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陌生男人很有可能就是影帝的亲爹。
    李谕回忆着刚刚那个人,身量与他差不多,一头花白头发打理得很整齐,面色一看就知道肯定保养得宜,身上穿的大衣也很挺括。看得出不是为了撑场面临时打扮起来的那种,而是平时就养尊处优惯了,看起来是个有讲究的人。
    而且李谕想起来为什么觉得那个人脸熟了,因为影帝和那个人长得像。他原来以为影帝更像曾秀琴,刚刚一看那个人,李谕才发现,其实影帝的脸和那个人也是像的。
    再加上曾秀琴的神色,李谕觉得自己应该没猜错。
    曾秀琴又一个人回房间冷静了一会儿,才提着行李箱出来。她之前已经和几个亲戚朋友约好了一起出去旅游。没想到不速之客扰乱了她一早的好心情。
    不过这时候她已经好多了,出门前又叮嘱了李谕几句:“要是他再来……你不要和他有冲突。就……你也高高兴兴出去玩,别为这事不高兴。”
    李谕点点头。
    过了一会儿,他也出了门,去了和令狐己约好的地点。他们一起去了本地的一个温泉度假村。李谕一上了令狐己的车,过了不长时间令狐己就觉察到了。今天的李谕比平时安静,肯定是心里有事。
    “怎么了?”令狐己看着他的脸问,“这么安静地发呆。”
    李谕说:“不是发呆,是思考。”
    令狐己很愿意和他一起思考:“什么难题,说来听听。”
    李谕这才一想,对啊,什么难题?就是影帝的爹找上门来了,他慌个什么劲。不搭理就是了。
    不过是人就有好奇心。何况这还和自己关系很大。李谕总会好奇,这个李某某,到底是什么人?干什么的?当年又是为什么离家,为什么抛妻弃子?有何恩怨?这么多年相安无事,如今又是为什么找上门来?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人心隔肚皮,知人知面不知心。
    思来想去,问题不少。但李谕一张口,该怎么和令狐己解释,自己的爹,他为什么连亲爹的名字都不知道?若影帝从小就被蒙在鼓里,那还好说,但根据曾秀琴的反应,还有陌生人一回头就说“你不叫我?”来看,影帝本人肯定是知道这其中曲折的。
    “怎么了?”令狐己看着死机的李谕又问了一遍。
    李谕这才缓缓道:“是这样……我有一个朋友……”
    令狐己微笑着说:“好的。”
    “我这个朋友,嗯,身世比较复杂。”李谕觉得说得还挺顺溜的。
    令狐己仍是保持微笑,心中却在想,他只知道李谕的母亲离婚,李谕是单亲家庭,但没想到还会有身世复杂一说。
    “他的母亲知书达理,是个很好的人。但他的父亲很早就离开了这个家。”李谕说。
    令狐己心中暗暗点头,这就对了,确实是李谕自己的故事。李谕能敞开心扉,对他说这些,他还是很感动的。
    “然后呢?”
    李谕说:“你别催我。然后这个朋友就只有母亲一人含辛茹苦抚养长大,这母亲不知道受了多少苦,这儿子不知道受了多少欺凌。而他的父亲从此杳无音讯,竟大有老死不相往来之势。”
    令狐己聚精会神听着不再打断他。但李谕又不满意了:“你怎么没点反应啊?”
    令狐己赶紧说:“这男人太没良心了!”
    李谕这才又说下去:“一转眼十八年过去了。我的这个朋友已经长成了一个八尺男儿,长身玉立,风度翩翩,是个……总之是个人才。在京城中可以说是无人不识,无人不晓,极有名声。”他也不知道李某某离家是多少年,就随口说个十八年吧。
    令狐己连忙奉上马屁:“这个朋友不简单,我也想结识结识,哪天给我介绍一下?”
    李谕看了他一眼,说:“这可不容易,以后再说吧。”令狐己就笑笑,又问:“然后呢?我没瞧见难题。”
    李谕说:“忽的有一天,那个离家十八年的负心汉闯回曾氏家中……”
    “曾氏?”令狐己佯装不知。
    李谕说:“……就是我那个朋友的母亲。负心汉与曾氏一阵对峙。曾氏到底是个诗书闺秀,也不哭闹叫骂,只是据理力争不许负心汉再回此地。”
    令狐己说:“应该的。”
    李谕说:“我这个朋友当时来得晚了,两人已经谈毕,负心汉与他打个照面就离开了。所以我……我这个朋友就很想知道,这个负心汉是为什么突然回来?”
    令狐己说:“这得看情况。你没有说你……你这个朋友的渣爹现在境况如何。要是穷困潦倒,不太如意,那十有八九,是看你的朋友如今出人头地,图钱来了。”
    李谕也想过这种可能性,他说:“不太像。他身上穿的戴的,看起来都价值不菲,不像缺什么。”
    令狐己道:“难说。表面光鲜,实际一脑门债的人如今太多了。”
    李谕说:“我直觉不是。”
    令狐己说:“嗯?”
    李谕连忙说:“我朋友和我说了,我听起来直觉不是。”
    怎么说呢,大概是那个负心汉身上没有那种捉襟见肘想要为钱求人的样子。
    令狐己笑道:“若不是为钱,那就是为人了。可能这个人在外面发了大财,腰缠万贯,风流快活了半辈子却膝下空空。到老了才想起来自己还有个儿子。于是想要认回儿子,好有人继承他的家产。”
    李谕沉思着不说话。
    令狐己打趣说:“你这个朋友,大概要有一笔飞来横财了。”
    李谕说:“他不会认这个爹的。”
    令狐己赞同:“也是。这十八年的事情怎么能这么轻易就一笔勾销。何况你这个朋友如今要什么没有?也没必要为此受委屈。”
    不过话虽如此,令狐己觉得自己还是很能理解李谕的纠结的。毕竟是生父,这么多年不见面,突然找上门来了,就算下定了决心不再相认,但被勾起了回忆还是会意难平。
    令狐己说:“那咱们得把许多情况都设想到。比如这个人有没有可能得了绝症,已经来日无多?你这个朋友得把各种情况都考虑到,才会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备。”
    令狐己还正想叫李谕再多说点信息,好供他分析。就听李谕说:“我这个朋友不会认他,不仅因为他是个负心汉,还因为这个人并不是他真正的爹。”
    令狐己幸好没喝水,要不然他肯定一口水喷出来。
    他怎么也料不到这个故事的走向是这样的!
    “那……这个朋友真正的爹,是谁?”令狐己小心问。他感觉自己正在踏入一个很敏感的领域。
    眼看度假村已经快要到了。李谕呼出一口气:“不说了,下次再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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