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事我们都帮不了。”
    此言一出,四位至尊都微微皱起了眉头。至于其余几个至尊,则是在下面坐着,饶有兴趣的等着老大说话。那个叫徐听的和他遇到的事,昨儿个已经听楚河说过了,也都知道是怎么回事。虽然说和剩下这几位没什么交集,不过能同时请动四位至尊,作为新一代的玩家,还是挺意外的。
    对了,有一位至尊不是这样,坐在下首第三位的拨云至尊。他原本也是挺好奇的,正聚精会神想听老大摆摆故事,却有一只胖乎乎的爪子从他身后伸了出来,瞄准桌上烧鸡的一条腿就想扯下来。然而那只烧鸡也不知是烧得不太熟还是咋滴,扯了半天就扯不下来。
    肥头大耳的拨云和尚嘴角抽搐了下,尽量避开视线,不去看桌上还在被揉捏的烤鸡。早知道就不带这娃出来了……
    “老大,为什么帮不了?”怜星问道。
    坐在首位的老人缓缓道:“不是那女娃娃醒不来,是她不愿醒来。”
    这话说完,几个至尊皱着眉头,等着下文,然而老人又没说话了。几人面面相觑,怜星小声道:“老大怎么还是这样啊……”
    “听说是瞬息窥伺万千未来迷了眼,让他有时候分不清哪个时间是现实……”楚河用手捂着嘴,朝着怜星鬼鬼祟祟解释道。
    怜星有些无奈,是不是先知都有这类似老年痴呆的毛病?随即朝着站在老人后面的女孩儿挥挥手,不停打眼色,“明月明月!”
    明月翻了翻俏丽的白眼,走上前来给老人倒酒,疑惑问道:“师父啊,为啥那女孩儿不愿醒来?”
    老人默然片刻,又缓缓道:“命运有时也有岔路口,她从某个地方窥伺到了未来,在岔路口进行了选择。”毕竟是自己的徒弟,这次说的话居然多了几个字。
    然后又没下文了……
    这话说得在场的至尊们都有兴趣了,毕竟对命运理解最深的就是这1号玩家——大先知,先知至尊。然而这位老是说话说一半,吊人胃口……
    拨云和尚挠挠头,瞥见桌上那胖乎乎的爪子还在扯那条鸡腿,恨铁不成钢地伸手把鸡腿扯了下来,扔到身后。
    怜星咧嘴笑道:“拨云和尚,你家是不是闹饥荒啊,为啥每次见到莲生都饥渴成这模样。”
    拨云和尚气得肥脸都有些绿了,把身后小胖小胖的十六七岁少年拉到身前。这少年啃着鸡腿,还流着鼻涕,见着怜星望着自己,就嘿嘿一笑,道:“怜星姐姐好。”
    “莲生,你来说说老大啥意思?”拨云和尚努努嘴道。
    “这不是很好理解嘛。”
    莲生又啃了下鸡腿,“未来存在着多条分支,唔,到那个昏迷的女孩儿那儿就剩下两条了。一条是她所选的,永远沉睡,不愿醒来,原因嘛……”莲生挠挠头,用空着的一只手抓起桌上的酒杯随手洒在地上,看了看泼出的轨迹,“噢,她想和那个男孩儿承受一切。还有一条就是她不知从哪儿窥伺到的未来了,她醒来,但结局不是很友好,所有的痛苦都让那个男孩儿承受……”
    这里提一句,第四区的十位至尊,除了剑魔是体正直的师父外,其余几个都是随缘型。大概意思就是剑魔是练剑的,李沁然也就是练剑的,就连前不久教的伊,也是教了武技。除了这位正经教徒弟的剑魔,其余几个至尊和所选的徒弟强化路线几乎完全不同。比如楚河吧,一直把徐听当做他位子的继承人,但对徐听的强化方式从来不干涉,一堆杂七杂八的书全扔给他,随他自己捣鼓,而楚河修的《大泽荒》和徐听是八竿子打不到一块。再比如坐在首位的一号至尊,他是大先知,可是他的徒弟,明月,唔,这女娃全名叫九尾明月……最后呢,拨云和尚的徒弟莲生,也没有修过佛法,他是十命格里神仙下凡中的文曲下凡,搞神秘学的。
    十位至尊从来没要求自己徒弟非要跟着自己学,强化路线完全随缘,挑徒弟呢大多是看心情,可能是在某个灯红酒绿的小巷子偶遇,瞅对眼,诶!不错不错!有共同爱好!你就是我徒弟了!
