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整一夜,定京就转了风向。
    秦帝在朝上狠狠发落了平南王,连带着信国公也被殃及池鱼,奈何平南王一脉根深叶茂,一时之间也无法连根拔起,只能徐徐图之。
    晏凌来到凤仪宫的时候,贺兰徵也在。
    四目交接,贺兰徵目光一闪,晏凌坦然自若。
    “安阳来了?”姜皇后似是完全没察觉她与贺兰徵的暗潮,雍容端庄地坐在凤椅上,温然一笑:“是来请安还是辞行的?”
    晏凌敛衽,从容不迫:“两者皆有。”
    言罢,晏凌在木轮车上微微俯身:“晏凌此次遭逢大难,幸亏得皇后娘娘还有太子倾力相救,大恩大德,小女没齿难忘!”
    姜皇后笑笑,心安理得地受了这个礼。
    “缘分一场,本宫能帮到你也觉得很幸运,再说了,你不是也救过本宫?咱们扯平了。”
    “不过……”姜皇后笑意深了深:“安阳昨晚就糊涂了,虽说太子的确利用了你,可安阳拿那等大事来威胁太子,终究是不妥。”
    晏凌面色如常,不卑不亢:“这也是小女进宫的原因之一,昨夜情势实在紧急,所以不得已耍了些上不得台面的花招,多亏太子大人有大量,不与我计较。”
    贺兰徵今日依旧一身白衣,俊朗如谪仙。
    他看着晏凌,淡淡笑了笑:“各有各的立场罢了,宁王真是好福气,能有安阳这样的贤内助,何愁不能扫平天下?”
    晏凌并不辩解,只是轻笑:“太子,萧凤卿死在西秦,对您是弊大于利,那十万铁骑兵,就算不能和西秦的军队抗衡,也会给西秦造成不大不小的麻烦,四国使君还没离开西秦,届时有个误伤,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贺兰徵哂笑,眸光深邃地笼罩住容华如玉的晏凌,温声道:“册子呢?”
    晏凌从善如流地从袖袋抽出一卷小册子。
    秦汉上前接过,躬身递给贺兰徵。
    薄册三寸见方,上头还沾染着女子的冷香和体温,贺兰徵的手摩挲了一会儿才慢慢打开。
    一目十行地浏览完,贺兰徵脸色凝重。
    晏凌意味深长地扬起柳眉:“萧凤卿的命值不值这本册子的价值?”
    当初贺兰徵托萧凤卿在回雁山的地宫找寻前朝玉玺,盖因玉玺中藏着一本治国理政的奇书,玉玺设了机关,常人无法开启。
    可贺兰徵不知道,萧凤卿早就把玉玺打开了,他对那本书不感兴趣,倒是对里头的小册子留心了几分,翻开一看,全是西秦历代帝王的秘史,桩桩件件夺人眼球谈资丰浓。
    晏凌笑:“太子找回玉玺和书,却弄丢了小册子,传出去,皇上会如何处理?更何况,这里面的奇闻可算都是西秦皇室历来的禁忌。”
    贺兰徵瞳光略微一敛,陷入了思索。
    晏凌察言观色,侃侃而谈:“无论是政治还是战事,我想太子应该都不希望西秦陷入动荡,你要杀萧凤卿,机会还有很多,丢掉最好的,不代表以后就全是最差的。”
    贺兰徵捏着小册子,心里头翻江倒海,冷笑。
    “萧凤卿还真挺懂未雨绸缪,那么早就想着威胁孤,怪不得有恃无恐,原来料定孤会投鼠忌器,论卑鄙无耻,萧凤卿也算‘佼佼者’。”
    晏凌面不改色地抿了口茶。
    姜皇后倒是好脾性,眸光在贺兰徵与晏凌之间转了转,淡声道:“技不如人,心悦诚服。”
    这话,一语双关。
    贺兰徵脸色沉沉,忽而低声一笑,抬眸瞥向晏凌:“你早知此事?”
    “早知,却并不知道他打的这个算盘。”晏凌也没回避,坦然道:“也是昨夜见他的态度胸有成竹,我才联想到这件事。”
    贺兰徵意味深长地晲着晏凌:“心有灵犀?”
    晏凌垂首品茶,默不作声。
    姜皇后目光闪烁,适时开口:“安阳,虽然你要离开西秦,可你依旧是西秦的公主。”
    晏凌一愣:“皇后……”
    姜皇后摆摆手,失笑摇头:“你在私底下从不喊本宫母后,本宫便知道在你心中,其实一直都没真正接受自己的封号。宁王有句话说的很对,纵使本宫以你的义母自居,你终究并非本宫的亲生女儿,本宫也不能越过你父母。”
    “你离开西秦,封地和食邑空下来了,你只享有安阳的公主封号,日后西秦是你半个娘家。”姜皇后神色柔和,语气分外真诚。
    晏凌垂下眸子,沉默一会儿,浅笑:“母后隆恩,那安阳便谢过母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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