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笔一划地在宣纸上勾画出八个字。
    ‘求之不得,辗转反侧’。
    最后一滴墨水落下,屋子里响起手机的铃声。
    一直趴在角落里的癞皮大爷率先扬起脑袋,看向木桌下响起的手机。
    符与冰垂首,从木桌下拿出阿姐的手机。
    屏幕上写着‘老侯’两个字。
    却被符与冰闻到一股鬼的气息,透过电子信号传过来,不断波动。
    符与冰的眼神里闪过一层冰气。
    手指点在屏幕上,从左到右划向绿色的接通键。
    接通后,对面反而是沉默的。
    大约有三分钟,手机只传来沉闷的呼吸声。
    对面没说话,符与冰便也没说话。
    把手中的毛笔搁下,甚至百无聊赖地开始卷起宣纸。
    对面开口后,传来的不是老侯的声音。
    “是...赵戈赵道长吗?”
    陌生的男人声音,听起来三四十岁。
    符与冰依旧没有应声,把桌上写着‘安神’二字的宣纸一张一张卷起。
    手机对面没有听到应答,反而笑起来。
    “从通话记录里看,想必道长对地下的事已经有了一定的了解,我就是他们口中的那个‘厂长’。”
    没有听到回应,厂长的声音却四平八稳地继续说下去。
    “托道长的福,老侯和那三个小姑娘已经被我关了起来...他们信仰不纯,该罚。”
    “当然,被关起来的不只他们几个,还有其他被感染的人,两个月前厂里陆续有人脖子上长白斑的时候我还没注意,结果最近全都开始发疯,真是没有来由。”
    “但听闻...道长您真的有些道行,能解这病,要不我和道长做个交易?”
    符与冰慢悠悠地折完最后一张写着‘安神’的宣纸,这才出声。
    “什么交易?”
    对面听见是个男声,一时愣住,但很快又笑起来。
    “你就是老侯说的那个小神父吧,正好,你帮我告诉你们对面的道长...让她来救人。”
    符与冰把卷起的宣纸放到木桌下,桌上只剩下他方才写的那八个字。
    “阿姐没空。”
    “没空..也是要找出空子来的。”
    对面的声音沉下来。
    “实在不行,我只能亲自去请道长了。”
    听到这里,戒指链上的十字架定住,眼中的冰气结起。
    视线扫向手机,手机屏幕上也附上了一层薄冰。
    问出的话由是冰凉。
    “你喜欢十九这个数字吗?”
    对面显然没理解这个没头没尾的问题。
    “什么?”
    “月半,十九点怎么样?”
    “什么意思,你是说下个月半见?不行,太晚了,你让道长明日或者后天就来,如果不来...我就只好喊人去了...”
    没等厂长的话说完,符与冰径直挂断手机。
    眼神抬起,看向墙上的日历。
    大鬼祈邪,终究是要了结的。
    现在已然是七月末,距离下个月半还有二十余天。
    八月来,季夏开。
    下个月半,就是踩在季夏时节的日子。
    也是大鬼阳面最旺盛的日子。
    癞皮大爷对着门口跑过去,摇铃一响,赵戈收起油纸伞走进来。
    放下伞后,两手空空。
    符与冰的视线跟着赵戈走。
    “以撒神父没在。”
    她坐到对面的蒲团上,视线落在符与冰的衣服上。
    “衣裳已经干了?没有淋浴?”
    “没。”
    “幸好。”
    赵戈露出个无奈的浅笑。
    “你还是回教堂再洗个热水浴,以撒神父不在,其余人我也不认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给你拿衣物的话来...要是你已经开始淋浴了,就没衣服换着穿了。”
    赵戈说着,视线往下移。
    木桌上唯一一张宣纸铺展开,很是显眼。
    ‘求之不得,辗转反侧’。
    “你写的?”
    赵戈拿起宣纸。
    “字不错。”
    符与冰盯着赵戈。
    “阿姐可想知道这八个字到底是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
    赵戈捧着宣纸抬头,眼神却错开,没有看向符与冰,而是看向他身后的墙。
    符与冰答非所问。
    “我想跟阿姐打个赌。”
    “什么赌?”
    “我赌...”
    赵戈虽然没看符与冰,符与冰的眼神却死死地咬住她。
    “阿姐其实知道这八个字到底在说什么。”
    听到这话,赵戈的背猛然绷直,她终于看向符与冰,眼神有些慌乱。
    符与冰盯着她的嘴唇,心里涌上一股冰气。
    仲夏这池水,也该沸了。
    于是仗着这股冰气,符与冰把手指放在了宣纸上。
    就算接下来的话会让阿姐惊愕,甚至生气,但还是开了口。
    煮起仲夏月末。
    “这八个字,是我对阿姐的肖想。”
    符与冰盯着赵戈,眼神像是能吃人。
    语气加重,一字一句。
    “由内,到外。”
    第三四章 三四黑
    赵戈虽然隐约能明白符与冰眼神里的意味, 但当他这么直截了当地说出这些话的时候。
    心跳几乎都快停止。
    所谓语出惊人。
    惊愕转了好几个弯,而后才体会到这句话中的冒犯意味来。
    求之不得,辗转反侧。
    求的是辗转, 辗转的是燥热。
    外面雨声扑朔,连带着宣纸上的字都湿润起来。
    血色一下涌上脸。
    胡闹。
    赵戈想这么斥责着说出口, 但视线就是这么不争气地移开。
    要是换成其他人,说不定她能立马提起油纸伞,撕开伞面把竹竿给捅过去。
    可对面坐着的是符与冰。
    那个与她沉浮,为她沉浮又替她沉浮的符与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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