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天夜里,数十名暮山弟子着夜行黑斗笠将走丧队伍堵在某小镇的山坳出,成功劫走棺材,顺利的行动却在撤退时除了纰漏,几个兄弟的上衣被对方割破挂了彩,仓皇逃走时又不小心掉了令牌。
    “那小子刀法也忒好了点,要不是我跑的快,露的就不是胸膛而是皮肉啦!”
    几个挂彩的兄弟匆匆跑出一段确定对方没有追上来,慢下步伐,不慌不忙往和先前啊部队约好的汇合地点去,心情看起来很不错。
    “你看我这...不知道那些人发现是假的没。”另一人一把撕下胸口的牡丹贴纸纹身,利索脱下黑袍子揉成小团随手塞进随身携带的布口袋里。
    “他们的眼珠子都贴在了棺材上,哪里有心思看大男人身上的花哦,放心吧!”说话的人快速褪下袍子,连同抠下来的纹身,一起塞进袋子,疑惑道,“掌门这是在向云逸山挑衅么,贴个牡丹花戳人痛处是不是怂了点,直接杀了抛尸体不是更痛快?”
    “只股从木掌门的汤圆都对新掌门服服帖帖的,怎么可能做这么蠢的事情,肯定是另有计划,我们还是不要猜了,赶紧到回合地点才是正事。”
    乌黑的棺木黑的发亮,两根白布带子交叉绑着,固定在棺盖正中间的大白花因为抬棺材人跑的太急已经松散,棺材一落地也跟着落到地上,众人正想打开看看里面是何物,里面却突然传出断断续续清晰的叩棺声,吓的连连后退,有几个胆小的直接跌坐在了地上。
    “咚咚咚!”
    声音一直持续不断,终于惹恼了一急性子大哥,操着刀,挺身而出,“我倒要看看这装神弄鬼的到底是什么玩意儿。”
    棺盖被一剑劈成两半,大哥第二剑本意是要刺向棺中的怪物,余光瞟见“怪物”真身时临时变换方向,插在了地上的半截棺盖上。
    “汤圆?”其余人闻声上前,将棺材围了个转,一副“求解释”的模样。
    “我就说掌门另有计划吧。”
    “狗日的木思敢捆老子,被老子逮到非杀了你不可,不,就算不捆老子,老子也要杀了你,狗日的。”汤圆那日被抓之后,手脚就一直被捆着,嘴也一直被堵着,现在终于被松开哪儿哪儿都不舒服,一个劲儿揉捏活动,良久,才跨出棺材,主动答惑道,“木思没死,那颗脑袋是他双胞胎弟弟!狗日的。”
    这边稷苏接到暮山弟子行动成功的消息,那边云无涯自然也接到了棺材被盗走的消息,冒牌的云逸山弟子从正牌的云逸山弟子手里劫走了云逸山更上一层楼的筹码,云无涯衣袖一扫,桌上杯子碟子洒落一地,一脚踹在送信弟子腿肚子上出了门。
    “小姐呢?”
    “不知,说不用奴婢伺候后,已经几日未见了。”小丫头是云袖被毁容之后,云无涯特意从云逸山挑了送到昆吾伺候的,即使对父女俩的暴脾气和残忍手段已经司空见惯,见着云无涯仍旧控制不住的哆嗦。
    “没用的东西!”
    见云无涯只是咒骂了几句便直接进了青玄的卧房,小丫头如释重负,一边顺气儿,一边逃也似的躲的远远的。
    “你好雅兴啊。”云无涯丝毫未见客气,从桌下扯了张凳子出来一屁股坐下,死死盯着青玄,如果眼神能杀人,青玄怕是已经死了千次万次了。
    “岳父大人。”青玄将手中把玩的七彩珠子放回木匣子里,盖上盖子随意扔在一边,往白瓷杯子里沏好茶水,推到云无涯面前,又将自己面前杯子满上,送到嘴边,小酌之后,开口道,“袖儿可有去找您,我这几日一直没见着人?”
    “你是说袖儿不见了?”云无涯不是云袖,自然不认识这颗稷苏所赠的珠子并没有是太在意,端起酒杯还没送到嘴边,闻言,重重将杯子放回桌上,杯底应声而碎,冒着热气的静静往外趟着。
    青玄不紧不慢从旁边柜子上寻了方帕子,将水渍擦干,重新沏好一杯再次推到云无涯面前,坐下答道,“是我不对,前几日因为小事同她吵了几句,这几日没见人我以为她去了您那里散心,原来没有,那她.....”
    “找去!”云袖毁容后什么脾性云无涯再清楚不过,很多时候连自己都受不了,何况是外人,所以他才要想尽一切办法让云逸山变强,强到没人敢动摇两派的婚约。青玄今日对他的态度和将云袖的任性归咎到自己身上,让不安的对婚约惴惴不安的心又沉了下来,但粗人就是粗人想到了的事,想说的话,做不到消散于无形,哪怕换了个语气,还是得痛痛快快吐露出来,心里才能舒坦。“昆吾近日有没有什么特别的弟子,在山下走散的?”
