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们都被威慑住了,自觉的从火堆前起身。
    打算自认倒霉,从破庙里出去。
    这时,那位看起来文质彬彬的王大师拦住了他们,“外面雨大,别出去了,留在里面吧。”
    “可是传染了老鼠病,是会死人的。”那个村妇身体里发作的降头停了,狼狈的从地上爬起来。
    王大师一看就不是一般人,条理分明道:“我们都是从死人堆里爬出来的,接触了多少得病的人。要是会染上老鼠病,早就得了吧。我想这位小娘子,是不会把病传给你们的。”
    要知道,这个地方昼夜温差大。
    一到晚上,尤其是这样下雨的往上。
    哪怕是三伏天的日子,也能活活冻死个人。
    从庙里出去,要是在外面冻死了。
    那其实跟得了鼠疫,也没什么差别。
    “王大师说的对,只要和她保持一定的距离,应该就不会染上老鼠病。”他们几个也是畏惧雨夜的寒冷,三言两语就劝回来了。
    老老实实的回到火堆前,围坐在一起烤火。
    “你……们是唱戏的吗?”那个村妇肚子不疼了,艰难的从地上爬起来,问了一句让人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话。
    我嘴角一抽,“唱戏的?”
    “在我们村里,只有唱戏的男人,才会把花儿戴在头上滴。”村妇动作扭捏的,指了指清琁戴了山茶花的鬓角。
    那朵花戴在清琁的头上,仔细一看,还真有点像是戏台子上的奶油小生。
    我脸上坏笑了一下,替他把花摘下来,“你怎么还戴着。”
    “这不都怪你,好端端的给一个大男人戴花,看我回去怎么罚你。”他威胁道。
    我心里,却是一凉。
    回去?
    我染了这种传染病,还有命回去吗?
    村长冷淡道:“他是我们村的降头医。”
    “原来是刘家村的降头医,我看你头上戴个花,还以为你是跑江湖唱戏的类。”村妇惊叹了一声,脸上写满了佩服。
    要是平日里,我还会觉得这女人说话有点幽默感。
    黑死病的阴霾压在我头上,我都不知道自己能活几天,只会觉得这女人根本就是在漠视生命。
    我被丈夫的人咬了,居然一点愧疚感都没有。
    村妇又问村长,“那你在刘家村是做啥子的啊?我看你和这个小哥哥一样,都好凶哦!”
    “凶?我是刘家村的村长,你们要把得了鼠疫的人带进我们村子,还想让我给你好脸色看啊。”村长瞪了她一眼,始终没有给她好脸色看。
    现在才只是上半夜,清琁大概是不会允许这个时候走夜路的。
    我们和这四个人,至少要呆到天亮。
    一直这么保持着敌意,我觉得始终是不好的。
    我咳嗽了几声,说道:“那你们几位在白村,又都是做啥子的呢?”
    “我家死鬼是做木匠生意的,寿材做的那叫一个好啊,只可惜……染了老鼠病。哎……”村妇有些忧伤的叹了口气。
    我还以为,她压根就不在乎她丈夫。
    要不然也不会和那几个人商量着,把自己的丈夫丢到下着暴雨的破庙外面。
    经过闲聊,这四个人的身份我都弄清楚了。
    这个村妇名叫吴桂芬,除了伺候她男人之外,还会一些喊魂之类的手艺。
    四十多岁的那个男的叫唐有用,是白村里的裱糊匠。
    扎纸人纸马,也做纸钱。
    二十岁出头的男的,是村子里吹唢呐的手艺人。
    这里面,就只有那个姓王的大师身份最特殊。
    他是麻衣王家的继承人,精通风水相术。
    在白村里,最擅长卜测吉凶。
    算好出殡的日子,也有时候到外面出活给人看阴宅。
    到了后半夜,他们都睡着了。
    我身上的情况,却更加的恶化。
    浑身抽搐之下,还觉得恶心。
    胃里面的东西基本上,吐了个精光。
    “好些了吗?”他给我喂了一口水。
    我不管多难受,手一直都落在小腹上,“肚子……有点疼。”
    “明月,过了今夜,我们就回去。”他小声的在我耳畔说道。
    我仰头看他,眼神有些绝望,“我身上的鼠疫,是不是已经过给他了?他才刚被硫磺粉伤过,我又染上了鼠疫,还真是多灾多难。”
    “明月,你相信我吗?”他明明爱干净爱的要死,现在却一点都不嫌弃我身上的污秽和肮脏。
    我眼前已经有些模糊,变得畏光,“信。”
    “我是村里唯一的降头医,我一定会治好你,保住我们的孩子。”他的手握住我的脉搏,观察着我的脉象说道。
    我心中生起一丝喜色,认真的看着他,“真的吗?”
    “真的,你这个笨女人,你为什么不怪我呢?”他的手从我的手背位置交叉过来,牢牢的握住。
    我不明白他为什么这么说,“我怪你什么?”
    “如果我反应的速度再快一些,他就不会咬伤你。”他皱紧了眉头,阴沉道。
    我莫名之间有些昏昏沉沉起来,慢慢瞌上眼睛,“谁知道……他……病蔫蔫的,会突然跳起来咬人呢。”
    “明月,你不能睡。”他明明是要叫醒我,声音却是那样轻。
    轻的我无法被唤醒,反倒愈加的沉沦进黑暗。
    我呢喃道:“为什么不能睡?老公,我好困……”
    唯一能感觉到的就是,人进入了睡眠那些难受的症状都在一一消失着。
    意志消沉之下,根本就不想保持清醒。
    “沈明月,我是你男人,我说了你不能睡你就不能睡!!”他突然扯着我的耳朵,对着我大喊大叫,然后声音又变小了,“你要是睡了,就挂了,知道吗?”
    我就好像从梦中,被人叫醒一样。
    猛地一个激灵,就惊醒过来。
    我打了他的胸口一下,气道:“喊那么大声干嘛,臭僵尸,我的耳朵都要聋了。”
    “你大病初愈,病毒会扩散的比常人更快!!我不叫你,你睡成了死猪,带着我的孩子一起挂了怎么办?”他使劲捏我的脸,看似是在跟我斗气。
    但我知道,他是想让我保持清醒。
    我疼的眼泪花子都出来了,应激反应之下。
    一口就咬在他的手臂上,又马上慌乱的松口了,“我……我不是故意的,我……不会把鼠疫传染给你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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