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皇后经过方才的刹那冲击,心绪已然比罗嬷嬷镇静得多。
    短促的几息,她早就做好了决定。
    “还能怎么办?”晏皇后冷色流动的眼眸定格在罗嬷嬷身上,饱含深意道:“你说要怎么办?”
    罗嬷嬷一怔:“老奴……”
    迎着晏皇后兴味盎然的眼眸,罗嬷嬷立刻勘破了晏皇后的话外音。
    心念电转间,罗嬷嬷也快速平复了脑中的狂潮。
    她惨白的面庞渐渐回转红润,苍老的眼底有精光闪烁。
    晏皇后轻声一笑,偏过头,双眸凝定在冰封的水面,一条幼小的锦鲤被冰块撞破了头,殷红的血液拓在冰层的夹缝,泅染开颜色深浅不一的红斑,宛若冰中镶嵌的红梅,分外醒目。
    那一尾锦鲤纹丝不动,俨然死去多时。
    ……
    如意坊白日是不营业的,楼里一片安静,姑娘们都在自己房中歇息。
    因为过于寂静,所以朱桓上楼的脚步声就显得特别突兀,即便他的足音不疾不徐。
    沈之沛今日装了心事,连离霜都没叫来作陪。
    萧凤卿斜倚着阑干,青衫玉带,锦光浮艳,不少花娘都悄悄躲在门后偷窥他。
    对于那些四面八方飘来的目光,萧凤卿并不讨厌,反而越发笑颜粲然,甚而悠然执起酒杯朝那一扇扇虚掩着的房门遥遥举杯,酒意弥漫的桃花眼晶亮似黑曜石,动人心魄。
    胆大的花娘耐不住撩拨,迟疑小会儿,索性穿着轻薄的纱裙,步步生莲地走向萧凤卿。
    萧凤卿歪头,含笑打趣渐行渐近的花娘:“这位姐姐身娇体软,腰肢柔韧纤细,一看就是跳胡旋舞的,不若今日便让小可开开眼界?”
    花娘娇媚一笑,热情邀请:“公子若要看奴家跳舞,今夜来奴家的房中便可。”
    萧凤卿笑笑没说话,花娘试探性地贴近他胸膛,他伸手若有似无地环住她,借此把她推离。
    沈之沛正喝闷酒,瞥见萧凤卿搔首弄姿的这一幕,他不由一身恶寒,哂笑:“好了伤疤忘了疼,假如晏凌又凭空出现在此处,我看你还敢不敢勾搭她们。”
    “你自己不痛快,别拿我撒气啊。”萧凤卿笑意深深,哪壶不开提哪壶:“晏瑶又不是我抓进东厂的,冤有头债有主,你有这耍嘴皮子的工夫不如去找朱桓正面刚。”
    话落,沈之沛的双眸倏然一厉,冲萧凤卿的身后扬起下巴,沉声道:“来了。”
    萧凤卿回头望去,身着月白直缀的朱桓蓦地映入眼帘,姿态从容不迫,面容透着阅历世事的平和,看见萧凤卿,朱桓温文尔雅地点了点头,气度涵养无可挑剔。
    这样一个外观极具欺骗性的人,谁能想到他手上沾满了鲜血呢?
    萧凤卿松开虚揽着花娘的手,微微眯眸,唇边笑纹不露声色地淡了。
    ……
    三人会面是在沈之沛常去的那间雅座。
    虚伪的应酬自是少不了,萧凤卿惯会逢场作戏,朱桓同样是左右逢源之人,两人东拉西扯说了一堆似是而非的场面话,半天都没谈到正题,双方的太极打得游刃有余。
    眼见萧凤卿又要给朱桓倒酒,沈之沛忍无可忍,耐心终于告罄,他抬眼盯着朱桓:“朱督主何时能把晏瑶放出来?这都好几天了,朱督主无缘无故把一品国公的嫡女扣押在东厂,说得过去吗?”
    火药味十足的质问将萧凤卿跟朱桓之间矫饰的平静彻底打破,犹如一颗石子投进了看似宁静的河流砸出硕大水花,河底隐藏的汹涌暗流立刻暴露于天光下。
    朱桓慢条斯理地放下了酒樽,淡然道:“本座问过晏二小姐了,她是从坊间听到的对皇后不敬的流言,所以才人云亦云地诽谤皇后。”
    沈之沛冷哼:“那你怎么不放人?”
    萧凤卿默不作声地喝着酒。
    朱桓意外地看了眼沈之沛,眼尾掠过萧凤卿,玩味道:“晏家这两位小姐可真是不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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