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凌眉眼如山:“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
    人群中,一道似金玉相击的男声突兀响起:“好!”
    众人循声望去。
    围观的百姓被护卫遣散,中间分出了一条道。
    信步而来的男子二十出头,一袭烟青色长衫,腰环玉带。
    姿容昳丽、气度矜贵。
    他把玩着一柄湘妃骨折扇,大摇大摆地迈进门槛。
    随在他身后的,除却侍卫,还有四名花容月貌的婢女。
    晏凌和张知府对视一眼,彼此心里都有了底。
    来者是建文帝第七子,宁王萧凤卿。
    在大楚,或许有人不知太子,但绝对无人不晓萧凤卿。
    若说睿王名扬四海,那么萧凤卿便属于臭名昭著。
    从小飞鹰走犬、不学无术,八岁就敢在宫宴上掀命妇的裙裾,丢尽了皇家颜面,成年后越加胡作非为,整日寻花问柳、游山玩水,身边雷打不动地带着春花秋月四大美婢。
    更荒唐的是,这位宁王爷尚未迎娶正妃,王府里就已经有了满院子环肥燕瘦的姬妾。
    纵使远在杭州,晏凌也听闻,满京都无一名门闺秀愿意嫁给宁王,因为她们不想成为被天下人耻笑的倒霉蛋。
    晏凌警惕地看着萧凤卿,皇权倾轧,皇子们亦分派系,这萧凤卿就是跟在睿王屁股后头长大的,她担心问罪吴承祖会横生枝节。
    “宁王爷!”吴承祖如蒙大赦,膝行上前扯住萧凤卿的袍角:“王爷救我,您与睿王情同手足,我身为睿王叔父,要是被这些刁民处置了,您叫二爷的面子往哪儿搁!”
    熟料,萧凤卿突然抬脚踢开了吴承祖,他痛心疾首地拈着自己那角衣袍:“不知死活的东西,知不知道本王这衣料多贵?被你那脏手一碰,本王这衣衫都糟蹋了!春袖,赶紧的!”
    春袖忙从袖中掏出一方帕子,跪在地上,细致入微地给萧凤卿拭干净靴子,又取来一把精巧的剪子,将吴承祖碰过的衣角剪下来,再拿起针线绞边。
    晏凌收回视线,对张知府道:“大人,我们接着审案吧。”
    “对,你们务必把这杀千刀的衣冠禽兽绳之以法。”萧凤卿顺势坐在官帽椅上,悠闲自得地翘起二郎腿:“白枫,给本王泡杯老君眉。”
    张知府浓眉一皱,晏凌轻声提醒:“王爷,我们在办案,这是衙门重地,您如果累了,知府可以派人送您去别苑。”
    “本王不累,就是心情不太美。”萧凤卿弯起桃花眼,笑得颠倒众生:“所以就想听听你们怎么查案的,好让我找点乐子也开心开心。”
    晏凌闻言,不由蹙眉。
    这不仅是纨绔,还是个缺根筋的傻帽。
    “王爷,我们审办的是一起奸污虐杀女童案,在场者也有那些女孩的父母,对于惨绝人寰的案情,大家义愤填膺还来不及,又如何会有你口中的乐子?”
    萧凤卿后知后觉:“晏捕头是在暗讽本王心如铁石毫无怜悯吗?”
    晏凌眼帘微垂:“晏凌不敢,只是希望宁王能移驾。”
    “不移。”萧凤卿连连摇头,他将折扇插进后衣领,耍赖:“别苑哪儿有这儿好,本王可是专程途径杭州一睹晏捕头傲人风采的。”
    晏凌抿唇,侧过身不再看萧凤卿,专心问案。
    萧凤卿慢条斯理地品茶,眼睫略扬,扫了晏凌一眼。
    少女神容冷厉,清朗的声音充斥在衙门内,好似夏日清泉,能涤荡尽所有脏污。
    每一句掷地有声的诘问都让吴承祖应接不暇,每出示一样证物,吴承祖的肥脸便多白上一分。最后,案件尘埃落定,吴承祖对所犯罪名供认不讳,被押解入狱,等候刑部发落。
    萧凤卿唇畔的笑意渐深。
    官差押送吴承祖离开的时候,他扭头,瞪着萧凤卿:“宁王爷,我可是睿王的叔父,你今日对我见死不救,我看你怎么向他交代!”
    萧凤卿似笑非笑,慢悠悠道:“放屁,我二皇兄的叔父正躺在皇陵享受子孙香火呢,谁给你的胆子冒认皇亲国戚?再说了,二皇兄英明神武、雄才大略,能认你这个死变态当叔父?假冒皇亲又辱没我皇兄贤名,吴胖子,你这是罪加两等,活不久了。”
    吴承祖面如死灰。
    晏凌倒是挑眉投来一瞥。
    萧凤卿迎上她探究的目光,薄唇一勾,桃花眼底绽放春意融融。
    晏凌面色无波地进了后堂。
    傍晚时分,晏凌收到张知府的授意,让她前往寻芳馆参加替萧凤卿安排的接风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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