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方面,颜知讳还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当上了哲学大家,他还在沙暴近空领域转悠,正烦恼怎么进入风眼之内,即沙暴中心。
    他镇静的面庞出现一丝焦虑,沙暴来势凶猛,风眼之内还布置了十分厉害的阵法,若不得要领贸然进去,恐会迷失其中。
    眼下黑色风暴还在扩张,很有可能会牵涉其他人间区域。
    颜知讳后悔没叫上陆修静来,这个若是正常的自然灾害也就罢了,可偏沙暴内充斥着邪狞的凶煞之气,此煞气恶毒至极,可掠夺天地间的一切生机,决不能放任不管。
    “怎么办?”颜知讳自言自语道。
    “换我来。”颜知讳又道。
    颜知讳静心屏息,调动周身灵力汇聚灵台一点,在溢满之前转移至掌心,挥掌急遽地劈向风腰,活生生地将沙暴劈出一条裂隙。
    只一霎间,他顶着猛烈的疾风,像一支脱了弓的箭矢,一溜烟钻了进去。
    沙暴中心比想象中还要风平浪静,暴虐的风暴瞬息不见,里面的区域空旷无限,像是另外造出的虚拟空间。
    颜知讳还在低空缓缓飞行,他俯瞰脚下怪异的地形,荒漠成了杂草丛生的高原,一股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某些回忆片段浮现面前。
    原来,脚下这片土地是魔界地域,若不出所料,再往前十里路,有一处魔界祠堂,专门用来祭祀祸央的。
    他不由加快飞行速度,一路畅行无阻地朝那块魔族圣地前进,不多时,便看见了早他一步进风眼的晚阴。
    晚阴如夜魅般笔直地立于祠堂顶上,斜眼扫了脚下那圈对她张牙舞爪的血魔,手心汇聚一团毒戾无比的阴火。
    她对着那群没有人性的怪物发出一串嗤笑,轻蔑道:“没想到现如今魔界竟然没落如此,知道本姑奶奶要来,还用这些个不入流的杂种来招待。”
    等颜知讳赶过去时,晚阴早已横行霸道地大杀特杀,黑火焰姿态妖艳婀娜,如吞噬成瘾的毒蛇,一群血魔在火焰里逐渐狂躁,情急之下,他们往各个方向奔逃不止。
    然而阴火却一直形影不离地跟着,挣扎无果后,一群没有理智和人性的畜生在御火焚身中灭亡,烧得只余留一股黑烟飘散。
    颜知讳赶到祠堂面前时,阴火才渐渐消散,天地戾气熏人,站在屋顶的阴神不知何时漂移到了他身后。
    “怎么来迟了?陆修静呢?”晚阴问道。
    颜知讳被黑烟熏迷了眼,用袖子挥了挥身前浓重的戾气,顺口编扯了个谎话:
    “一直破不开风沙厚壁,所以耽搁了,陆修静还在外面进不来呢。”
    晚阴斥道:“都怪你们太磨蹭,方才跟本尊一起进来不就没那么多事了?”
    “是我考虑不周。”
    颜知讳面露忧虑,好心提醒:“说到底还是我们低估了这场沙尘暴,没想到里面还蕴藏了十分棘手的阵法,前辈,我们得多加小心才是。”
    晚阴撇了撇嘴,不屑地一甩衣袖,“什么阵法不阵法的,不过是三流的雕虫小技。以前我被关在启宿山时,连枯阳的金光阵都破过,小时候闲着没事干也独创了许多稀奇古怪的阵形。”
    传闻中毁天灭地的阴神回忆起年少之事时,脸上除了仇恨,偶尔还会真情流露,眼神里有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怀恋。她似乎整个人也变得鲜活起来,暗冷的脸颊上恍如照了一束暖光,明媚得让人有落泪的冲动。
    “请改日有时间一定演示,我很感兴趣是什么阵法。”
    颜知讳顺口说道,没想到耳濡目染他人的恶习,拍起马屁居然如此得心应手,可喜可贺,能出师了。
    “当务之急,得先去杀了祸央才是正经!”
