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若蝶今日的心情本来相当好。
    昨夜,萧凤卿如她所愿歇在了她屋里,早上还温柔小意地陪她吃了早膳,从头到尾都没提过晏凌半个字,甚至吩咐白枫叫来绮罗轩的人为她打首饰。
    沈若蝶好几个月都没这么开心过,所以在花园散步的时候,就算偶遇了秋眉和月吟,她亦未有所刁难,原还憧憬着能跟萧凤卿共用午膳,没成想,秋眉却告诉她,萧凤卿陪着晏凌在练武场学射箭。
    学射箭,那肯定是有身体接触的。
    想到晏凌贴着萧凤卿献媚的画面,沈若蝶顿时醋意大发,急吼吼往练武场来了。
    果不其然,瞧瞧她撞见了什么?
    她玉树临风的表哥在骄阳下汗如雨下,那女人却反而悠哉悠哉地享受着丫鬟的伺候,有吃的还堵不住嘴,嘴巴大喇喇叼着半颗葡萄和萧凤卿你来我往眉目传情。
    真是伤风败俗!
    “表哥。”
    沈若蝶咬咬唇,提起裙裾快步跑向萧凤卿。
    一见到沈若蝶的蹁跹身影,晏凌便若无其事地飘开了眼。
    萧凤卿面色淡然,眉头微蹙:“你怎么来了?”
    沈若蝶娇声道:“若蝶知道表哥练箭辛苦,特意炖了一盅冰糖雪梨汤给你解暑。”
    珊瑚立刻上前,沈若蝶从她手中的托盘小心翼翼地提起了瓷盅,倒上半碗冰镇过的甜汤递给萧凤卿,无需萧凤卿自己动手,她就捏起勺子舀了一口送到他唇边:“表哥,你快试试味道合不合胃口。”
    萧凤卿勉为其难低头尝了一嘴,在沈若蝶期待的眼神中,艰难点点头。
    沈若蝶的紧张顿时化为乌有,杏眼亮晶晶地瞅着萧凤卿,余光瞥到晏凌,她给珊瑚使了个眼色,珊瑚会意,捧着托盘走到晏凌身边:“王妃,这是我家侧妃特意为王爷做的消暑汤,您也尝尝吧。”
    晏凌兴味地打量着萧凤卿和沈若蝶,不咸不淡“嗯”了一声。
    沈若蝶更志得意满了,她就是要在晏凌面前展现她贤惠高贵的一面,这样晏凌才知道自己跟她的差距究竟有多远,她目光灼灼地睨着晏凌,希望能得到晏凌自愧不如的赞美。
    萧凤卿眉峰微动,一脸欲言又止的表情。
    晏凌接过瓷碗抿了一小口,咂咂嘴,一言难尽地扫了眼萧凤卿:“这么甜,你怎么喝下去的?”
    闻言,还不等萧凤卿回答,沈若蝶先炸了。
    “王妃大概不知,王爷嗜甜,越甜的东西,他越爱吃,其实这也不怪您,毕竟您跟王爷刚成亲,您不了解他也不奇怪。”
    “王爷嗜甜?”晏凌低声笑了笑,故作不解地瞥着萧凤卿:“上次在寻芳馆,我怎么记得王爷亲口说过,您最讨厌的,就是甜食。”
    这一波拆台来得毫无预警。
    萧凤卿的眼底有讶色一闪而逝,晏凌所言半真半假,假的是,他那日在寻芳馆从未说过不食甜的话,真的是,他确实不喜甜。
    没想到只是一顿饭,晏凌就寻摸到了他的饮食习惯。
    晏凌好整以暇地仰视着萧凤卿,眼底蕴满不加掩饰的幸灾乐祸。
    沈若蝶呆愣了片刻,连忙找萧凤卿求证:“表哥,你真说过那话?可你明明爱吃甜的,小时候我给你甜点,你总是会吃的一干二净。”
    萧凤卿眸中微光闪烁,此一时彼一时,幼年的他需要靖远侯府帮衬,遂有意无意地讨着他们的欢心,包括沈若蝶,他亦存心虚与委蛇。
    “表哥,你为何不反驳她?”
    沈若蝶急切地揪住萧凤卿的衣袖:“我相信你是不会骗我的,肯定是她胡诌!”
