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旌旗摇动,上千名大汉骑着高头悍马,身披胄甲,手持长戈立于高空,其中另有两排金鼓阵队打头击鼓,鼓声震耳欲聋,士气高涨。
    军队前有位手持银晃巨斧的刚猛神将,此人目珠圆瞪,脸阔嘴宽,除却体形壮硕外体毛还格外旺盛,在全身裸露出来的皮肤上长势大好,特别是其胸前那浓密的一簇。
    此猛士骑着一匹银纹花豹,周身散着一股肉眼可观的腾腾热气,手里握着巨斧对下界乱挥一通,这场沙暴便是由他所搅动的。
    只在云层中远远望了一眼,湘茵不免吓得连连惊呼:“我的乖乖,那不是西焦赤皇柴鼎耀么?他怎么会在这?哎呀,我忘记这里是他的地盘了!”
    “元君,你们认识?”冷沁花抖了抖衣袖上的黄沙问道。
    “不算认识,一面之缘罢了。这柴鼎耀可算是神帝级别的人物,和中武神帝贺斩,朽月灵帝,还有陆崇道君是一挂的,但名气不怎么样。他是上古九帝神中居于西边的赤皇,掌热暑,管辖西境一带。奇怪了,他不在炙漠城呆着举兵来这里做什么幺蛾子哦?”
    听见在云层中有人小声嘀咕,柴鼎耀那边云头瞧了眼,旋即声如旱雷地斥问道:“谁人躲在那处,给本皇滚出来!再不出来本皇斧子可要劈过去了!”
    受不住威胁,湘茵也没好意思再躲,拉着冷沁花乖乖钻了出来,将面纱扯下规矩地上前行了个礼:“小仙湘茵见过赤皇!”
    柴鼎耀见是两位女仙,倒还知道抱拳还了一礼,咧嘴呵呵笑道:“本皇还道是谁,原来是湘茵元君,少见少见。不知两位仙子来我西境有何贵干?”
    “我们姐妹相约游历四方,正好经过贵宝地,若有叨扰之处还请见谅。不过赤皇,您带着如此声势浩大的兵马是准备和谁开战吗?”湘茵在说完客套话后适当地提出了自己的疑问。
    “不瞒元君,本皇听说那恶神朽月要来折阕池,于是赶忙带着兵马前来阻击!哼,那厮若想去折阕池,必定经过此处,看本皇这次如何一雪前耻,今日势必要拿下这恶人!”
    柴鼎耀胸有成竹地捏了捏拳,怒火散发成白烟从脑袋上嗡嗡地冒出。
    湘茵在柴鼎耀面前矮了一截,抬头看他时没见着对方脖子,倒是近距离欣赏到了他颇为茂盛的胸毛,顿时出神。
    “赤皇与朽月灵帝也有过节吗?”
    冷沁花因鲜少关心神界纷争,故不太理解这位西焦赤皇为了个人恩怨要做到这般夸张的地步,不惜发动兵马只为捉拿一个灵帝。
    柴鼎耀被踩了底线似的火气冲天,脑袋上渐熄的白烟又开始突突地冒个不停,瞬间炸毛道:“他娘的棺材板板,岂止有过节,本皇与朽月不共戴天!”
    冷沁花不知自己为何会惹这糙毛大汉生这么大的火气,心中不免忐忑,正欲问清何故时,身旁的湘茵偷偷拉了拉她的衣角提醒她不要再问了。
    湘茵转头对柴鼎耀露出略微尴尬的笑:“实在抱歉,我这位妹妹不太懂事,若有得罪之处还请赤皇见谅!”
    “罢了罢了,你们还有其他事吗?”
    “没事没事,我们姐妹就不打扰您了,这便告退!”湘茵带着冷沁花赶紧开溜,以免惹上是非。
    是非不想惹,但热闹还是想看的。
    两人还没飞多远就停了下来,湘茵找了个视野通透方便观战的位置,而后任意捏了个云团将两人包裹其中,两双眼睛不约而同地从云缝里往外窥视。
    “这位西焦赤皇脾气也怎的这般暴躁?这些武夫性格不好是通病吗?”冷沁花两手抱胸耿耿于怀道。
    “也不尽然如此啦,柴鼎耀这人嘛丑是丑了点,对女人一向是比较客气的,当然了,唯独除了朽月灵帝之外。”
    冷沁花心有余悸地看着远处骑在银纹花豹上的大块头,不解地问:“他到底和朽月灵帝有何瓜葛,怎么我一提到她就变成脸红脖子粗要吃人的模样?”
    湘茵听后哑然失笑半天,良久后她才拭去眼角的泪,忍俊不禁道:“哈哈,那是因为你刚好踩在他的雷区上!你别看他这样,以前柴鼎耀可是神界出了名的老实憨厚,但坏就坏在这点老实憨厚上!”
    “怎么说?”
    “某天啊,一顶大大的绿帽子从天而降,不偏不倚地正好往他脑门上砸——他那刚过门的美娇娘跟别人跑了!听说还是在成亲当天跑的。正所谓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个荒唐的笑话闹得尽人皆知,他头上的那顶绿帽子一戴就是几万年,搁谁谁的心情能好?所以这人性格变得十分偏激也是情有可原的。”
    “他那美娇娘又不是灵帝拐的,犯得着如此嫉恶么?”
