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如丞突然睁开了眼睛,一下子从床上坐了起来。睡在旁边的老伴儿也被惊醒了,强睁着惺忪的睡眼瞥了一眼:“干什么呢?天还没亮……”翻了个身想继续睡。
    “现在几点了?”
    “还不到六点呢。”
    付如丞听到这句话,再也睡不着了,他起身下床换衣服。老伴儿听到了动静,扭过头来:“你发神经啊,这么早起床干什么?”
    “我去局里,你接着睡吧。”付如丞脱下了睡衣,换好了衣服,又拿了一件羽绒服,开门出去了。
    冬季天亮得晚,外面黑咕隆咚的,付如丞就这样披星戴月地出了门。昨晚老伴儿因为夏朗的到来特意要加几道菜,可夏朗不答应。最后坐在一桌吃烩饼的时候,付如丞始终记挂着夏朗的分析。作为共事了几年的上级与下属,他很清楚夏朗的脾气,这个时候夏朗应该是在市局的宿舍吧?
    传达室的老严看到付如丞风风火火走来的时候,瞪大了一双眼睛,他还以为自己刚睡醒看花眼了。警察这工作,熬夜的时候很多,但是来这么早的情况还真不多见。付如丞迈着矫健的步伐来到了宿舍,敲响了夏朗宿舍的门。等了一会儿,没有人开。他又敲了敲,还是没有人。难道夏朗不在?付如丞想喊一声,可是顾虑到其他同事可能也在,他打消了这一念头。
    付如丞正要抬手敲第三次们的时候,忽然走廊里过来了一个人,叫了一声:“付局?”他扭头望去,见正是夏朗。
    夏朗端着一只盆,里面放着刷牙缸和牙刷,一条毛巾还有洗面奶,显然是刚洗漱完回来。坐在了宿舍里,付如丞点上了一支烟,并没有先开口。直到这支烟抽了一半儿,他才眉头深锁地问了一句:“真的会有第三起案子吗?”
    夏朗很坚定地点点头:“现场没有任何的财物损失,脚印指纹都不是很清晰。在第二期案子中,赵新萍母子和犯罪嫌疑人搏斗的时候扯下来了他的头套,里面发现了三根头发,虽然可以验出dna,但是没有明确的指向性。我觉得这个人应该是初犯,没有前科。至于那根松木棍子,上面也没有指纹……一个脚印都没有留下……我怀疑……”
    这些,付如丞已经在卷宗上详细看过了,他把烟头丢在了地上,踩灭后说了一句:“直接说重点。”
    “很简单,前两次他都没有得手。这种变态的基因蠢蠢欲动,他肯定控制不住的。”
    付如丞的一张脸阴沉着,过了半晌,他才缓缓开口:“我们所能调动的警力有限,尤其是这几天大家都很辛苦了,深夜监视老小区的顶楼……怕是力不从心,而且目前没有直接证据啊。”
    这一点夏朗早已经想过了,所以他才会为难。明知道即将有刑事大案发生,可因为没有证据,根本没办法去针对某一点做出相应的部署。他抬头打量了一下付如丞:“付局,你也没睡好啊?”
    “你不也一样嘛。”付如丞笑了一下,“你呀,真跟我年轻的时候一模一样,那时候也是发生了两件未遂的案子,我去找领导谈话了。”
    夏朗问道:“后来呢?”