    萧凤卿垂眸,沈若蝶染着蔻丹的手指纤细柔嫩,她紧紧地抓着他,弄皱了他平整的袖口。
    他眼尾轻掠,晏凌隔岸观火的表情格外刺眼。
    突如其来,萧凤卿心底陡生一种从未有过的厌烦,他腻味了与沈若蝶逢场作戏的日子。
    正要回话,脑海又划过沈淑妃的脸,他一顿,面上的寡淡终于有了些变化,他笑笑:“嗯,王妃是开玩笑的,本王嗜甜。”
    言罢,似乎是为了印证自己的说辞,他五指扣住瓷碗的碗口,仰头,喝了个干干净净。
    晏凌面无表情:“所谓开玩笑,是别人听了觉得好笑,那才是玩笑。”
    “表哥真疼我。”
    沈若蝶直接无视晏凌,俏脸微红,惴惴不安的心因为萧凤卿的举止而得到了莫大安抚,她抬手,用手中的绣帕轻柔擦拭萧凤卿鬓角的汗珠,素手还充满眷念地抚了上去。
    萧凤卿试图躲闪,沈若蝶不依不饶地黏过来。
    看着被汗水浸湿的绣帕,沈若蝶义正言辞地数落晏凌:“王妃姐姐,你也太不体贴表哥了,这么热的天,你竟然让他干站了大半日,表哥身份贵重,岂是你随便怠慢的?”
    晏凌冷笑:“本妃是奉旨办事,更何况……”她凉悠悠地瞥萧凤卿一眼:“有人自甘犯贱,本妃还拦着不成?”
    话落,不但沈若蝶被噎住了,就连晏凌身后的丫鬟都大吃一惊,晏凌是性情中人,素来洒脱爽利,几乎没见过她如此刻薄的模样。
    萧凤卿神色亦冷淡下来,他愿意纵容晏凌,可那是有目的有条件的,出生至今,没人敢这么指桑骂槐地讽刺他。
    “宁王妃!”沈若蝶怒斥:“表哥不过是没配合你的谎言喝光了我的甜汤而已,你就算嫉妒也该有限度,本来就不得表哥欢心,如今做了面目可憎的妒妇,你更不可能得到他的心。”
    沈若蝶一鼓作气,越战越勇:“我晓得姐姐曾经混在男人堆疲于奔命,也体谅你自幼颠沛流离在穷乡僻壤长大,可你既然入了宁王府就得守宁王府的规矩……”
    被沈若蝶劈头盖脸一顿骂,晏凌不怒反笑,猝不及防截断了沈若蝶的说教:“杭州富庶,百姓安居乐业,是举国皆知的鱼米之乡。沈侧妃,你既然认为杭州是穷乡僻壤,莫非在质疑父皇的治国功绩?那你还是亲自入宫面圣吧。”
    沈若蝶狠狠一愣,她好不容易逮住机会能教训晏凌,不知不觉便得意忘形了,没料到晏凌反而给她扣上了一顶大罪。
    现在可怎么圆场?
    沈若蝶美眸一闪,立即装腔作势地捂住额头,摇摇欲坠地倒进了萧凤卿怀中,软声道:“表哥,若蝶突然感觉不太舒服,许是昨晚……”
    她没说完,只是欲语还休地送了一记秋波给萧凤卿,芙蓉面晕染的绯色娇艳欲滴,堪比世间最好的胭脂,而她的未尽之言有着似是而非的暧昧,惹人浮想联翩。
    沈若蝶娇躯轻颤,险些摔倒。
    萧凤卿迫不得已伸臂环住了沈若蝶,当着晏凌的面,他莫名心虚,神思恍了一瞬。
    晏凌定睛打量面前相依相偎的一双人,萧凤卿青衫俊彦,沈若蝶照例素衣银钗,鬓边还压着两朵白玉兰,看起来清纯可人。
    无端的,晏凌很庆幸,幸亏她方才没戴那劳什子芍药,这么一想,晏凌顿觉意兴阑珊。
    她的视线徐徐扫过地上影射的那对影子,撇撇嘴,突然觉着没趣,这是在干什么?
    学戏文里那些妻妾在争风吃醋吗?
    这认知犹如一桶冷水,将晏凌浇了个透心凉。
    她扔掉葡萄,猛然站起身,看也不再看萧凤卿与沈若蝶,越过他们径直走远了。
    擦肩而过的瞬间,萧凤卿目光一飘,下意识叫住了晏凌:“你去哪儿?”