    “诶,别说,还真就是灵帝她老人家拐的!”
    湘茵找了个舒服的姿势卧在云中,在冷沁花不可思议的目光中接着道:“没想到吧?灵帝虽不招男人喜欢,但是她的女人缘素来很好。”
    冷沁花双眉颦蹙,百思不得其解:“怎么可能,柴鼎耀娶的那位美娇娘不知道她是女人吗?”
    “当时应该是不知道的,听人说灵帝当时穿了一身男装,要是因此而闹了乌龙也不稀奇。啧啧,你是没见过灵帝扮成男人的模样,那可绝对堪称翩翩浊世佳公子,连我见了都想嫁!可惜人家是个女的,对咱也没兴趣呀!”湘茵越说越有种悔生错了性别的惋惜。
    冷沁花不禁想起了在凡间那场盛大的晚宴,朽月似条水墨游龙闯进众人视野中,那时候,她是白王伊白陌。
    初见时,她傲睨朝野,不惧庙堂之上的邪魔绯帝,独揽天下之倾慕却不耽溺于酒色。
    再见她时,深夜独会杜胥远,替他指点江山,谋划天下。
    她鼓动杜胥言发动政变,两人里应外合对付昏君莫绯。
    冷沁花虽对此举耿耿在心,但不得不说她确实假借杜胥远之手行了一步妙棋,不仅动摇了莫梁国的根基,还为后来的伊国锚定了定鼎之势。
    这样举步从容的帝王风范也独此一家,无出其右了。
    “是么?我在凡间也见过朽月几次,怎没你说的那么夸张,成日板着一张生人勿近的冷脸,哪里讨女人喜欢了?”冷沁花言不由衷道。
    天空热浪滚滚,气温蒸蒸日上,亏得两人躲的云团厚实才免于中暑,事实说明看热闹也需付出代价。湘茵用手扇风道:
    “非也非也,现在的女子都喜欢这种冷漠霸气款,遇美色/诱惑能坐怀不乱,不恋万花独取弱水一瓢,看似薄情实乃深情有意。哦,灵帝真乃我的天菜也!”
    冷沁花鄙视地瞅了眼湘茵,无情地道出了真相:“上次我记得您还说过‘温柔体贴款的也很招女子喜欢,不仅和言善笑如沐春风,而且温润如玉待人有礼,细致体贴的多情郎是居家度日必备良选。’这会怎么又觉得冷漠霸气款的合心意了呢,是温柔多情款的不够好么?”
    湘茵语塞,一时无法做出取舍,太难了!就不能都要?
    “或者说您只是单纯地看脸呢?”冷沁花一眼戳穿。
    湘茵赧然一笑,用食指放于唇边‘嘘’了声,命她切莫再多言,并牵强地解释了一句自己绝对不是个花心的人。
    两人躲在空中等了多时,终于在快被烤成鱼干时,那慢悠悠的三人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陆修静没了葫芦坐,愣是要跟柳兰溪挤在一把剑上,朽月则在前边一直飞飞停停,不时地催促身后作死胡闹成一团的两人。
    湘茵蹿出云层,好心拦住了御火疾驶而来的朽月,挥着两手大声呼喊:“灵帝,莫再往前了,就此停下吧!”
    朽月见有人拦路只好骤停于前,定睛察视,原是那日来千茫山找陆修静的女仙,惊异道:“小元君,何事拦我?”
    “嘿嘿,灵帝,好巧,我们又见面了。”
    湘茵先热络地打了个招呼,提醒道:“赤皇带了几千兵马气势汹汹地守在前边专门堵你呢,建议你们还是改道吧。”
    朽月出乎意料地回了一句:“什么,你说柴鼎耀那个糙毛汉在前边堵我?”
    “千真万确呀,刚才我还见着他了。”湘茵恳切道。
    “呵,我说怎么感觉越来越热了!也罢,本尊且去会会他。麻烦你等在这传话给后面那两个道士,让他们先去折阙池,待本尊修理完那根热棒槌再与他们会合。”
    朽月吩咐完毕便冲进了漫天黄沙之中,背影透出一股飒爽坚毅,大有神挡杀神,佛挡杀佛的气势。这画面,在湘茵元君的脑海中深刻地烙下了一位活脱脱的热血女帝形象。
    “元君,你发什么呆?”冷沁花在湘茵的视野前方挥了挥手,拉回了她神游的视线。
    湘茵呵呵痴笑道:“你不觉得灵帝看起来有点帅吗?”
    “是有点。”冷沁花同意道,感慨了一句:“她是天生的帝王,后天的恶神啊。”
    没过多久,那片黄沙笼罩的地方传来了兵戈角斗声,柴鼎耀愤怒的叫骂声,以及无数神兵呼天抢地的嚎啕声。
    可惜风沙迷眼,加之视野混沌,故无法近距离看清战况,直教湘茵大呼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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