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如此,那又如何?”
    江万里叹一声诉道:“你又不是不清楚现在状况?那华夏军对我们虎视眈眈,如今又占了襄阳。若是不做好防备,对我们来说就是一场灾难哎!”
    对于贾似道和元军媾和一事,他当然充满着愤怒,然而对方有着赵璂的支持,自己又能够做到什么?
    对于这一点,江万里早已经是无能为力了。
    “没错。”
    李庭芝也是说道:“而且你也不是没有见到过那鞑子的厉害了。能够稍微争取一些时间,为我们腾出足够的力量,不也是好事吗?”
    虽是宋军将领,但李庭芝也深感对手实力棘手,自然也不想要继续消耗兵力。
    文天祥眼见两人这般推脱模样,不免大怒:“我以为二人本是国之栋梁,这才希望两人能够伸出援手,助我一起铲除贾似道,为何你们两个这般推脱?”
    “非是推脱,只是形势所逼而已。”江万里摇着头回道。
    李庭芝也是回道:“没错。不管如何,他贾似道都是我朝宰相,岂能因为一些事情冒犯与他?若是被他人见了,岂不是会遭人耻笑。”
    “你!你们怎么能这样?”
    文天祥倍感愤怒,有种背叛的感觉来。
    “对不起,形势如此,我等也有自己的难处。”
    不管文天祥如何劝谏,两人都是谨守方寸,始终维持拒绝的态度。
    无奈之下,文天祥只好弃席而去,离开了两人。
    待到回到军器监之后,文天祥依旧气愤无比,以至于在处理政务的时候都带着一点火气来。
    他这态度,却被其副手王魁见了。
    这王魁和文天祥乃是同年进士,只因为排位靠后,所以在临安之内也没有什么名气,当时候只因为见了文天祥厉声呵斥当朝大臣,为之钦佩之下便跟在了文天祥身后,成为了其左右手。
    “宋瑞兄。你这是怎么了?为何这般生气?”
    借着递送公文之际,王魁问出了心中担忧。
    文天祥长叹一声,诉道:“唉。还不是因为那贾似道和元军议和的事情吗?”
    “原来是这事儿?可是促织丞相不是说了吗?以黄金三万、白银三十万外加绢布三万匹换的和平,不是很划算吗?”王魁戏谑道,话音之中充满着轻蔑。
    受了文天祥的影响,他对贾似道的感官也不是很好。
    “没错。昔日苏洵曾言:‘以地事秦,犹抱薪救火、薪不尽则火不灭',如今贾似道这般作为,和当初六国君臣有何区别?”文天祥满是不忿,若是那贾似道出现在他的眼前,定然会被一阵痛斥。
    王魁诉道:“这的确是一个问题!”
    也不知晓是因为什么缘故,那郝经在提出议和条件之后,便狮子大开口,而贾似道也不知晓是出于什么心思,这才达成了这个协议。
    以协议之中的数量,只怕得将国库掏空了才可能付清。
    “所以我才为此愤怒。只可惜我位卑言轻,如何能够影响到朝政?纵然是想要弹劾那贾似道,然而就凭我现在的状况,还有谁愿意帮我?”文天祥双目黯然,为自己如今的际遇而感到悲伤。
    如今的他只是军器监之内一个小小的监军,既没有上朝议政的权力,更没有诸如御史、台鉴那样的举荐的力量,若要扳倒贾似道的简直是难入上天。
    “哈哈。宋瑞兄不用担心,这一点我倒是可以帮到你。”王魁笑道。
    文天祥略有诧异,问道:“嗯?你有办法?”
    “当然。我有一位堂弟,唤作王首。他在求学时候,曾经受了我不少恩泽。目前正好被举荐,进入了御史台之内。若是拜托他的话,应该可以吧。”王魁满是信心的回道。
    “很好。那这件事情就拜托你了?”
    文天祥一脸欣喜,连忙将这事儿交待给了王魁。
    王魁自是充满自信,答应了此事儿,然后就借口家中有事离开了府中,却是去找了他口中的那位堂弟。
    文天祥心知此事急不来,只能静静的在府中等待着,然而数天之内未见朝堂有任何动静,心中便有了怀疑,又见王魁也未曾回到军器监,便倍感害怕。
    “为何王魁始终未曾出现,莫非他出事了?”
