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在军营内犹如潮湿的苔藓蔓延,迫得人无法呼吸,心口亦是湿漉漉的一片。
    萧凤卿眯了眯眼,眼底划过一道摄人寒芒。
    “王副将这是在威胁本王?”
    “末将只是就事论事!”王蒙理直气壮,高昂着头颅直视萧凤卿:“末将幼年便随老王爷南征北战,后来奉命效忠王爷,几十年都未曾生过异心,自问对得起北境,对得起老王爷,更对得起您!如今王爷被女色所迷,置战事于不顾,末将不能劝诫王爷,只好解甲请罪!”
    这一席话说得大义凛然漂漂亮亮。
    不仅点明了自己的“元老”身份,强调多年的忠心,还把萧凤卿昏庸的过错都推给晏凌。
    沈之沛哂笑,剑眉微挑:“这还不算威胁?王副将老而弥坚,面面俱到,令人佩服。”
    铁雄愤慨:“沈世子,你莫要说这些不阴不阳的话来转移焦点,王副将所言极是,王爷枉顾战局,咱们做下属的就该规劝谏言。”
    沈之沛不以为然地抬起眼稍,目色深沉:“谏言与威胁可不是一回事,王副将这阵势,雷声大雨点小,无非就是想逼宁王妥协。”
    忽地,上首传来一声女子的轻笑。
    这笑声轻慢却悦耳,像羽毛挠过人的心底。
    所有人有志一同地循声看去,晏凌美艳妩媚的面孔绽放着比牡丹还绝丽的笑。
    “王副将觉得我是女流之辈难担大任,那您倒是推荐一个能替王爷掌控全局的人出来。”
    王蒙对上晏凌那张脸,有一瞬间的恍惚,似乎看到了年轻时风华绝代的晏云裳,于是心底的厌恶更深了。
    转念又想到萧凤卿同温月吟先头的婚约早就作废,而自家还有个花容月貌的孙女,王蒙的情绪有霎那澎湃,脑子里已萌生了一些打算。
    “末将只是认为王爷的决定不妥而已,并没有其他私心,王妃切莫践踏老夫的苦心。”
    晏凌轻轻一笑,秾艳的眉眼染上柔光:“说得还挺冠冕堂皇的,差点就把自己给骗了。”
    萧凤卿垂眸喝茶,并不干涉晏凌的行动。
    王蒙一愣,随即黑了脸,脸色非常难看,他指着晏凌厉声质问:“王妃,你一个妇道人家也敢对军政大事指手画脚,胆子未免也太大了,可王爷不是萧鹤笙,你难道想当第二个晏皇后?牝鸡司晨是女子的大忌!”
    晏凌饶有兴味地挑起柳眉,刚要接腔,萧凤卿清淡的声音从耳畔落进心里。
    “王妃将来的确会是皇后,所以王副将请注意态度。”
    晏凌侧眸看向萧凤卿,萧凤卿正在抿茶,眉梢眼角都被茶雾氤氲开湿气,衬得眉目极柔和。
    底下的人再次炸开锅,西秦公主当皇后?
    那怎么可以?
    王蒙也抛出了同样的质疑:“王爷,王妃是西秦册封的安阳公主……”
    顿了顿,王蒙索性打开天窗说亮话:“王爷,安阳公主其实早就不是宁王妃了!”
    在四国盛会上,晏凌拿出的一纸义绝书让萧凤卿变成了全天下的笑柄,走哪儿都有人暗地里戳脊梁骨,特别是萧凤卿承认自己加害晏凌之后,民间百姓对他的评价更差了!
    萧凤卿现在最忌讳的便是义绝二字,好不容易晏凌没再提,目下又有不长眼的让他不痛快,万一晏凌心血来潮旧事重提,他这几个月的努力不是白费了?
    “解甲是吧?”萧凤卿突然搁下茶盏,似笑非笑地扫向王蒙:“倚老卖老这一招,在本王这里是行不通的,一朝天子一朝臣,既然你效忠本王,那就该一心一意,别动不动就想当年,人要总活在回忆里,只能一天不如一天。”
    王蒙被萧凤卿的冷嘲热讽呛得脸都青了,他是萧胤身边的人,历来最受敬重,可萧凤卿却当众打了他的脸!
    “王爷,末将也是一片好心,您若听不进去,末将也没有办法!”王蒙作势抬手解开盔甲上的锁扣:“末将不才,不能再效忠王爷麾下,王爷别忘了萧鹤笙的教训,末将言尽于此!”
    铁雄大惊失色:“王副将这是做什么?如今攻打骊京在即,军中岂能少了您这位大将?!”
    “王爷,王副将对您赤胆忠心,您为了王妃这么苛待他,就不怕寒了万千将士们的心吗?”
    萧凤卿沉眸凝视着王蒙,嘴角一勾,忽然朗声道:“王蒙年老体弱已难负副将大任,传本王令,命任建邦接替副将一职,铁雄玩忽职守,今日起,罢免军中职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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