    大概就是这么个情况。
    “结局是什么?”楚河问道。众人都看向莲生,李沁然面无表情,但握着剑的手微微紧了紧。
    “结局啊……”莲生又要倒酒,发现没酒了,想了想,有些心疼地把啃了一半的鸡腿扔地上,瞅了两眼,“如果那个女孩儿不醒来,她和那个男孩儿的缘分就还在延续。但如果她醒了,不论是被动还是主动,缘分都是尽了。”
    莲生吸了吸快流进嘴里的鼻涕,胖胖的脸上露出一丝笑容,“那个女孩儿得到过上天的祝福,她若是醒来,从此一帆风顺……这样的优待,还真不常有。不过放弃一切沉睡在梦里的魄力,更是少有。”
    ……
    打完电话,伊在窗边又站了会儿,窗外的雪还在稀稀落落的下着,却没有昨晚那么大了。
    可能有关心情吧,以前看起来很美的雪景,此时看上去却是有些悲伤。
    回去时又看了看那病房,发现那女孩儿的父母来了,他不知去了哪里。
    “小雨,你哥呢?”伊问道。
    “不知道,刚我进来时就没在了。”小雨也守在那女孩儿的病床边,有些暗淡地看了下时间,只剩下两个小时不到了。
    伊心里有些慌,也不知道那人会做出什么事……
    摸着心口,顺着感觉离开医院,走到医院对面的一座大楼里,在屋顶上,她找到了那个人。
    那个头发微长,站在屋顶边缘的,雪里的萧索背影,雪花把他的头发都染白了,显然在这里待了不短的时间。
    “是……伊?”那人没有回头,艰难地开口,像是许久没说话一般。
    “嗯。”伊站在他身后,没有上前。此时,伊不知该怎么去安慰他,伊也不是那种会安慰人的性格,甚至这样突然来寻他,也是不知为什么。
    两人就这样一前一后站了许久,久到飞雪打湿了伊的眼睛,她擦了又擦,擦了又擦,然而面前的那人,始终没有动过。
    久到风雪,把两人遮盖得像是两个雪人。
    徐听的目光一直落在对面医院,伊知道,从这个角度,正好能看到重症室里那个沉睡着的女孩儿。
    又是过了良久,徐听像是想通了什么事,左手颤抖着展开,掌心里出现一颗满是裂纹的玻璃珠子。
    像是用尽了这一生的力气,
    捏碎!
    以徐听为半径,十米之内,像是出现了什么变化,仔细看去却又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
    目光落在左手手腕处,果然,手腕上缠着一根细若发丝的红线。这根红线很细,给人的感觉却像是时空和岁月都无法磨灭它的联系般。就是因为这根红线的存在,即使两人相隔万里,身处不同的时空,都能感受到对方的存在,都能感受到心里存着那份金色的——爱!
    这种玄之又玄的感觉,被称之为,缘分。
    红线从左手手腕处延出,超过十米范围后就看不见了。不过延伸的方向很清晰,赫然是对面医院那重症病房。
    不带任何情感,又像是疼痛到麻木的声音在这屋顶一字一句回响。
    “我很高兴,和你有这么一段姻缘……”
    “你小时候出事,一缕魂飞来伴着我,这份情,我始终是欠你的……”
    “今日我唤你醒来,从此……我们……两不相欠……”
    右手出现一把菜刀,血色光芒覆盖,刀刃轻轻按在那根细若发丝的红线上。
    红线被压弯,挣扎,过了不到一秒,嘭的一声脆响,
    断!
    ……
    病房里,沉睡着的女孩儿,不知怎么的,眼角流出泪迹,指尖微微颤抖,随后,睁开了眼,那满是氲氤的眸子,宛如世间最美的湖泊,下着悲伤雨水的湖泊。
    “竹姐姐!竹姐姐你醒了!”小雨惊喜着,紧紧抱着女孩儿。
    “小雨……”冉清竹虚弱着,又强笑着摸了摸她的小脑袋,道:“哭什么呢,鼻涕都流出来了。”
    “我才没哭!”小雨不停抹着脸庞,随后也是一愣,“竹姐姐,你为什么也在哭?”
    冉清竹摇了摇头,那如同清泉般喷涌的泪水却是怎么止都止不住,她白皙的指尖捂着脸,泪水如同珍珠般哗啦哗啦往下坠,哽咽道:“我也不知道……”
    医院对面,
    屋顶,
    红线早已消失。
    徐听望着病房里已经醒过来在拥抱着父母和小雨的人儿,忍不住露出一丝苦涩无比的笑容。这时才想起,自从斩红线后,身后的人就一直没有发出过声音,不由得问道:
    “怎么了?”
    “没,没什么。”伊走上前来,下意识离徐听远了点,看向病房里,“那女孩儿醒了诶。”
    “嗯。”
    “……亲手把自己的缘分斩了,是什么感觉?”
    徐听指了指自己的心口,认真道:“这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流出来了。”
    伊沉默片刻,道:“她醒了,去看看她吧。”
    两人来到医院,把身上的积雪抖落。还没进病房就听见里面小雨叽叽喳喳的说着话,这欢笑声,让两人的心里也有了些许温暖。
    “竹姐姐,你是不知道,那些医生说什么36小时醒不来就怎么怎么的,我都要吓死了!这几天吃饭都没胃口!”
    “有吗?我怎么觉得你胖了?”
    “……这是你的错觉。”
    “没事,小雨再胖,我都不会嫌弃你的。”
    推开门,入眼的是站在一旁微笑着看两个女孩儿说笑的冉父冉母,冉母笑着笑着又在不停抹眼泪,冉父不停轻拍着她的肩膀。小雨坐在床边,就着胖还是不胖的问题和病床上脸色苍白的女孩儿进行着颇为严肃的讨论。病床上,那个女孩儿看上去有些憔悴,但精神很好,一双眸子如同世间上最美的黑宝石,光彩夺目。
    “哥!竹姐姐醒了哦!”小雨大叫着,随后指着跟在徐听身后的伊道:“竹姐姐,这是我哥的朋友,就是她把我养胖的!”
    冉清竹看着徐听,目露思索之色,有些茫然地问道:
    “你是?”
    病房里,冉父冉母都是脸色一滞,小雨更是惊愕地张大了嘴巴,伊则是有些怜悯地看着身旁的男孩儿。
    一股难以言语的沉默和诡异充斥整个病房。
    徐听恍然,
    原来,这就是斩姻缘的惩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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