    “我带来的172名弟子近日都跟骊山、佘山两派弟子在一起切磋学习呢,正巧岳父大人您来了,我带你去看看,您再决定要不要让云逸山弟子也一并加入,这也不失为一个长见识的机会?”
    “学什么学,找你媳妇儿去!”
    大头进来一阵耳语之后,果断在棋盘上落下一颗原本犹豫不决的棋子,被黑猫“吃”掉一大片,含笑再落一颗,大获全胜,却并不收子。
    “长进了。”棋品见人品,她早已不再是那个只图眼前痛快的莽撞少女了,会谋划也能等得,可以保护自己也能保护身边的人,黑猫觉得欣慰又有些自嘲的笑笑。
    失去一个青玄的痛苦,得到一群朋友爱人的快乐,她值了!
    “狗咬不咬狗我不知道,敲山震虎总是可以的。”稷苏不知道黑猫是笑啥,也难得猜,自顾自拨弄碗里的棋子,让它们一个一个重着,少则三四个,多则五六个,也不气馁,像什么特别好玩的游戏似的。
    明目张胆带着牡丹纹身做坏事明显就是给云逸山招黑,这样做的要么是云无涯的死对头,要么是云无涯的同伙,她让人故意在山下这么一闹,一可以根据云无涯的反应决定下一步找人的方向,二是可以对方添加点内部矛盾,纵使云无涯变聪明了不采取行动,也会在心里种下一颗怀疑的种子,在对待昆仑事情的态度上会有所收敛。
    更重要一点,一人被劫走,若其他两人在他的手上,他定不会再将人送下山去,只要不送下山留在昆仑,她们找人的范围就能缩小很多。她现在要做的就是等,等云无涯的消息到白梨的手上,再去确认白梨请走鸢七是不是巧合,如果是,她有把握一定能找到,如果不是,她根本不敢想象,如果不是她应该怎么办,从何找起。
    “需要我一起?”今时今日功法在稷苏之上的已经不多,区区一个云逸山的人自然不在话下,黑猫还是忍不住问,如同从前那般。
    “不用,流月阁你一外门男子出入不便。”稷苏片刻回眸,潇洒离去。
    这个转身有多么狼狈只有她自己知道。
    她并不想看起来的那么不在乎朋友与背叛,相反她非常在乎,正因为在乎,她才会有分明的边界去划定一个人能不能继续做朋友。白梨的事情,虽然早已经推测出大概,但没有明着撕破脸,从前的情谊就仿佛还在,只是因为许久不见疏远了而已,但只要踏出这一步,两人间的一切都将不复存在,甚至会红眼相向,即使已经经历过一次朋友变敌人,她依旧难过,难过却不会逃避,这是必得的结果,也是必做的事情,因为重华的身体已经容不得她有半分的犹豫。
    “这花开的不错。”稷苏站在流月门边双手环抱,和以往一样欣赏美景也欣赏美人。
    “是吧。”白梨正在锄草的那棵花当初移栽回来的时候看着就是一副营养不良的样子,一连多日稷苏前来找她都会多看上两眼,然后打趣,你养花专家的名号肯定得栽在这丑树子上。“我爹说的没错,只要根没坏,再丑的苗也能开出好看的花儿。”
    花开复色,二乔为尊,花乔为上,金乔次之。
    红粉交错的小朵牡丹随着主人的步伐摇曳,活像被春风亲吻的国色天香,稷苏无暇欣赏刺绣技艺多么高超,只觉得眼睛一阵胀痛。这条丝绦她一直带着,只是自己眼瞎看到,又或者自己看到了根本没有多想将她与云逸山联系在一起,根本怪不得别人!
    “他错了。”她在云逸山的地位只在云袖的花乔之下,还被送上昆仑修炼,可见云无涯对她的重视度不低,稷苏隐约记得云袖几百年前曾跟云无涯大吵过一架,甚至提出要断绝父女关系,青玄亲自出面劝说才让二人关系得以缓解的,莫非是为了此事?
    “哪里错了?”白梨本就个通透的人自然明白稷苏如此不避讳的盯着自己丝绦看,就已经是态度鲜明的撕破脸皮了,眼神中的不舍一闪而过,坦然道,“我爹是云逸山的掌门云无涯,姐姐是昆吾山大弟子云袖,意外吧?”
    “意外不意外的也没啥用,我来只是想问你一件事,希望你如实回答。”虽已表明态度,“意外吧”三个字钻进耳朵的时候,她还是不可控的生出一丝怜惜之情来,为了阻止这股不合时宜的情绪出现,她用最冰冷的语气表明了此次的来意。
    “稷苏的问题,白梨自当如实回答。”
    稷苏抬眸看了眼白梨,语气、容貌甚至说话的神情都没变,人却变了,不由得想起下山前她说的那句“再见只怕已是物是人非”心头一阵钝痛,“重华失踪跟你有没有关系?”
    “我说没有你信吗?”
    她信,因为她清楚的看到了她脸上一闪而过惊异,若不是她再一次“眼瞎”就是她演的太逼真。她信,赌气的不愿说出口,离开前留下一句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的话,“好不好看,种子决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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