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柳初云得救后感念朽月救命之恩,运用独门密法‘占卜术’为其算出槿花仙子夙念今世所在之处。
    同时柳初云还考虑到天下局势未定,四方诸国民不聊生,于是他趁着伤病潜入伊国宪君梦中托梦,谎称失踪太子能救焚拯溺且不日将归。
    此一石二鸟之计,既能令朽月灵帝行事自如,又能顺便借助她的力量拯救天下苍生疾苦。
    朽月本来想直接闯进伊国皇宫找寻木槿仙子夙念的下落,途径秽存山时偶然救下伊国宪君,之后又莫名其妙地当上了伊国国主。
    当所有的事都顺理成章,她才反应过来让柳初云算计了一道。
    当时朽月多少有点怫然不悦,好不容易做了回好事还被人当作冲锋陷阵的棋子,这么随意就替她安排上了拯救苍生的使命。
    更好笑的是她一介恶神,又不是济世活佛,哪来的慈悲心肠?
    不过她转念一想,有了伊国国主的身份也不算什么坏事,起码办起事来更便捷无阻,只好卖柳初云一个人情,顺势推波助澜了一把。
    再话人间,如今局势已定,天下归一,伊国无疑成了最大的赢家。
    祁临侯伊扬东征西战三年,收复了分崩离析已久的山河。
    其兄白王伊白陌念其胞弟厥功至伟,泽被千秋,随即退位让贤,至此仙音归去,不复朝堂。
    正所谓民心所向,众望所归,白王效仿尧舜禅让之举被世人传为佳话。
    祁临侯伊扬承天恩授皇业,建立大祁帝国,封为开元祁武皇帝,建都雅兴,开创盛世元年。
    朽月到雅兴城之时听到了不少关于白王禅让皇位的美谈韵事,大致的版本是说她乃天上白陌仙君,为助胞弟成就功德大业特地下凡。
    等他功成身退后羽化飞天,携一位仙娥回到了云宫之中,如今隐匿于九霄天外。
    看起来她在人间比在神界受欢迎得多,想来也可笑至极,她一位臭名昭彰的恶神也有被歌功颂德的一天。
    朽月正坐在一家酒楼上饮酒,窗外一条条繁华的街道贯穿着鳞次栉比的民屋商肆。
    雅兴不愧是地处物华天宝的福地,众多楼宇众星拱月般簇拥着庄严肃穆的皇宫,雄州雾列,蔚为大观。
    极目望去,一座座气势恢宏的殿宇在内城中拔地而起,格局布画严整罗密,为当今天子所在的皇宫居所。
    伊扬如今是大祁皇帝,身份地位自然今非昔比,朽月贸然前去诸多不便。此番她回来只为打探纸鸢下落,并不想多生事端,过多纠缠世俗之事无益。
    自上次槐山一别,莫绯带着纸鸢不知所踪,朽月一路追查至此,从世人零碎的传言中得知,在她走后有另外一个‘伊白陌’代替了她。
    朽月想到黎魄此前曾在槐山认错人,便推算到极有可能是莫绯假扮了她的模样,以她的身份来到了祁临雅兴城。
    之后发生的事朽月也推测得七七八八,莫绯这位亡国之君非但没有继续兴风作浪,还帮她演完了故事的终章。
    如果朽月玉脂肉身未毁,接下来她便计划直接带着纸鸢一走了之,再不理那凡尘俗事。
    相较而言,莫绯倒是意外地多管了闲事。
    莫绯来到雅兴之后不仅帮着伊扬整治内忧,还解决外患,在天下归元统一之后,这位足智多谋,运筹帷幄的‘白王’携着美人隐退山水,至此杳无音讯。
    朽月在离开槐山之前的确有将纸鸢托付与他照顾,但未曾想过他还如此热心,居然帮着外家人掘自家坟墓,这无疑就是站在自己的对立面打自己的耳光。不得不说,此举真是可敬可佩!
    莫绯如若借着伊白陌的身份最后当了开元皇帝还能理解,那么无论莫梁灭亡与否皆无关紧要,成也好败也罢,反正最后的赢家总归是他。
    但是这人脑筋打结了,居然功成身退,让她落得个万古流芳的美名。
    当莫绯不顾社稷执意与她一同离开时,朽月还以为其中必定有诈,现在看来真是她多虑了。
    暴君和贤君之间,此人倒是转换自如,尽职尽责地客串了绯帝和白王两个的角色。
    他果真是奸恶的妖邪吗?答案否,他也可能是唱大戏的!
    你方唱罢我方登台,红脸唱完唱白脸,他游刃有余。
    朽月根本就猜不透莫绯什么心思,唯有一点可以肯定的是,莫绯从头至尾都不安分守己地当好一个恶人,同时也没太大兴趣地当一个好人,而这阴晴不定的种人往往最是猖狂。
    时过境迁,于朽月而言不过弹指数日光阴,那个昔日喊她王兄的人今朝坐上了大祁皇帝的位置。
    这些与朽月关系并不大,甚至她这个‘弟弟’都不是亲的,不过他一定知道‘白王’和纸鸢的最终去向。
    但矛盾就矛盾在要怎么问,自己问自己的下落岂不是令人啼笑皆非?
    朽月支颐思量片刻,如今自己倘若改头换面去见他怕是不妥,遂决定用失忆、走散之类的事给蒙混过去。
    “喂,好弟弟,你知道我之前离开雅兴后带着纸鸢去哪了吗?”