    晚阴一门心思朝着自己的目标前行,走了几步,忽然回头看颜知讳,叮嘱说:“你好生跟紧本尊,想保命的话别乱跑。”
    颜知讳愣了一下神,恬不知耻地伸出手,“前辈,我怕跟丢,你牵着我走吧。”
    “真是矫情的贱骨头!”
    晚阴脸上那道光倏然消失,潇洒转身,边走边叨念着:“这么没用,还是死了算了。”
    颜知讳悬在空中的手有点尴尬,懊悔不该看脸忘人,导致混淆了二者的认知。
    他心底悠悠然飘出一声音:“确实是矫情的贱骨头。”
    未几,他轻轻含笑地骂了句自个:“去你的。”
    晚阴虽说长了一张刀子利嘴,但还是没走太快,不难猜出她有意在等颜知讳跟来。
    刚才受到打击的颜知讳立即回血,心花怒放跑上去,嘴巴蜜里调油地奉承道:“还是前辈心肠最好,灭世阴神是谁胡诌乱扯的鬼话,若让我知道了,非扯烂那些人的狗嘴!”
    “哈哈,这世界所有人都认为我罪大恶极,千刀万剐万死不辞,你倒是个另类了,算我没看走眼。”
    两人走着走着,许是心情大好,晚阴忽地一把拽住落后的颜知讳,“哼,看在我那么欣赏你的份上,带带你也无妨。”
    这突如其来的关照令颜知讳心弦绷紧,两鬓冷汗涔涔。
    他咽了咽口水,开始懊悔方才的情不自禁,虽然心里忐忑,但还是要面带笑容,宠辱不惊道:“多谢前辈照拂,知讳感激不尽。”
    “樊渊哪个方向?”不认路的领头人问身后的小跟班。
    颜知讳不紧不慢地走在晚阴身旁,他遥望远处发呆,片刻才娓娓道来:
    “一直往前,有一条横陈万里,深不可测的深谷,底下有一片开满红莲的沼泽,沼泽之上布满致幻的毒气,再与险峻的地势相辅相成,能产生上万种险象环生的幻境。若能克服那些幻境,直通深渊底部,便能窥见一条黑暗狭长的罅隙,此中有一个与世隔绝的浮屠世界,祸央元神便被囚禁此中。”
    “你怎会对樊渊的环境如此熟悉?”晚阴心生疑虑,“小子,你不会是魔界派来的卧底吧?”
    颜知讳迎上那双炙热的火眼金睛,目光悄悄移开,抿唇笑道:“前辈,你怕是忘了我有双玲珑窍吧?退一步说,我若是魔界卧底怎会怂恿你去杀我们的始祖祸央呢?”
    晚阴点头同意,“也是,没有哪个卧底会蠢笨到这般地步。”
    颜知讳笑笑不语,因为有被内涵到。
    两人只顾着闲聊,回头望去拢共没走多长的路。
    为了不耽误时间,晚阴脑袋灵光一闪,提议说:“不若本尊施展暗桥术法,把你我传送到浮屠世界岂不省事?”
    她这个想法被颜知讳当场驳回:“不行,您的暗桥之术虽然高明,但通往浮屠世界的罅隙入口被枯阳打上了万重封印,无论是谁,靠近封印便会被灼烧成黑灰。除非枯阳本人,没人能穿透那道封印。”
    “枯阳不是死了吗,那道封印的力量会减弱许多,不用急,本尊有的是方法破开。”
    晚阴说得胸有成竹,似乎对一切志在必得,与昔日被众人围攻的可怜模样判若两人。
    自负者有自负的资本,颜知讳并非是低估阴神的实力,而是担心阴神现在用的躯体受到伤害。他坚信朽月还会回来的,故而耐心等着,会有一个最好的时机坦白一切。
    “既然不能连接浮屠世界里的通道,连接到樊渊罅隙外的空间也能省事点。”
    晚阴走进了一块被硕大乌云笼罩的阴影中,随手在面前划拉个大圈,一个巨大的黑色窟窿豁然涌现。
    她满意地拍拍双手,转身看了眼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的颜知讳。
    晚阴不悦道:“还愣着做什么,祸央要出世了,本尊可不想错过这么精彩的瞬间!”