    心中有所害怕,文天祥立时驱车来到了御史台。
    眼见御史台之中走出一人,文天祥连忙走上前去将其拦住:“请问你们这里可曾见到过王首?”
    失踪之前,王魁曾经说过要寻找王首,所以文天祥第一个怀疑对象便是御史台了。
    “王首?”
    那人说道:“他最近被调派到岭南去了!所以不在这里!”仔细一看眼前之人,这人双目一亮,却道:“你不是宋瑞吗?怎么在这里了?”听其言辞,貌似非常惊讶。
    “你认得我?”
    文天祥有些惊诧,毕竟他现在不过一介寻常之人,如何能够让他人所认识?
    “当然。我不一介庸人,自然不可能比得上先生出众,也只在十几年前见过你一次。”
    那人道:“要知道当年我才刚刚及第,也才刚刚入京赶考,所以也亲眼见到了你跨马游街的场景。那个时候,你可别提有多风光了!”说到这话的时候,这人明显唏嘘不已。
    宋瑞瞧着对方明显要比自己大个十来岁的相貌,也是颇为感慨:“原来是这样?”
    并非每一个人都能在二十岁、第一次进京赶考的时候,就能够高中状元。
    大多数人,也只会如同王魁、王首以及周理这般,在默默的努力了十数年之后,然后混了一个也算是不错的名次,就此踏入了仕途之中。
    而就实际来说,这些人才是大多数。
    “这倒也是。要知道我也是坚持了二十来年,才在三十多岁的时候考中。也亏的上天保佑,这才没有名落孙山。”那人说了一下,方才恍悟过来,连忙解释起了自己:“对了,我单名一个周,名理,自命常!若是先生不弃,可唤我命常!”
    文天祥深吸一口气,缓缓问道:“那好。还请命常兄告诉我,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当然可以。”
    周理点点头,似乎是因为担忧什么,他私下看了看眼见此地人多嘴杂,便道:“只是这里人太多了,不是合适的地方,我们先找个隐蔽的地方吧。”
    “当然可以。”文天祥阖首回道。
    臣不密则失身、君不密则失国,这个道理他当然也懂。
    两人很快离开此地,来到了西湖之上,找了一个私人的坊船便走了上去,两人各自坐在一边,一边吃着自带的小菜一边说着事情。
    “你是说,那王首因为弹劾贾似道的原因,所以被流放了?”听罢之后,文天祥瞠目结舌,只因为自周理之中所说出来的,实在是超过了他所能接受的。
    周理阖首回道:“没错。就在昨日时候,他就被调派到了岭南了。”
    和现在不同,在这古代时候,这岭南一带乃是瘴疠横生、毒物满地的地方,稍有不慎就可能中招。
    若是被派到这里来,毫无以为和死了也没啥区别。
    “那王魁呢?为何他也不见了?”文天祥问出了自己的疑惑。
    周理神色微愣,诉道:“王魁?你是说经常和王首走的很近的那个王魁吗?”
    “没错。据我所知,那王魁消失之前,曾经和王首有过一段联系,所以我想要问一下你是否有关于王魁的消息?”说这话的时候,文天祥藏了一些小心思,并没有透露出两人之间的联系,只是以调查自己属下的名头来说。
    对于这周理,文天祥并不熟悉,当然不会透露出自己真实想法。
    “王魁?只怕你的这位手下,只怕是凶多吉少了。”周理长叹一声,透露出悲伤神色来。
    文天祥身子一颤,低声问道:“凶多吉少?你这是什么意思?”
    “唉。你也知晓,那贾似道睚眦具报,见到有人弹劾自己,当然是火冒三丈了。所以王首很快就被控制住了,而以他和王魁的关系,你觉得王魁能够逃过一劫吗?”周理摇着头,脸上布满了唏嘘。
    因为那贾似道的原因,昔日一直负责监督朝中众臣的御史台功能形同虚设,基本上成为了贾似道的爪牙。
    若是有谁阻挡了贾似道,就会被群起而攻之,反之则是会被忽视。
    周理看在眼里,虽是充满愠怒,却也是无能为力,只能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
    “竟然是这样?”