    “王兄,你连自己去哪都不记得了吗?”
    “嗯,出了点意外,磕坏了脑子,记不清去哪了,跟纸鸢也走散了,怎么,不行?”
    “什么,王兄失忆了?!竟然还把纸鸢姑娘弄丢了?”
    ……
    朽月脑补了以上莫名其妙的对话,嘴角微微抽搐,顿觉这画面简直蠢极了。
    仔细一想,她化身伊白陌之时几乎整天板着个脸,尽量不与生人多处,虽不消说她这个神仙整日没心没肺,但人间帝王家亲情淡漠自古有之。
    不过匆匆过客尔,又何必介怀?
    俗世本多羁扰,既不打算触及,应不留尘埃才是。
    朽月一直奉行此理,只叹时如朝霜尘露,不堪一瞬。
    她虽历经过漫长的年岁打磨,理应看淡光阴这东西,然千万年前成神封帝的往事竟犹昨日发生一般,历历在目,自有艰辛不语。
    战火烽烟惹人烦忧,而繁华盛世能予人通明。
    朽月在雅兴所见的每个人脸上都洋溢着笑容,举国海晏河清,百姓安居乐业,再没比这更让人喜不自胜的了。
    仿佛受着周围气氛的感染,朽月不觉思绪澄澈明朗许多,双指拈起桌上的酒杯置于唇瓣间品闻。
    再望着人间安乐的盛世美景,不由将困恼摒去一二。
    朽月此刻脸上戾气全无,顾盼间一派风轻云淡,松释眉梢时尽化霜雪。她微阖秀目,将杯中清酒一饮而尽。
    待酒水饮罢,忽觉楼下街道人头攒动,街上男子纷纷驻足仰头,也不知观望什么。
    朽月只觉有无数目光向她投去,十分不解地将头探出窗外,这不看还好,一看却惹得底下闹市一片哗然惊呼。
    “那位女子何许人也,竟生得这般逸貌绝伦,怕不是神女临世吧?”某位富家子弟倾慕地赞叹,嘴角的哈喇子三尺连绵垂地,正目不转睛地盯着坐于酒楼窗户边的朽月。
    “哈哈,我看许是哪家贵族小姐偷跑出来了吧?”一路人猜测道。
    “画中仙呐画中仙,江某长这么大算是第一次领教何为‘凡尘难留仙,月容画中貌’,真乃旷世丽人也!”一位书生模样的男子正手拿折扇,趣味盎然地欣赏着楼上那位‘画中仙’,不觉有此感叹道。
    “哟,这不是江先生么,久仰久仰!”
    那位富家子弟一眼认出了江则善来,心想此人曾是赫赫有名的谋士,在当今皇帝还是祁临侯之时便在侯府中任过职。
    听闻此人颇得皇帝赏识,不过他居然宁可游历河山做个闲人也不愿入仕为官,皇帝派人三请三辞后只好作罢。
    江则善闻声寻人,见一位衣着考究,品相富贵的公子向他作了一揖,不觉疑惑道:“请问兄台是?”
    富家子弟有心结交江则善,于是热络地上前与之攀谈:“在下礼部侍郎之子刘何安,晚辈久闻先生大名,先生清风峻节乃我辈楷模,今日如愿得见先生真容,实在幸会!”
    江则善听不惯这些恭维的客套话,见来人是朝廷权贵子弟,于是两手虚抬示意不用多礼。
    “刘公子客气了,江某只是一介江湖闲客罢了,不敢担此虚名。”
    “呵呵,先生过谦了,倒是不知先生此来雅兴所谓何事?”
    谁知这小子没完没了地与他交谈,江则善只好回道:“故人忌辰将近,特地赶来祭奠。”
    “恕晚辈斗胆问一句,先生故人可是栖风君?”
    “正是。”
    “唉,可惜栖风君英年早逝,真是天妒英才啊!听闻圣上每年都亲自去祭奠呢,人尽皆知圣上素来爱才,先生若能重返庙堂,必定能得皇上器重啊!”
    新政成立后,京城之中的士族贵胄近来养成一股餐腥啄腐的歪风习气,这些蝇营狗苟聚集一处攀交各方权贵,形成了几大新贵为首的阵营。
    庙堂上下朽木为臣,这些势力搅得朝廷乌烟瘴气,是皇帝的一大心病,祁武帝却苦于无良策整治。
    江则善与刘何安话不投机,如今他两袖清风不想与朝廷有何牵扯,于是谎称有事匆匆作别了此人。
    然而待他回望酒楼雅座时,只见人去楼空,画中仙不知何时飘然而去,没了热闹好瞧的行人也各自散去。
    “这画中仙与白王怎会如此相似?”
    江则善从刚才就一直在想这个问题,他方才在街上观察许久就是为了再三确认对方身份。结果他看了半天是越看越像,若非对方是女子,否则他真要激动地冲上去顶礼膜拜了。
    只因他这一生最敬佩的人有两位,一位是因病故去的栖风君,另一位便是禅位仙隐的白王。
    江则善颇为遗憾地用折扇敲了敲额头,怅然若失地叹道:“白王早已隐迹多年,天下之大相像之人何其之多,许是自己看错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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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莫绯是男主的其中一个马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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