    晏凌步履不停,冷淡道:“我饿了,想回去吃饭,不妨碍王爷哄着您的心尖尖。”
    萧凤卿嘴唇翕动,眼眸始终追随着晏凌的倩影,见状,沈若蝶依恋地蜷进他怀里:“表哥,若蝶这两天头痛,胃口不好,你陪我用午膳吧,练箭也不急这一时半会儿的。”
    萧凤卿面无波澜地把沈若蝶推给珊瑚,沉声道:“主子不舒服还让她出来四处乱跑,是想随时随地滚出王府吗?”
    对上萧凤卿那双冷厉的眼睛,珊瑚全身一震,难堪地低下了头。
    “表哥,”沈若蝶扭着萧凤卿的袖角,委屈地咬着唇:“你不要怪珊瑚,是我想来见你。”
    萧凤卿无动于衷,抽出衣袖,掉头便走。
    “可是,本王并不想见你。”
    燥热的天,一丝风也无,凉薄的男声令沈若蝶不禁打了寒颤。
    ……
    晏凌回到了浮梦园。
    前脚刚进明曦堂,萧凤卿后脚就跟来了。
    晏凌不阴不阳地笑了两声:“王爷不是要陪你的好表妹么?居然有空大驾光临我这儿,这是中暑走错方向了?”
    萧凤卿厚着脸皮在晏凌身边坐下,自顾自斟上一杯凉茶:“还别说,本王差点就中暑了。”
    晏凌不为所动,劈手夺过了萧凤卿的茶杯:“明曦堂庙小,容不下你这尊大佛。”
    萧凤卿抿唇看着晏凌,面色微沉:“王妃的记性几时这么差?这里是宁王府,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是本王的,你竟然敢抢本王的东西,胆子是越来越肥了!”
    晏凌正要接腔,萧凤卿又振振有词道:“晏凌,你吃我的穿我的住我的用我的,却连亲都不肯让我亲,成天对我大呼小叫颐指气使,你还知不知道何为女德?再这样下去,当心本王休了你,届时你可别哭。”
    “好啊,求之不得!”晏凌倏然一拍桌案,倾身拧起了萧凤卿的耳朵:“走,马上就进宫和离,我老早就等这么一天了!”
    萧凤卿哪里能想到晏凌会来这么一招,连忙拉住晏凌,呼痛道:“松手!耳朵要被你拽掉了,你赔我吗?”
    晏凌揪着萧凤卿的耳朵不放:“大不了切一只猪耳给你黏上。”
    萧凤卿懒得再废话,闪身一掠,泥鳅一般从晏凌指间脱离了出来。
    晏凌只觉得眼前一花,手中空空如也,凝神望去,萧凤卿正怡然自乐地坐在太师椅上提起茶壶准备往嘴里倒凉茶。
    “回你的蔷薇苑去。”
    晏凌骤然伸腿,脚尖挑起椅子的横木,使劲儿一勾,萧凤卿身子一歪,那壶凉茶便不偏不倚全倒在萧凤卿脸上。
    萧凤卿顶着一脑门的茶叶,揶揄地盯着晏凌:“喂,你对我亲近沈若蝶有这么大的反应,该不是真喜欢上我了吧?”
    晏凌反唇相讥:“你对我这么死缠烂打,该不是求着我喜欢你吧?”
    萧凤卿老神在在地点头:“生平还没被母老虎喜欢过,所以你快喜欢我,让我新鲜新鲜。”
    “找死!”
    晏凌揉身而上,挥拳欲打。
    萧凤卿漫不经心地扣住她手腕,轻而易举就卸掉了她的力量,晏凌一脚踩空,直接扑在萧凤卿身上。
    “这投怀送抱的方式可真是别出心裁。”萧凤卿神色促狭,趁势在晏凌的颊边亲了亲,淡声道:“我刚才不是故意驳你的面子。”
    晏凌哂笑:“我才不会信你的邪。”
    萧凤卿圈住晏凌的细腕,正色道:“我是有苦衷的。”
    晏凌的表情毫无松动,萧凤卿在她左肩上看了一眼,神色凝重了几分:“你伤口裂了。”
    说完,他立即放开了晏凌。
    晏凌揉着隐隐作痛的肩膀,顺势在身后的椅子上落座。
    约莫是打斗太激烈,晏凌的肩头又渗出了血。
    萧凤卿本是要叫府医过来给晏凌治伤,转念一想,他干脆自己去外间找了些瓶瓶罐罐的金疮药,折身回来在晏凌身边坐了,不由分说就探手去解晏凌的衣带。
    晏凌防备心极重,不假思索往后躲:“你做什么?”
