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鸢七,你先说。”稷苏也不恼,自第一眼起便对这小妮子甚是喜爱,至于书呆子吴长明嘛,他根本不想再理他。
    “我家公子出行,我要从旁照顾。”鸢七径直跑到她身边,拉着她的衣袖一阵晃悠,明明是个还需要别人照顾的的小姑娘,却口口声声说着要照顾别人,不由好笑。
    看来羽西对她不错,才让这小丫头有任性的机会。
    “可是我不会法术,需你家公子御剑带我啊。”
    “我带你便是,我们三人同行。”
    “那你家公子一人的话,不认识暮颜花活或者不会取花粉怎么办呢?”
    “这个.......”显然这个问题对她来说不简单。
    “鸢七,留下照顾其他人。”羽西低声细语道。
    “是,公子。”
    “那我们便出发吧,各位请一定记住我的嘱咐。”
    下毒之事被澄清之后,吴长明心中本就愧疚,加之得知她是女子,对自己先前登徒子的行径又羞又恼,方才下定决心,对她负责,取她为妻。她却对自己不理不睬,这事本身就是自己有错在先,忍忍便也过了,岂料她却要单独跟男子出去找药,甚至还要过夜,遂才出言制止。
    又在一次被无视了,不过无视了也好,她分析的在理,让他说他反而说不出甚了。
    做大事者不拘小节,拯救百姓是大事。做大事者不拘小节,拯救百姓是大事。心里默念一万遍。
    “注意安全。”人都离开了,吴长明才朝着二人背影大呼。
    这吴大夫平时里都是从从容容的样子,今日怎么别扭呢,众人没时间纳闷太久,一律投入到找药材的事情上,连鸢七都跟着一起帮忙煮和送糯米甜粥。
    葛家镇群山密集,山下是山,山上还是山,人们就居住于上山和下山的之间的平地上。茶楼酒馆、赌坊妓院应有尽有是远近文明欢乐之城。
    既然有人会御剑之术,便可省下大把的时间来,省下的时间当然得用来好好观赏观赏这座娱乐之城了。一个地方妓院的规模很大程度上代表了一个地区的经济,譬如眼前这座茵茵馆,装修清雅,大厅症整洁,丝竹之声不时从里面飘出,跟稷苏从前和不知道那个门派的师兄逛的花街全然不同。
    如果花街女子用如狼似虎来形容的话,那么茵茵馆的女子就是清纯的小白兔,好奇心一起来,身体便听话的迈入门槛。
    “公子进来喝酒。”见有人进来,女人随意将账本扔在柜台上,亲密的挽过稷苏的手臂,脂粉香气扑面而来,让她一阵皱眉,果然不管在什么年代妓院都是一个样,换了种不同营销方式也还是妓院。
    幸好天还亮着,不到营业时间,门口只老鸨和两个打扮干净的小丫头,不用体验被多人簇拥拉扯的感觉,遂心生一计。
    稷苏从善如流,轻抚老鸨手背。
    二人已在这条街转悠多时,后面的公子衣容华贵,却剑眉星目,神色肃然让人不敢贸然靠近。正愁没有方法接近,这粗布短衣的小公子竟自动送上门来,老鸨欢喜之情溢于言表。
    “可有什么新到的姑娘?”稷苏装作常流连于烟花之地样子。
    装什么熟客,看你打扮也不是甚有钱人,要不是见你和后面华贵的公子是一道的,老娘岂能让你吃豆腐?老鸨心里一顿鄙视,为了掉大鱼,面上还是客客气气的。“有,您想要什么样的都有。”说着竟捻着手拍上刚跟上来的羽西的胸脯。
    “那就请多叫几个出来瞧瞧,我这朋友第一次来,还不清楚口味。”见着羽西端端正正立于妓院大厅,拘谨的将脑袋扭在一边,避开女人那呼之欲出的胸脯,甚是有趣,遂推波助澜道。
    “小桃去教姑娘们起床。”
    “您肯定会喜欢上这里的。”老鸨果断放弃稷苏,攀上羽西的胳膊,也不在意那人不看自己,只当是第一次来害羞,身躯晃啊晃的,在他身上乱蹭。
    东施效颦,三十多岁学十来岁女儿的娇羞状,非但不好看,还可笑至极。稷苏单手抚着下颌,站在一旁,完全一副看戏的申请。
    “走。”那人深情未见任何变化,淡淡吐出一字。
    我倒想看看你满口君子之礼的人,如何无礼的拒绝别人热情的招待,稷苏未动,为难的以眼神示意一脸错愕的老鸨。
    只见那人,躬身朝老鸨行致歉礼,从容离开,对屋里其他人的诧异之色置若罔闻。
    “走。”稷苏快速跟上,临走前还不忘朝老鸨挥手致歉。“不好意思啊,我这朋友可能和寻常男人不太一样。”
    到嘴的鸭子都飞了,本来就已经气的够呛,稷苏这一挑拨,更是火上浇油,全然不顾“清纯小白兔路线”跑到门口,对着两人背影骂骂咧咧道:“喜欢男人就去青馆,来什么青楼晒,神经病!”
