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如今,薛闲看到那伤兵,便又想到了那个孤魂。六七十年过去了,他依然不太能理解那种死后还念念不忘的情感。
    不过,在想起这些零碎往事时,他无意识间朝玄悯瞥了一眼。
    “怎么?”领先半步的玄悯余光扫见薛闲脚步顿了一下,便淡声问了一句。
    薛闲回过神来,这才发现自己的目光正落在玄悯肩背上,“哦”了一声,转开目光,“无事,想起一个过路人而已。”
    “过路人?”玄悯朝河塘那头扫了一眼,转而瞥向薛闲。
    不过薛闲的目光已经落在了前方的路上,“走吧,快出——有人!”
    他们已经走过了村口的地碑,刚撤了障眼法。等拐过这个弯,便能出山道了。结果薛闲话刚说一半,就瞥见不远处的山道上正站了一条长长的队伍,白森森的。
    “哪家送葬这么大排场?”薛闲刚嘀咕了一句,就见那队伍中夹着的马车边竖着旗子,旗上写了两个字:太常。
    他和玄悯均停住了脚,还未待他看清来人模样,他就听见一个清凌凌的女声道:“下马。”
    接着,那百来人齐刷刷从马上下来了,对着他们便行了个大礼。
    薛闲:“……”这唱的是哪一出戏?
    第72章 过路人(三)
    太常寺早有规定,只跪天地,所以即便见到国师,行大礼也并非跪礼,而是躬身礼。
    但这百来号人穿着宽袍大袖的白衣,带着狰狞而古朴的兽纹面具,默不作声而又整齐划一地一躬到底,场面还是蔚为壮观的,只是这壮观中透着股肃穆敬畏之感,若是再每人捻上几根香,那活脱脱就是来祭天的。
    这场面于寻常人来说,甚为宏大,但于薛闲来说倒算不上什么,他之所以有些愣,只是因为冷不丁看到太过意外而已。
    他对凡世间朝堂之事甚少关注,对那些随着朝代更迭时不时换一遭的官名机构更是懒得去了解,毕竟跟他不相干,所以乍一看到“太常”二字倒是无甚感觉,倒是从这百来号人的着装打扮上可以推断出一二——恐怕是朝内专司祭祀问卜之人。
    他活了这么多久,没少见过这种架势,差点儿下意识脱口而出:求雨都追到这儿来了?
    不过还不曾待他开口,身边的玄悯便皱着眉朝前踱了一步,刚巧将薛闲半遮半挡在了后头。就听他端着张霜寒地冻的脸,眸子冷冷淡淡地扫过来人,问道:“有何贵干?”
    有何贵干?
    有何贵干??
    队伍前端,刚打算张口喊国师的太卜和太祝二人当即傻在了原地。
    不过他们好歹是在朝中长大的,不至于人前失仪,两人维持着躬身的姿态,偏头对视了一眼,俱是满眼惊疑不定。
    认错人了?不可能啊!
    那身形气质和走路姿态活脱脱就是国师,甚至都不用等对方走近,一眼就能认出来!
    可这句“有何贵干”又是怎么回事?
    刻意的?难不成有要事在身,不方便露身份?
    太卜太祝二人当初同年进太常寺,说是青梅竹马一起长大也不为过,旁的不问,默契还是有的。两人略一交换眼色,便达成了一致的猜测。
    只是这猜测刚一冒头,手边便突然传来了一声“嘶嘶”轻响。
    二人一愣,就见发出“嘶嘶”声的,是太卜手指边不知何时出现的一团火苗,那火苗眨眼便褪了干净,露出火芯中包裹的纸条
    这情景于他们而言并不陌生,国师若是想要传递什么消息,往往会采用这种方式。
    照理说太卜送出去的林鸽刚走,再怎么赶也不可能这会儿就赶到法门寺。唯一的可能便是国师刚好有别的吩咐,只是送来的这时间也太过巧合了……
    太卜反手捉住折叠而成的纸条,不动声色地朝对面的白色身影瞥了一眼,正打算展开,身后又是一阵鸟类扑翅声。
    “有信。”太祝转身看了一眼,抬手从扑到面前的林鸽脚上取下了信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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