    萧凤卿突然觉得牙疼,晏凌那一脸当他在耍流氓的表情,实在太形象生动。
    “你放心,本王现在清醒着,对你提不起兴致。”
    晏凌瞪着萧凤卿:“本姑娘对你更没兴趣。”
    “哟,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萧凤卿兴味一笑:“上次在临波殿,也不知是谁搂着本王不撒手。晏凌,做人不能这么失败,吃白食就算了,吃了还不认账,你的人品很有问题。”
    “还有,”萧凤卿义正言辞地数落晏凌:“你如今已经是妇人了,居然还以姑娘自居,你对姑娘的含义是不是有何误解?”
    晏凌恼羞成怒,操起桌上的茶杯就砸向萧凤卿。
    萧凤卿眼疾手快,准确无误地捞住那只茶杯,稳稳当当将它搁在桌面。
    “行了,别跟我置气了,那不是和自己过不去吗?”
    萧凤卿顺手切住晏凌的腕脉,沉吟片刻,笑了笑:“王妃,你火气很旺,多喝点绿豆汤。”
    晏凌不冷不热地扫视他:“你还懂把脉?”
    萧凤卿尾巴一翘:“你夫君我无所不能,怎么样,有没有很崇拜我?”
    晏凌淡淡道:“到目前为止,我只崇拜三个人。”
    萧凤卿顺口问:“哪三个?”
    “太祖皇帝,我师父,另外一个……”晏凌犹豫了一会儿,看向萧凤卿:“是曾经的镇北王,萧胤。”
    萧凤卿眼睫微颤,拿金疮药的动作慢了一息,他迅速调整神色,若无其事地挑眉:“萧胤二十年前就被我父皇以拥兵自重为由给灭了满门,北境的兵权也全数收回,交给了朱桓一党,你说说,你崇拜萧胤哪儿?他的名字在皇室可是一个禁忌。”
    晏凌不屑道:“所谓的拥兵自重,不过是功高盖主罢了。正因有镇北王戍守边疆那么多年,外敌才能秋毫无犯,可怜镇北王一生为大楚立下无数汗马功劳,竟被阉狗陷害,落得如此凄惨下场,连一条血脉都没能保住。镇北王若是在天有灵,见到大楚如今民不聊生的场景,该何等焦灼痛心?”
    萧凤卿的眸光明明灭灭,他注视着晏凌:“你似乎很为萧胤不平?”
    晏凌深以为然:“镇北王的功勋世人皆知,朱桓与晏皇后狼狈为奸,为了一己私心就把大楚的功臣残害到令人发指的境地,实在让人齿冷。”
    萧凤卿突然沉默了。
    晏凌察觉到此时的萧凤卿有种说不上来的古怪,就好像无形中有什么东西把他们隔绝开,她抿了抿唇:“已故的镇北王也是你叔父,你对他什么看法?”
    萧凤卿面色晦暗:“成也萧何败也萧何。”
    晏凌蹙眉:“什么意思?”
    萧凤卿轻轻笑了,他抬眸直视着晏凌:“你明白萧胤为何会死的那么惨吗?”
    萧胤是在北境被杀的,死无全尸,他的首级用石灰精心保存在锦盒内,自千里之外被送到了建文帝的脚下,又被建文帝送去太庙焚烧。
    这些,都是丁鹏告诉她的。
    晏凌缓慢地摇头,咬着唇,同样直勾勾地看着萧凤卿:“我不了解。”
    萧凤卿再次笑了笑,笑容饱含晏凌看不懂的苦涩,甚至夹杂着嗜血的意味。
    “他太重情义。”萧凤卿言简意赅。
    晏凌没发言,明显是等他接着说下去。
    萧凤卿却忽然解开了晏凌的裙带。
    晏凌赶忙压住衣襟:“找丫鬟帮我换药就行。”
    “本王的秘密无人可以窥破。”萧凤卿冷脸,强势地挪开她那只手:“本王方才提醒你了,但凡撞破本王秘密的人,他们都去了地府,你的丫鬟好歹对你忠心耿耿,你也不希望她们早早香消玉殒吧?”