    老鸨骂的越凶,稷苏就越高兴,好像那被骂之人中并没有自己,却又不管笑的太过,以免暴露自己诡计,一路憋着笑,肚子隐隐作痛。
    “此非女子该来之地。”羽西神情未变半分,一本正经道。
    “那男子就该来了?”
    妓院古已有之,男子寻欢作乐之圣地,偶尔还于此一两个文人雅士,闻名于世。稷苏从前只觉此风对女子不公,并未做其他感想,如今身旁一德行端方,满口君子之道的人也这般说,竟有些愤愤不平起来。
    “不是一生一世一双人,何故男子就能寻花问柳,处处留情了?”
    她只顾着愤愤不平去了,丝毫未曾查察觉自己与羽西已是并排行走,原本前后三尺的君子之隔已经没有了。
    待她反应过来已是不及,一贼眉鼠目的年轻男子,正迎面朝身旁的人撞去。
    要遭!
    稷苏顾不得许多将身旁之人向外一推,自己和那人正好肩膀相撞,手上瞬间多出一个福寿花纹的钱袋来。
    男子快速向前跑开,一边跑一边轻拍自己被撞的肩膀,满心欢喜之后一摸袖间竟然空了?!遂转身看与自己相撞之人,那钱袋子正在那人食指上,乱转呢。
    “你,你.......”
    稷苏满脸疑问,望着他期待下文。
    “抓小偷,抓小偷,他偷了我的钱袋。”
    一个苍老声音传来,那男子拔腿就跑,满嘴嘀咕。“真倒霉遇到个比老子会偷的。”
    老奶奶体力不支,背着背篓气喘吁吁的摔倒在羽西的白靴边上。
    二人同时伸手将老人家扶起,帮着捡回背篓里倒出来的香瓜,稷苏才在老人面前摊开手,手心里赫然是刚刚“偷”来的钱袋。
    “是这个吗?”
    “是这个,就是这个。”老人颤颤巍巍的去拿那个钱袋,清点里面为数不多的几枚铜钱,脸上的褶皱早已被泪水打湿。
    不知何时三人身边已经未满了观看的人,此时正自发的鼓掌,声称“好人。”稷苏颇不好意思,旁边的羽西一派从容,神情无半点变化。
    “小公子你好人有好报,将来一定能讨到贤惠媳妇儿。”
    围观人群散去,老人硬往二人手里一人塞一个自己卖的香瓜,才缓缓离去。
    “贤惠媳妇儿我用不着,多给两个瓜倒是不错。”香瓜味道香甜,水分足,比鸢尾谷那些又酸又涩的果子好吃百倍,稷苏几百年没吃到过这般好吃的果子了,甚是喜欢。
    “荒唐!”
    发火表情和语气都不变化的?甚是无趣,稷苏懒得理睬,拉开跟他的距离,继续啃自己的瓜。
    “偷盗,非君子之道。”
    “施恩图报非君子。”
    稷苏半晌啃完自己手里的瓜,双手在裤子上蹭掉手上的汁液,才踱步到羽西身旁,饶有兴趣道。
    “施恩图报非君子,知恩不报是小人,我救下了公子的钱袋,公子却这般待我,不知公子是君子还是小人呢?”
    说完,心情颇好的,哼着小曲儿径直先走了,留下一个雕塑一样站立的神仙公子。
    一个香瓜下肚,怎么反倒饿了?
    “公子未施恩却图报,恐有不妥,这瓜便由我来保管吧,上天若有责罚,我带公子受了。”
    也不等人开口,夺了那人手里的香瓜,跑向一边,心满意足的二度进食。
    妖孽!
    门下弟子上千,上有三位师尊,无一不对自己所提之礼法奉为真理,此女子伶牙俐齿,顽固不化,是为妖孽。
    “这个好看吗?”稷苏拿着小摊贩桌子上的木簪朝几步之外人挥舞,那人连眼神都没给一个径直走了。
    “你饿吗?”正值返点,天然居的烤鸭香味飘的满大街都是,稷苏咽了咽口水,从前方拦住那人,那人绕过又走了。
    “我们这是去哪啊?”不吃就不吃反正已经有两个香瓜垫着肚子,谁叫自己没钱呢,这集市已经逛了无数遍了,不放换个新鲜的地儿?那人绕过她继续走。
    “堂堂君子,和一介女流计较成何体统。”那人在前面丝毫没有要停下来的意思。
    “别不睬我啊,喂!”
    无趣之人,真无趣,连生气都这般无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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