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夜漫漫,敌对双方都察觉到了对手的异常。那一晚,双方军营里的火光要远胜平日,甚至双方营中的酒肉香气会相互飘散过去。
    赤鳞人在烤羊,估计是最肥美的小尾羊,山阴人暗自猜测。
    山阴人在喝酒,不是马奶酒,绝对是粮食酒,酒香扑鼻啊,赤鳞人馋的口水直流。
    双方的士兵都暗自较劲,“等我打败你后,一定要吃光你们的肥羊,喝光你们的美酒”
    漫漫长夜,山阴人在唱歌,赤鳞人在跳舞。面对前路莫测的死神,每一个人都将今夜当做了人生最后的狂欢。
    当所有人都已经安然入睡后,只有钟离和金狼王还在营地内相互注视,期待着战场上的相逢。
    第二天,天刚破晓,清静的天地就已经被嘈杂的声音灌满了。
    山阴国的军队舍弃了以往被动防守的战术,主动打开营门,开始向战场中集结。无数的赤磷骑兵们,注视着从山坡上缓慢的人流,眼睁睁的看着他们在自己的面前前结成一个又一个的军阵。
    赤磷人的号角吹响了,散漫的士兵迅速寻找自己的部落,开始集合。
    赤磷人全是骑兵,身披轻甲的士兵骑在高大的赤磷马上,压抑着冲锋的欲望,急切的等待命令。
    山阴人布阵很迅速,每个士兵都是久经训练的。一人高的齐眉铁盾被立了起来,盾后的支架被深深的钉在了大地上,这些支架将承受敌人高速骑兵的巨大冲击力。盾牌和盾牌之间用铁销子相连,可以轻松拆卸,也可以将无数铁盾连成一个整体。
    持盾兵都是身体强壮的大汉,身上只佩戴一把短剑。在盾牌树立的时候他们用肩膀顶住盾牌,盾牌放倒后,他们又是最精锐的格斗散兵。
    盾牌后面是数排长矛兵,精心打造的三米长矛从盾牌缝隙里露出头来,闪烁着寒光。
    长矛兵后面是无数的弓箭手,一壶壶的三棱透甲箭是草原人梦寐以求的神器。
    “你有战马,我有钢铁。现在就要看看,是你的赤磷马锐不可当,还是我这个钢铁怪兽坚不可摧了”钟离心中暗自说道。
    “南人果然富庶,竟然能用无尽的钢铁组成一座移动城堡。那些普通士兵身上的铁甲就已经是我们部族长老们都不敢奢求的上品了。只可惜啊,钟离你只有八万人,而我有十四万英勇的骑兵,你没机会了…”金狼王狠狠的想到。
    时间在一点一点的推移,双方聚集的军势越来越密集。
    钟离将军摆出了一个厚重的防守阵型,前面直接面对敌军的只有十个千人阵,每个千人阵都被无数的巨盾长矛所保护。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阵型的两侧微微内缩,形成了一个不太明显的弧形。
    第一排军势后面是连续五排的后备千人阵,随时可以对迎敌的军阵进行替换。
    在这些密集排列的军阵里,又有一万名弓箭兵准备对敌人进行覆盖打击。
    整座军阵钟离投入了六万精锐,而诡异的是,钟离将军没有投入任何骑兵,所有骑兵都被放在营地内进行防守了。
    当然这里面也包括那名少将军带来的几千运输队。
    “少将军,这仗能赢吗?金狼王已经聚集了十多万骑兵了,就算咱们防守再严也是被动挨打啊?”下属不解的问道。
    这名昨天刚刚来到战场的援兵将领,死死的盯着战场中的形势,喃喃自语道。
    “我好像有点明白钟将军的意图了,可是我不明白钟将军为什么要把自己摆到险地?这太不明智了,太不明智了…”
    战争不会给任何人解释,就在这名将军迷惑不解的时候,赤鳞人动了。
    能展开部队的面积实在是太小了,当两万赤鳞骑兵开始冲击的时候,战场上的人们顿时有了天崩地裂的感受。
    人若上万,无边无沿啊。当冲锋的前锋已经快到山阴军阵前的时候,最后续的骑兵连马还没有向前挪动一步。整个战场如同铺上了一层人潮地毯,滚滚向前。
    当赤鳞骑兵行动的时候,山阴军阵开始了战前的调整。
    “盾兵…上肩…”
    “第一排长矛半蹲…进一步…”
    “后两排…长矛…斜上肩…”
    “弓箭…准备….抛射…放…”
    当一个又一个的命令被传达下去后,如乌云般的羽箭腾空而起,越过军阵向敌骑射去。
    暴雨一样的羽箭泼洒在阵前,无数军马被钉死在地上,满身插满白绒绒箭杆的敌军死尸,依靠着惯性的力量向前翻滚,随后又被后来的军马踏成肉泥。
