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明白了,上门强行耍流氓,从江北开始,威慑全境,逼人承认“烽火票”就是金银。
    先从大商户下手,正所谓穿鞋的怕光脚的,这些穿鞋的没人想得罪朝廷,捏着鼻子也得认,完事要么就认了这哑巴亏,要么就得想方设法地将这烽火票变成真金白银,不遗余力地推行。
    “再给他们加一把火,”长庚精力不济似的低声道,“让重泽兄以两江总督的名义写一封政令,不管大小商户,倘无理拒收‘烽火票’,人人可以向扬州府举报,查明属实者一律棍棒伺候,屡教不改者直接下狱。”
    徐令很是领教了一番雁王殿下“该怀柔怀柔,该强硬强硬”的手段,忙应了一声,跑回去办事了,人未至门口,长庚忽然又叫住了他:“明瑜。”
    徐令回头。
    长庚脸上方才的森严之色褪了个干净,转眼又是那温文尔雅的雁王殿下:“此事全仰仗你了。”
    徐令莫名其妙道:“王爷这是哪里话?”
    长庚道:“我恐怕得在路上耽搁一些时日,怕是到时候不能陪你回京复命,到时候有一封折子还望你替我带给皇上。”
    前一阵子步步紧逼,这会也该暂退一点了,步调得有张有驰才行,正好可以借受伤的机会放权。
    可惜正直的徐大人明显没能领会他的意思,一本正经地拱手道:“正是这个道理,王爷伤重,还是应该多多保重,千万要好好休养,跑腿的事都交给下官,下官倘若有什么不明白的再来问您。”
    长庚笑了一下,见他没听明白,也干脆不解释,摆摆手让他离开了。
    徐令往外走的时候正碰上从外面进来的安定侯,忙站定了见礼。
    顾昀客客气气地冲他一点头,与他擦肩而过,徐令忽然一愣,见顾昀背在身后的手上居然拿了一把新鲜的桂花,开得金黄金黄的,甜香扑鼻。
    徐令愣愣地看着他带着那一把花藤去了雁王那里,揉了揉充斥着花香的鼻子,心里诧异道:“顾帅对殿下可也太上心了。”
    顾昀进屋将花藤挂在了长庚的床幔上:“桂花开了,怕你躺得气闷——不讨厌这味吧?”
    长庚的目光黏在他身上不肯撕下来。
    顾昀与他视线一对:“看什么?”
    长庚伸手去拉他。
    顾昀怕他动了伤口,忙弯下腰就和着他的手:“没嘱咐过你别乱动吗?”
    长庚不依不饶地抓着他的衣服将他拉到了近前:“子熹,伤口疼。”
    “……”顾昀木然道,“一边去,我不吃这套了。”
    这会受伤,雁王在他面前好像彻底不打算要脸了,只要周围没有外人,动辄就是“伤口疼,亲亲我”。
    ……真是惯什么毛病就长什么毛病,指哪打哪,绝不跑偏。
    顾昀伸出一根手指在他额头上弹了一下,然后自顾自地转身去换衣服了。
    长庚一直盯着他转到屏风后,这才揪了一朵小桂花,放在嘴里细细地嚼,然后自己拄着一边的木杖站起来,还不太能直起腰来,一步一蹭到了桌边,借着一点残墨润了润笔尖,铺开纸开始写折子。
    这可着实是个体力活,没一会,他额间就渗出汗来,突然,笔被人从身后抽走,长庚刚一回头,就被一双手不由分说地拖起来抱到了床上。
    顾昀皱眉道:“什么天大的事非得你现在亲自写?躺下,不准作妖!”
    长庚不慌不忙地解释道:“这回吕家一党全受牵连,方家也没能讨到便宜,正是推行新政的好时机,我虽然不在台面上,也得把事提前准备好。”
    顾昀坐在床边:“还想着紫流金特批权的事吗?皇上不会同意的。”
    “我也没想真的实现,”长庚说道,“还不到时候——运河沿岸没收的田地上可以安置流民,最好的鱼米之地留着耕种,其他地方建厂,钱让杜公他们商会和朝廷各拿一半,建了厂不算民间商人所有,算朝廷开办,在军机处下、六部之外另外成立一个专管的部门,专供紫流金配给,严格把控紫流金的来龙去脉,平日厂中事务则让商会去打理,所得之利,六分直接入国库,四分为办厂的义商所得,好不好?这样既安顿了流民,又不至于让皇上担心紫流金外流,还能充盈国库,也算给了义商实惠。”
    顾昀听了,半天没言语。
    他听得出来,长庚大概打过好几番腹稿了,估计是下江北之前就已经想好了的,但是倘若那时候提出来,等于凭空制造了一大批肥差,各大世家免不了要削尖了脑袋来分一杯羹,杨荣桂之流连赈灾款都敢“落袋为安”,别说这种事了,到最后这一举多得之计免不了落一个“国库一点实惠落不到,商人为朝中错中复杂的大小官员掣肘,流民给当成牲口使,只有大小蛀虫们中饱私囊”的后果。
    因此他故意激化世家同朝中新贵之间的矛盾,借由头下江北搅乱一池水,分化同气连枝的世家内部,将计就计地坐看他们能无法无天到什么地步,自己推子落棋、平稳收官后退入幕后暂避锋芒——
    中间出了几次人力不可控的意外,谁知兜兜转转,居然也依旧让他达成了全部的既定目标。
    长庚眨眨眼睛:“怎么?”