    文天祥被惊住了,身子腾的一下站直了起来,直接撞到了额头。
    虽是疼痛难忍,但文天祥心中更是懊恼,对着周理拱手致歉:“对不起,我现在还有一点事情,只怕不能继续了。”
    “没关系。只是你也要注意安全,明白吗?”
    周理举起酒杯示意道,目中也透着叹息。
    作为旁观者,他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发生,心中也是充满愧疚感。
    辞别周里、文天祥狂奔,径直奔向王魁所租住的地方,心中也是默念:“千万别出事啊。”等到来到之后,却见此地黑压压的一片,挤满了人群。
    “难道说,真的出事了?”
    文天祥心中微愣,连忙挤开人群闯入其中。
    随后,他就见到在王魁府前,一个人直接被扒光衣服,丢在了门前石阶之上,他身上到处都是血痕,很显然在这之前遭到人毒打折磨了。
    “这模样,莫不是王魁?”
    文天祥仔细辨认了一下,当即认出眼前之人是谁了。
    他忍不住内心悲痛,连忙排开众人,将那人抱了起来,只将掌心在心脏位置一按,顿时感觉到尚有心跳,连忙将一身真元纳入手中身体之内。
    受到这股力量的刺激,王魁终于睁开双眼。
    “宋、宋瑞?你来了?”
    勉强辨认出眼前之人,王魁口吐鲜血,好容易才说完这句话。
    文天祥心中担忧,连忙道:“莫要说话,我会将你救回来的?”说罢,一身真元未曾保留,尽数纳入王魁身体之内,企图为其续上一点性命。
    “各位能不能让开,让我送他去医馆好吗?”
    侧目看了周围之人,文天祥更是恳求道。
    然而那围观之人却是神色冷淡,一副排斥的模样来。
    “你知道他是被谁弄成这样的吗?还敢救他?”
    “那可是贾丞相,是咱们能招惹的吗?”
    “咱们只是小老百姓,可不敢招惹这种事。”
    “……”
    诸多话语自口中说出来,让文天祥为之震怒。
    “你们这群人,还有没有良心?莫不是被狗给吃了?”
    然而除了召来更多的嘲讽和反驳,并没有任何的效果。
    这个时候,王魁也是有所了悟,他努力的摇着头,但是这摇头的力气也没有,只能张合着嘴唇,诉说着心中的悲伤:“我,我已经不行了。别为了、我、浪费真元了。”
    “不!我一定会医好你的!”
    文天祥毫不理会,真元宛如洪水一般,尽数纳入王魁体内。
    只是如今王魁的身躯早已经是破烂不堪,纵然有文天祥补充真元,也坚持不了多长时间了,甚至因为力道太大,反而让王魁颇为难受,甚至呕出几口鲜血来。
    这样子也吓住了文天祥,连忙止住了动作,唯恐因为自己的莽撞,让这位副手就此牺牲。
    纵然如此,文天祥也未曾放下怀中之人,一直都在呼唤着:“王魁,莫要就此闭眼,快醒醒啊!”
    “对,对不起。没办成,你交代的事情。”
    等了一会儿之后,王魁方才重新睁开双眼,眼看着文天祥这般焦灼来,他脸上透着无奈,既是对自己无能的悔恨,也是为未曾铲除贾似道而感到愤怒。
    简短的几句话,让文天祥心中黯然。
    若是他不似之前那般焦躁,如何会造成这般状况,只可惜一切已成定局,他也无法逆转。
    “你莫要说了,还是等我找来医生,为你医治再说吧。”文天祥连忙安慰道,纵然怀中之人气若游丝,他还是存着一缕希望,认为还可以救回来。
    “不,不了。我的身体我明白,没救了。”
    王魁摇着头,拒绝了文天祥的要求,好似回光返照一样,他的声音也清晰许多,不似之前的断断续续。
    “只是宋瑞,莫要忘了咱们的目的,若是不见到那贾似道倒台,我死也不甘!”
    这一句,耗尽了王魁最后的生命力,停止跳动的心脏,冷却的身子,都在告诉着文天祥,他怀中这人已经彻底的离他而去。
    “死?死了?”
    怀中之人颓然倒地,文天祥一时无语,双目仰望着天空,仿佛身体的灵魂也被抽空了,就这么痴愣愣的跪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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