    赤鳞人已经红了眼,两万军队一旦向一个方向冲击就会有一种集体的惯性,根本无法停止。当有任何一个士兵或战马有一点犹豫的时候,后续的军马就会狠狠的撞上他们的身躯,不是被推着向前,就是被撞倒在地变成一地的碎肉。
    羽箭的密集抛射除了给黑色人潮制造了一点点的混乱外,没有起到任何作用。
    大地的震颤越来越剧烈了,山阴的士兵们自发的向一起聚拢。盾兵们死死的用肩膀顶住盾牌,希望自己强壮的身体和厚重的支架能抗住骑兵的冲击。盾兵身后长矛手半蹲在地,手中长矛伸出阵外,而自己的肩膀和头颅紧紧的靠在盾兵的腰间,希望能帮他分担一点压力。
    更靠后的长矛手把长矛搭在前面战友的肩上,矛尖斜指天空,形成一片闪亮的丛林。
    仅仅片刻后,撞击没有半点犹豫,狠狠的砸在了军阵之上。
    长矛穿过战马的身躯,带出一蓬蓬的血花,无数的长矛在巨力的打击下折断,只剩下尖锐的白茬挂着血珠。
    活人和死人、活马和死马,被滚滚而来的人潮推动狠狠的撞在盾牌上,砸的大阵一阵阵的松动。
    高大强壮的盾牌兵,最先感受到了敌潮的威力。无数士兵肩骨碎裂,大量的士兵大口的吐血。但没有一个士兵能退下来,身后的士兵紧紧的顶住了他,让这些盾兵如同铁砧上被敲打的铁坯一样血光四射。
    半蹲的长矛手根本看不清阵外的情形,只知道盲目的把手中的长矛胡扎乱刺,也不管长矛是否折断。
    涌上来的骑兵越来越多,无数御马高手,妄图跃过面前的这堵人墙,但当他跃入半空后,才发现人墙后面如林的矛尖正直直的指向自己。
    马尸和人尸就这样被无数的矛尖支撑在半空中,直到被士兵们甩在地上。
    弓箭手已经没办法齐射了,自由的抛射把昂贵的三棱破甲箭射入敌阵,妄图减缓这滚滚的人流。
    但两万骑兵同时冲击的潮水,又怎么会轻易减缓。
    战争中,每一个人都是渺小的。被裹挟在骑兵潮里的小兵根本看不到周围的情形,身边密集的人群遮挡了他所有的视线,他只有盲目的向前,顺着人潮狂奔向前方。迎接他的也许是胜利,也许是冰冷的死亡。
    被挤死在盾牌后面的士兵,已经耷拉了头颅,而身后的战友还在用力的支撑着他,拼命顶住前方传来的力量,嘴里混乱的喊杀,手中盲目的乱刺。
    在战争中防守的一方貌似占有优势,但真实的战争往往是相反的。
    巨量的伤亡根本没有让骑兵潮有丝毫的停顿,而血肉堆砌的长墙正在缓慢的增长。越来越多的骑兵践踏着战友的尸体冲向军阵,跃向半空冲入敌阵。
    盾牌后的长矛丛林越来越稀疏了,已经有个别骑兵成功越过人墙冲入阵后,手中弯刀制造着混乱和死亡。
    山阴的格斗散兵出击了,他们在阵中来回穿梭,猎杀着一个又一个的敌骑。但敌骑越来越多,格斗兵杀的越来越吃力了。
    第一道防线眼看就要崩溃了。
    钟离静静的看着战场上的局势,坚如磐石的气场依旧影响着周围的士兵。当他看到防线逐渐开始松动的时候,举起右手轻轻的挥动了两下。
    传令兵迅速拨马回营,片刻后巨大的碰撞声从营地里传了出来。一道道黑影从人们头顶快速滑过,砸向了前方滚滚的骑兵潮。
    山阴军的投石机终于动起来了。
    一块又一块经过精心打磨的原石呼啸着向敌军砸去。密集的骑兵潮给准确度不高的投石机提供了巨大无比的靶子。
    每一块巨石都能在人潮中砸出一溜血光。经验丰富的老兵就算能提前估计出巨石落地的轨迹也无法阻挡,紧密的骑兵阵夹紧了里面每一个个体。人们只能眼睁睁的看着自己被巨石碾成血泥。
    石块投掷越来越密集了,到最后甚至有火罐被抛射过来。碎裂的瓷片象飞刀一样刺伤周围的敌人,燃烧的油脂四处飞溅。
    人或许可以强行忍受恐惧,但战马不行。当火焰灼伤战马的时候,大量的惊马在人潮中四处乱窜。
    混乱终于打断了进攻的节奏,山阴军的压力骤然降低。
    冲击终于停止了,后续的骑兵被混乱的战场所阻挡,在战马还没有加速起来时就已经停止了前进。而那些已经冲到军阵前的赤磷骑兵们,突然发现自己已经孤立无援,绝望下纷纷对敌阵展开了自杀式的攻击。
    片刻后,战场恢复了宁静,这一次冲击,金狼王损失了一万骑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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