个突破口。
    “小鸢七,过来坐。”稷苏轻拍自己身旁的空位,真诚邀请道。
    同样虚弱的鸢七,缓缓从地上爬起,刚要到稷苏身旁,被用术法窜过来的夜宿强大气流带到,差点跌倒。
    “宿宿,没事。”夜宿隔在两人中间,一言不发,鸢七往哪边走他就跟着往哪边走,就是不让人通过,稷苏心中欣慰,出言安慰道。
    鸢七终于得以坐下,夜宿僵硬的站在一旁,不坐也不愿离开,稷苏便不阻止,由着他。另一边,节并与汤圆互相搀扶着,在她的另一边坐下。
    稷苏像是等的无聊极了,摆弄起腰间的恋尘来,纤长的手指一个一个堵上气口,堵上松开,松开再堵上玩的不亦乐乎,没一会儿,又不再满足于如此无趣的消遣,将洞箫的凑到了嘴边,胡乱一顿吹,毫无章法,极为刺耳。
    “掌门,您省点力气吧。”
    汤圆忍不住皱眉阻止,连一样捧场的节并也实在忍不住捂住了耳朵,稷苏仿佛恶作剧成功,露出狡黠的笑容,吹的更加肆无忌惮,本来就不会曲目,又因为受伤气息不稳,吹的毫无章法,如同泼妇打架。
    重华不安的投来一个疑问的眼神,稷苏像得到了鼓励似的,吹得更加卖力,箫声如蚊虫嗡嗡又如孩童嘤嘤,偶尔还如女人尖叫。
    “青玄与你是何关系?”稷苏吹得累极了,不甘的拿着恋尘在摊开的手掌上拍拍打打,好半晌才认命的将洞箫收了起来,无奈办起正事。
    “让我猜猜......”鸢七沉默不语,她一点也不意外,自己给自己解围道,“他于你有恩,在重华之前,对吗?”
    “你怎么......”鸢七惊奇的抬眸看她,让她更加坚信自己的猜测没错。
    “狐狸只认恩人。”狐族感恩,忠诚于恩人,又以性命之恩最大,所以狐族是所有灵兽中最孝顺的已知,因为感念父母生养之恩,鸢七靠恩人养育长大,恩人早已离世,按理重华对她的再造之恩便是最大,她却愿意辅助青玄对付重华。
    只能说明一件事——鸢七在上昆仑之前已经和青玄认识,更有可能是青玄授意让其潜伏上昆仑做内线。
    “都说我狐族聪慧,却不知还有鼠族更胜一筹。”鸢七此时言语老诚,半分没有平日莽撞可爱的小丫头的样子。
    “过奖,过奖。”稷苏仿佛被赐予了什么了不起的奖,半点不谦虚,笑嘻嘻答道。“我要继续编故事吗?”
    “那我就再猜猜,重华带你回昆仑,是......”
    “不必了,我自己来。”稷苏非常乐意的被鸢七打断,摆手做出一个“请”的手势。
    “我与师尊的相遇并没有那么不堪!”鸢七望着玄冰棺上,即便已经落了下风,仍旧从容不迫的重华,带着恬静的笑容,陷入纯净的回忆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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