    顾昀回过神来一哂,没头没脑道:“不知道的还得以为你真是个天降的妖孽。”
    他话说得前不着村后不着店,长庚却莫名听懂了,他磨蹭到顾昀身边,攀住顾昀的肩道:“大梁的气运站在我后面,你信不信?”
    顾昀一回头,长庚掐准了时机往他身上一扑,正好让顾昀的嘴唇擦着自己的脸颊而过。
    长庚:“你亲我了。”
    顾昀:“……”
    这不是说正事呢吗?
    长庚搂住他的脖颈,不由分说地缠了回去,强硬的将一股桂花香味抵到了顾昀的唇齿间,顾昀对“软香温玉”投怀送抱毫无意见,可惜每到这种时候,雁王殿下就不肯再老老实实地假扮“软香温玉”。
    风月场上讲究美人唇舌如含蜜,心上之人的滋味则更是世间最上等的美味,“呷香”本应由浅入深,细细品尝,长庚却一直不太配合,哪怕一开始很乖巧,片刻后也凶性毕露,不像是缠绵,反而有点像是要吃人,弄得顾昀老觉得这口“美味”有点“扎嘴”,两人好不容易分开,舌尖都是麻的,而长庚犹不满足,情动地在他颈间下巴上轻轻啃噬着,好像在找地方下嘴似的,更像要吃人了。
    咽喉要害处被当成磨牙棒,顾昀不免本能地有些紧绷,又不舍得推开他,在紧绷中痒得不行,哭笑不得道:“你小时候被狗咬过?”
    长庚目光灼灼地盯着他:“陈姑娘给我下的禁令差不多到期了吧?”
    ☆、第98章 翻天
    顾昀伸手轻轻抚过长庚的侧腰,即不让人觉得有侵略感,又挑逗得恰到好处,手心的温度循序渐进地透过衣服,像是擦了一朵不烫人的火,不轻不重地贴在长庚身上。
    长庚实在太想他了,在江北大营的时候就一直心心念念地想亲密一次,一直波折不断地拖到现在。不管心里装了多少春秋,长庚的身体毕竟才二十来岁,没尝过那种滋味的时候也就算了,才食髓知味就被陈姑娘横插一杠,要不是事务繁多,心里那根弦一直没敢松,早憋疯了,完全经不起撩拨。
    此时被顾昀这么轻轻一碰,他半边身体都麻了,急喘了几口气,长庚几乎有点耳鸣地低声道:“义父,你想要我的命吗?”
    顾昀:“伤口又不疼了?”
    疼还是疼的,不过是此一时彼一时的疼法,雁王殿下的伤平时是正常的一般疼,撒娇讨吻的时候就是“疼得十分厉害”,及至当下,哪怕他伤口重新崩开血流成河,那也必须是一身铜皮铁骨,不知痛痒。
    “不疼了就好,”顾昀不慌不忙地揪住长庚往他衣服里钻的手,拎出来扔到一边,微笑道,“那来跟我算算账吧。”
    长庚:“……”
    顾昀好整以暇地将自己一只手枕在脑后,十分放松地躺在床上,一只手还很温柔地扶着长庚的腰,话音也不怎么严厉,可是内容十分让人冒汗。
    顾昀:“跟我说说,你带着徐大人这个肩不能挑手不能提的书生勇闯土匪窝时,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
    长庚:“子熹……”
    “不用子熹,”顾昀淡淡地道,“你可以继续叫‘义父’。”
    长庚讪讪地笑了一下,讨好地亲了亲他——这是长庚最近发现的,顾昀很喜欢这种粘粘的亲吻,浅啄几下,再用那种小心翼翼的眼神盯着他看一会,基本上不管他说什么顾昀都答应。
    不过这会这招好像不管用了。
    顾昀微微扬了一下眉:“也不用那么客气,我伤口不疼。”
    智计百出的雁王终于无计可施,只好老老实实地说人话:“我没想到他们真的会揭竿而起。”
    顾昀十分纵容地笑了一下,用手背蹭着长庚的侧脸,继而毫不留情道:“扯淡,你肯定想到了。”
    长庚的喉咙微微动了一下:“我……我和徐大人当时正在去总坛的路上,事先不知道他们会选这个时机……”
    “哦,”顾昀点点头,“然后你一看,千载难逢的机会,好不容易能作一回死,赶忙就凑上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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