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含嫣眸色变幻,无可否认,铃铛的字字句句都敲在了她的心坎儿,正中下怀。
    朱桓目前是对她有几分亲情,然而他终归不是自己亲生父亲,熟知将来会不会用她达成什么目的,毕竟,他是令无数人闻风丧胆的东厂之主,一时心慈不表示一辈子能手软。
    再加上陆北近来频繁的在别苑露面次次都要见她,方含嫣的心里也依稀弄明白了朱桓的打算。
    肥水不流外人田,他大概是想亲上加亲。
    但她根本没那么想过。
    “你说得对,反正舅舅刚才还问了我姻缘之事,我若现在就去告诉他我喜欢的人是晋王,以晋王尊贵的身份,舅舅想必也乐见其成。”
    方含嫣心头大定,双眸熠熠生辉。
    晋王是天潢贵胄,倘若朱桓真有意让她联姻,她高攀嫁入晋王府,朱桓总不好再有异议。
    就在这时,一个东厂的番子大踏步进门,抱拳行礼道:“方小姐,督主有请。”
    ……
    甫一踏进春泽斋的大厅,方含嫣跟铃铛主仆就先后发出了一声惊悚的尖叫。
    无他,大厅前的地砖都被猩红的血染透了,两个血肉模糊的侍卫躺在地上,气息全无。
    飘雪纷纷扬扬,没一会儿工夫,纯洁的白色就被血色吞噬,铃铛手中的伞应声落地,伞面在血泊间砸出了一个个小洼。
    方含嫣和铃铛从没有看过这么血腥的情景,她们惊惧地抱在一起,面色俱是惨白。
    朱桓坐在上首,眼帘微垂,看不清神情。
    他低着头,手指上还沾着温热的血,可他却没有擦拭,浑身从内到外都散发着一股阴沉沉的感觉,瘆人的死寂在空中无形蔓延。
    方含嫣颤巍巍站稳,目光茫然地抬头看去。
    正巧朱桓也抬起了冷冰冰的眼眸。
    两双相似的眼睛视线交汇,时间都仿佛凝固。
    方含嫣触及朱桓眸底的寒光还有他双手的鲜血,心里咯噔了一下,她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是朱桓亲手杀了这两个侍卫,至于原因……
    她情不自禁打了个寒噤,甚至不敢继续深思。
    朱桓移开眼,毫无感情的眸子轻飘飘掠过了铃铛,漠然道:“给本座把这贱婢拖下去,本座不想看她死得轻巧。”
    两侧的番子不约而同领命称是。
    闻言,铃铛傻了眼,方含嫣也立刻慌了。
    “舅舅……”
    话刚出口,方含嫣便像被朱桓投过来的酷厉眼色给扼住了喉咙一般,一屁股跌坐在地。
    那一刻,方含嫣真正见识到了何为东厂督主的威严,在朱桓随意的一记眼光下,她卑微如蝼蚁,不久前才好不容易积聚起来的勇气皆荡然无存。
    “小姐!您救救我!您救救我啊!我不想死!”
    番子一拥而上,把铃铛连拖带拽地拉了下去,铃铛的指缝穿过积雪死死地抠进砖缝,被番子拖拽时,两行斑驳血痕在她身下蜿蜒,触目惊心。
    方含嫣也不知自己哪里来的力气,猛然冲上前抓住铃铛不松手,回头看向朱桓:“舅舅!您不要伤害铃铛!都是嫣儿的错!”
    事到如今,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朱桓肯定从旁人口中得知了她跟晋王私通的秘密!
    朱桓冷冷地看着方含嫣,后者再次被这双眼钉死在原地,半分都动弹不得,那眼里,此时没有一丝光亮,全然不复半个时辰前的温和包容,透着阴森的寒气,好似恶鬼。
    方含嫣不懂,她虽然的确和晋王有了首尾,可朱桓为什么情绪会这么激烈,晋王那样尊贵的身份,难道还入不了他的眼?
    朱桓的大手攥碎了太师椅的扶手,几乎竭尽了此生的自制力才勉强压下心中的暴虐。
    如果方含嫣不是他的女儿,他早已把她碎尸万段,但是不对,如果方含嫣真不是他女儿,她和晋王苟且偷欢,又同他有何相干?
    朱桓自问这大半生在大楚搅弄风云,除了晏云裳,根本不会有谁再能使他失控至此。
    可方含嫣做到了,兄妹不伦这样的丑事,饶是视世俗规矩如粪土的他都大为震惊!
    怪他一时不察,竟然招来了这样大的祸患!
    朱桓铁青着脸,切齿道:“这贱奴由着你犯下万劫不复的大错而不劝阻你,死不足惜。”
    他说完又冷眼扫了那几个停手的番子,番子一震,立刻没了顾忌,大掌毫不怜惜地掰开了方含嫣的手,她痛叫一声,随着惯性扑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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