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那颗血淋淋的人头飞上空中,引来了无数惊骇尖叫时,萧凤卿的脑子有片刻的空白。
    犹如被什么尖锐的东西瞬间扎破脑仁,太阳穴贲起的筋络突突地疼,他茫然望向马车。
    华贵精致的马车仍伫立原地。
    清风拂过,四帘纱幔微微荡漾,间或能从卷起的一角瞥见那人银红色的裙角,若隐若现,仿佛雪里傲梅。
    那么近,又那么远。
    目睹方才的情形,沈之沛和顾昀也齐齐愣住了,手里的动作都不由自主滞了滞。
    并非说杀人自卫不对,而是……
    这类似于虐杀的行径不该出现在晏凌身上。
    有那么一刹那,他们都觉得自己认错了人。
    可是现实很快就告诉了他们答案。
    许是被那名刺客的惨死所震慑,其余刺客都走了神,就是这么一瞬息,一大批闻讯赶来的铁卫如潮水包围了他们,连苍蝇都飞不出去。
    刺客们失了先机,只能束手就擒,铁卫的首领单膝跪地:“卑职救驾来迟,请公主恕罪!”
    “雕虫小技罢了,还不值得本宫放心上。”
    又听车内那道柔媚无比的女声含笑道:“都给本宫卸了他们的下巴,免得吞毒自尽了,谁若敢反抗,格杀勿论。”
    慵懒的声音透着凛冽杀意,还多了一份杀伐果断的狠辣,再看那些铁卫对她的恭敬态度,可见御下有方。
    马车里,坐着的确就是晏凌!
    意识到这一点,沈之沛担忧地看向萧凤卿。
    萧凤卿静静地站着,他已经收回自己的视线,眼睫垂落,眸光不知落在何处,薄唇紧抿。
    隔着两层飘逸的纱幔,车中人斜卧软榻,那双黑漆漆的妙目饶有兴味地逡巡过远处几人。
    眼底浮现了一丝凉薄的笑意,她淡语:“本宫今日遇刺,劳烦沈世子还有顾世子鼎力相助,对了,那位……”
    话语稍稍一顿,晏凌别有深意地拉长话尾,言笑晏晏:“那位壮士又尊姓大名?瞧着身法好生厉害,怪眼熟的。”
    沈之沛的余光扫了眼萧凤卿,收剑入鞘,掸了掸袍摆,阔步上前,拱手朗声道:“大楚使君沈之沛拜见……安阳公主。”
    晏凌浅浅一笑:“使君远道而来,辛苦了。”
    顾昀随即近前行礼:“微臣见过安阳公主。”
    “不必多礼。”晏凌淡淡地出了声,冷冽的目光移向二人身后那抹玄色身影,她勾起唇:“不知这位壮士是什么人?”
    避无可避,只能迎难而上。
    萧凤卿定定神,稳步走到马车一侧。
    尚未开口,一道锋锐的雨丝银光陡然从纱幔中激射而出,像一条毒蛇直蛰萧凤卿咽喉!
    沈之沛跟顾昀同时面色大变,他们刚刚见识过这暗器的阴毒,哪里能想到一见面晏凌就真对萧凤卿动了杀心,当即便要飞身阻挡。
    萧凤卿岿然不动,表情很平静,阴凉的杀气似水波震荡在他周身,他的内心却生不出一丝恐慌,大概早就做好了被晏凌杀死的准备。
    只是那一刻,他很遗憾,自己没有勇气掀起那重纱幔再看看她,明明他是那样思念她。
    冷风罩面,寒意遍体,银丝已迅如疾电地探上他的喉结,冷锐的尖端亦戳破了他的皮肤。
    “公主不可!”
    沈之沛的速度比晏凌慢了半分,手刚触上萧凤卿的肩头,那暗器已将萧凤卿的脖颈刺出血,猩红的血珠顺着喉头滚落,渗透了衣领。
    晏凌没松手,似笑非笑:“为何不可?”
    沈之沛暗骂萧凤卿贱骨头,焦声道:“他是本世子的随从,是大楚人,适才还救了公主,你就这么把他杀了,不妥!”
    “哦?”晏凌看着萧凤卿陌生的面庞,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原来只是个随从,本宫问他姓甚名谁,他一再装聋作哑,本宫还以为他是浑水摸鱼的奸细,既然是沈世子的随从,那本宫便不同他计较了。”
    末了,晏凌仍旧没牵回银丝,忽然眼波一深,轻笑道:“莫非沈世子的随从真是哑巴?”
    沈之沛有些摸不清晏凌的意思,他不禁看向萧凤卿。
    萧凤卿的眸子望着垂坠似瀑布的纱幔,居然无声地点了点头。
    几乎是同时,萧凤卿的脖子骤然一松,银线往来时的方向迅速缩回,冰寒的杀气也随之渐次消散。
    晏凌兴味索然,她把玩着手里的丝线,慢悠悠道:“可惜了,还以为壮士是本宫的故人,原还打算同故人叙旧一番。”
    沈之沛挤出笑容:“公主误会了,他叫长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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