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夜,一灯如豆。
    贺兰徵屏退所有服侍的宫人,只留下秦汉等几名暗卫潜伏四周,他自己则在书房静心等候,翻了几页,抬眸,目光久久定格于某处。
    当玉色的烛泪堆满烛台时,墙面倏然倒映出一条修长的影子,而原本只有贺兰徵的书房也多出了另一个人的呼吸声。
    “白日听太子谈起国事头头是道,本来还以为太子有多勤勉政务,连本王见了都生出危机感,没想到私底下的太子居然对着有夫之妇的画像发呆,这也太没出息了。”
    冰冷的嘲讽击破了静谧的空气,锐利刺耳。
    贺兰徵眉头一动,从容不迫地转过身。
    萧凤卿身穿夜行衣,气势凌人,眼神寒冽。
    贺兰徵循着他的视线朝墙面上挂的一幅画望去,嘴角微微一勾。
    画中女子英姿飒爽,神采飞扬,她正手持弓弩朝一批身手矫健的灰狼射箭,神态冷傲,背景是如血夕阳晚霞渺渺。
    萧凤卿也画过晏凌射狼的场景,贺兰徵这幅同他那幅可谓有异曲同工之妙。
    只是贺兰徵着笔更加疏狂,有种意兴遄飞的感觉,而萧凤卿落笔细腻,刚柔并济。
    “周幽王为了博褒姒一笑,烽火台上戏诸侯,唐明皇为使佳人开怀,一篮荔枝跑死好几匹千里马,司马相如为求得卓文君下嫁,更是有了凤求凰这首旷世的即兴之作。”
    贺兰徵笑容满面:“孤画一幅画又能算的了什么?宁王太大惊小怪了,况且这画中女子早就不是宁王的新妇,孤认识宁王的时候,你的脸皮可没这么厚。”
    “得了吧,别在本王面前卖弄你学识渊博。”萧凤卿嗤笑,不疾不徐地踱步走向那幅画:“周幽王亡国了,唐明皇为保社稷纵容军士在马嵬坡逼得杨玉环自缢,至于司马相如……”
    萧凤卿似笑非笑地望着贺兰徵:“听说司马相如在卓文君之前有个白月光,只是求而不得罢了。后来司马相如即便娶到卓文君,没几个月也另结新欢,卓文君独守空房以泪洗面,在日以继夜的苦等中写下举世闻名的数字诗。”
    “你这些比喻用在晏凌身上,是诅咒她不得善终痴心错付呢,还是希望她成为红颜祸水?”
    言罢,萧凤卿陡然出手如电,指尖掠过烛台上的灯火就朝画像飞射而去,火星似连发珠箭,一尾追着一尾直冲装裱一新的画!
    贺兰徵眸光一厉,遽然甩出身旁的书册脱手而出,意图用书页拦阻那团团飞火。
    萧凤卿冷冷一笑,掌心银光迫动,随即旋出了一把小飞刀,飞刃犹如白鲨咬住幼鲸狠狠撕裂,书脊立时破散,雪片般的纸屑漫天飞舞。
    星火距画像只有一步之遥,贺兰徵眸色骤寒,腾身跃起,而萧凤卿却猛然抬起一腿狠厉地压住贺兰徵的右腿,并且往下猛烈一沉!
    贺兰徵被萧凤卿从半空拖下来,单膝跪地,另一条腿的胫骨隐隐作痛,好像是骨裂了。
    这一耽搁,火光便如同跗骨一样贴上了画帛。
    萧凤卿悠然自得收腿,逞心如意地笑了。
    “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就不是你的,画画谁不会呢?得守得住人,才行。”
    贺兰徵眼睁睁地望着那幅精心描绘的画像被火舌吞没,眼里仿佛也升起了火苗。
    “这话还是留给宁王自己享用吧。”
    贺兰徵敛眸,同样泰然自若地起了身。
    萧凤卿低笑一声,撩袍落座,好整以暇地歪头瞥向贺兰徵:“你画过几个女子?”
    贺兰徵整理袍角的动作一顿,尔后若无其事地拂掉袖口的灰尘:“宁王几时这么嘴碎了?”
    “本王对那位阿渔姑娘还有一两分印象,她是你身边的贴身丫鬟,你们同患难共生死一定关系匪浅吧?”萧凤卿语气清凉,眸中晕开了层层叠叠的寒意:“如今回想,阿凌的样貌确实有点像阿渔,可你东宫之内多的是‘阿渔’,你要想找替身,何必揪着阿凌?”
    “孤从没想过找谁做阿渔的替身,阿渔也不是谁都能代替。”贺兰徵挑眉,眼笼轻烟,一副光风霁月的做派:“正所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孤便是真的心悦安阳,又有何不可呢?”
    萧凤卿嗤之以鼻,斜晲着贺兰徵,笑颜在灯影下温然如玉:“不可,这世上的女人随你挑,唯独她不行。”
    “孤就想要她。”
    两个人的眼神宛若闪电碰撞,火花飞溅。
    “那就……”萧凤卿邪笑:“兵戎相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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