    “前辈,我们暂时过不去了,有堆碍事的杂碎挡住了去路。”颜知讳眼眸半垂,“而且,我得拿回属于自己的东西才行。”
    晚阴这才发现颜知讳的不对劲,这男人定定站在原地,双手紧紧握拳,神色莫测,青色的眼瞳内有浮现一抹阴鸷。
    她凭感觉回头一看,才发现前方不远处,黑云笼罩的一块高地上,一处巨大的原形祭坛开设其中。
    阳光从乌云投下耀眼的光线,晚阴眯了眯眼,手搭凉棚远远眺望。
    这个的祭坛有些眼熟,那搭建的样式、规格和方位与当初阴神祭的白骨祭坛如出一辙!不同的是,那祭坛最高处站着的不是待凌迟的千古罪人,而是施法结阵的妖异术士。
    祭坛底下,则按照八个方位和一个中心放置了九具红色棺木。
    在阵法外井然有序地跪着一群魔界兵卒,他们双手合十举过头颅,一遍一遍地恭敬弯腰跪拜,跟着坐在最高处的术士在高声朗诵。
    晚阴再进行侧耳倾听,一串串咒语顺着风灌入耳朵,术士和那群妖魔鬼怪嘴里均念念有词,虽然听不出大概意思,但能猜到他们咏颂的经文不再是恶毒的诅咒,而是赞美的祷告。
    所以,这不是镇杀,是唤生!
    那些魔兵企图用阵法召唤他们的魔主归来,才会这般毕恭毕敬,虔诚跪拜!
    晚阴沉下眉头,指着那处祭坛,“你看看坐在最高处的老头是谁?”
    颜知讳踮起脚尖遥望祭坛,青瞳内一圈金光熠熠,虽然没有千里眼,但也足以辨别那夸张造型是何方神圣。
    “噢,是苍源教主钟昀禛。原来他是魔界派去神界的卧底呀,呵呵,藏得可真够深的。”他平平淡淡地表达了下惊讶心情。
    “哈,今儿是个大喜之日,这仇家可一个赶着一个来送死啊!”晚阴笑得诡怖,浑身布满肉眼可见的杀气。
    “他也是前辈的仇家?”
    颜知讳冷不丁一侧首,看见杀气腾腾的晚阴不由吓了一跳,心里为钟昀禛默哀了三遍。
    “没想到还能让我碰着这样的好事,哈哈哈……祸央你且等等,姑奶奶得先去会会你的魔子魔孙们。”
    相比于祸央,那个瞎眼老儿更令人可恨!
    两人几乎用闪现的速度来到祭坛外圈,晚阴初来乍到给他们杀了个措手不及,她用袖摆刮起一阵悍猛的阴风,瞬时把他们的阵型吹得东倒西歪。
    可惜魔阵内有强大的术法加持,不见丝毫破坏,反倒惊扰了坐在高处神神叨叨的术士——钟昀禛!
    钟昀禛岿然如山地盘坐于祭坛最高处,骨节嶙峋的手时不时抚摸放置身侧的铜钵。听见动静,他打开眼帘,睁开一双布满灰翳的瞎眼,以睥睨的姿态注视下方那不请自来的两人。
    而后他又闭上苍老松弛的眼皮,身子仍旧纹丝不动,只嘴角噙笑,喃喃道:“还差一位,九星通魔大阵便能启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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