    晏凌无言以对,心不甘情不愿地任凭他褪下她半边衣裳,感受着他落在自己肩头的视线,她的心跳亦微微有了波动。
    “你……你怎么不说了?”
    萧凤卿抬头看她一眼:“什么?”
    晏凌简短地吐露了三个音节:“镇北王。”
    萧凤卿将晏凌原先贴着的纱布揭开,低眼检查她的伤势:“伤口还真是崩裂了,得重新上药包扎。”
    男人熟悉清新的松柏香味犹如隐形的丝网一圈圈缠绕着晏凌,似乎能渗透进她的肌肤,晏凌越发局促,只好执拗地追问:“我想听听镇北王的事,你怎么不肯说了?”
    “为什么想听?”萧凤卿取下那片纱布,女子莹润晕白的肌理顿时毫无遮拦地呈现他眼前。
    晏凌背对着他,顺着她线条起伏的锁骨往前看,那一大片莹白的肌肤延伸进了鹅黄主腰。
    萧凤卿喉结不自觉地滚动了一下,眸色渐深。
    晏凌的呼吸微促:“在杭州也听过一些镇北王的磊落事迹,百姓们私底下都很推崇他。”
    “人死如灯灭。”萧凤卿冷冷一笑,嗤之以鼻:“流芳百世,彪炳千古又怎样?不过是徒留谈资供后世取乐。”
    萧凤卿的眼眸深邃似夜:“若是我,宁可屠尽天下人遗臭万年,也不做那欺世盗名罄竹难书之人的垫脚石。”
    不知怎的,他的语调格外阴森冷酷,晏凌心头一沉,本能地预感到不妙,她想转身,萧凤卿却倏地单手环过她的胸口箍住了她,她动弹不得,挣扎道:“你这是做什么?”
    萧凤卿倾身靠近她,另一只手拿起药瓶悬在她肩头倾洒粉末,猩红的舌尖舔净了她伤口的血渍,温热的鼻息喷薄在她耳侧,含糊不清道:“怕你跑了。”
    下一刻,萧凤卿的牙齿倏然陷进了晏凌脖子。
    晏凌眼底一凛,陡生毛骨悚然的感觉,仿佛被一条艳丽凶狠的蟒蛇盘住,蟒蛇的獠牙叼着她,似是随时能把她吞吃入腹。
    萧凤卿咬住晏凌的后颈,桃花眼半垂,浓密的长睫遮住了眸底暗潮般沉涌的情绪。
    阳光炙亮,却仿若皆被他暗沉的双眼吞噬。
    他狭长的眼眸盛满邪肆与阴鸷,尖利的牙带着某种摧毁的欲念,毫不犹豫地刺进了晏凌的皮肤!
    晏凌心头一颤,疼痛和恐惧瞬间淹没了她,她不顾一切地挣开了萧凤卿。
    “萧凤卿你疯了?!”晏凌捂着流血的脖颈厉声质问:“你是属狗的吗?随随便便就咬人!”
    萧凤卿慵懒地靠坐在椅子上,托腮,眯眼欣赏着晏凌此时的窘态。
    女子衣衫半褪,青丝散落,曝露在外的肌肤欺霜赛雪,天鹅颈一侧有血迹蜿蜒,三种极致的色彩交相辉映,强烈的视觉冲击让萧凤卿面露愉悦,心底汹涌叫嚣的戾气总算稍稍平复。
    “阿凌的血,”萧凤卿含笑凝定晏凌,舌尖在红唇上滑过,咂咂嘴,意犹未尽道:“好甜。”
    萧凤卿笑意纯澈,金色的光线透过花窗一线线攀上他的面庞,他双眼温暄明亮,薄唇却泛着妖异的血红。
    晏凌惊骇且愤怒,她朝夕相处的究竟是个多变态的疯子!
    今天吸她的血,明天是不是就要把她大卸八块煮了吃?
    她近乎崩溃地低吼:“你简直有病!”
    萧凤卿笑吟吟地颔首:“嗯,只有你能治。”
    晏凌更觉惊悚了。
    比起武力上的挑衅,她更无法忍受心理上的全方位碾压。
    手忙脚乱地把衣裳穿好,晏凌慌不择路地拉开门跑了出去。
    萧凤卿仍旧歪坐着,目送那一道落荒而逃的人影,他玩味地勾起唇,眼中流露出向往。
    “呵呵,是真的很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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