    “后来被骂了一顿呗。说我捕风捉影,浪费警力,写了份儿检讨,还给了我一个内部处分。操!”付如丞想起了年轻时候的遭遇,忍不住骂了一句脏话,“后来事实证明,我说对了,犯罪嫌疑人继续作案,开始只是伤害受害人,到后来干脆直接就动手杀人了。”
    夏朗沉默了好一会儿:“我担心我们目前这个案子也一样……”
    早上七点多,天终于大亮,宇华电子行的老板阚宇华回来了。因为昨晚陪朋友应酬了一晚上,他没有敢开车,而是叫了一个代驾。停稳车后,代驾师傅就走了。打开车门下车,阚宇华差点儿摔倒,腿一软,扶住了车门。今天的阳光也不算强烈,可照得脑袋疼,像是有一根钢针在搅动着他的脑浆。阚宇华做的是小本儿生意,但年底了也免不了应酬,昨晚不知道喝了多少,吐了几回。
    阚宇华想到了自己十年前上大学的时候,白天上课睡觉,晚上去网吧熬夜,一个月就是这样过来的。他接连在内心苦笑,看来自己真的是身体不行了,只是这一晚就受不了了。他刷卡打开了门禁,迈步上楼。
    康盛家园以前是厂职工的家属楼,厂子都倒闭十四年了。阚宇华那时候还计划过将来接父母的班。可是刚上大学,厂子没了。还好,自己对电子设备很在行,毕业后开了一个电子行,平时卖卖手机电脑什么的,加上妻子钱文玲当老师挣的工资,够两个人花了。
    阚宇华今年挣了点儿钱,想要再买套房子,搬离这里,毕竟康盛家园这里住的都是老头儿老太太。这种氛围他不喜欢。而且六楼的建筑,也没个电梯,每天自己都要爬楼。终于上楼来到了自己家的门前。阚宇华拿出钥匙要开门,却突然发现自己家的房门虚掩,他心里纳闷儿:难道是妻子知道他要回来了,特意留了门?
    阚宇华轻轻打了一下自己的头,责怪自己没有好好陪伴妻子,同时也感动妻子的等候,他拉开房门走了进去,喊道:“老婆,我回……”哪知道,眼前的一幕,吓得他直接坐在了地上。
    半个小时后,接到报警的北苑区公安分局刑侦大队赶到了现场。夏朗也接到了电话,紧随其后赶来了。北苑区分局的同事看到他后还有点儿纳闷:“怎么夏朗也来了?”另一人说道:“听说是路局接到了市局的电话,说让咱们密切注意类似的案子,一有动静就要汇报。”先前那人感慨说道:“市局的人未卜先知吗?”
    北苑区分局的刑警队大队长刘利明,他不是第一次和夏朗打交道了。两人之前在云海间花魁遇害案中就曾合作过。见夏朗来了,他迎了上去:“看来这件事情非同小可。”夏朗皱起了眉头,他认为可能刘利明与自己的想法一样。
    “你还是自己看吧。”他拉高了警戒线,夏朗钻了进去后来到了客厅。
    淡黄色的瓷砖地板上,倒卧着一具女尸,头东南、脚西北,脖子左侧颈动脉被割断,血流了一地,下阴被连刺了数刀,死状恐怖。但最为诡异的是,死者上半身没有任何的衣服,下半身却被穿上了一条肉色的连裤丝袜,没有穿内裤,一双红色的高跟鞋,连裤丝袜的裆部血肉模糊。
    “真他妈是个变态!”有个办案的民警忍不住骂了一句。
    “死者钱文玲,是这户人家的女主人。”刘利明扬了扬下巴,“男主人阚宇华在里屋呢。”
    夏朗小心翼翼地绕过了工作人员及现场,来到了卧室里,只见一名分局的同事站在了床边。一个三十多岁的男人坐在那里,两只眼睛红肿,泪痕未干:“我操他妈的,谁他妈这么狠啊!我要报仇,我要报仇!”他情绪激动之下,站起来要冲出去,夏朗急忙把他摁住了,分局的刑警也上前帮忙。
    阚宇华无法从丧妻之痛中走出来,他徒劳地挣扎着,歇斯底里地大声哭喊:“我老婆死了啊!我老婆死啦!警官,求求你们一定要抓住凶手,替我老婆报仇!”
    突如其来的家庭变故,相信每个人都无法承受。昨天还对自己关怀有加的妻子,今天就变成了一具冰冷的尸体。夏朗的内心暗暗憋了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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