帝玦不吭声,默默的坐到她的脚头一边,手掌一伸,便变出了两条长布与几瓶药膏来。
    他沉默不语的替郁泉幽已经被酒罐子碎片划的稀烂的脚板上药包扎。听着清竹在一旁奈何也奈何不得,气也气不得的唉声叹气之声。
    清竹心里头其实跟明镜似的,就算他在这里唉声叹气,眼前这个混小子是不会轻易改变决定好的事情。
    “罢了罢了,就是我欠你们的!”清竹最后也是无可奈何。说累了,说困了,可这俩人愣是一句也没听进去,他又奈何得了什么?
    “你倒是放心,琼津山九年的封印,你加了血封与她,她身上的杀气该姐的一半都已经解了,勿需担心太过。”他最后劝了一句。
    帝玦看着昏沉不醒的她,轻轻的点了点头,小心翼翼的将她的脚包扎好后,站起了身,“如今,朝中能够把控她的势力基本上已归入我的麾下,也算是我能控制,她在朝中,算是安稳。可炎珺的计策是一波接着一波。
    她心中有怨恨,同我从此两不相看,路逢便是敌手。炎珺自然要利用她这一点来对付我,我倒是不怕她这样聪慧会不能明白其中的要害,只是害怕她因仇恨而深陷囫囵职中,蒙了眼前。
    医神,这丫头身边有个你,有一个狐墨,我算是安心,您一定要替我照顾好她。”
    他声音十分低沉的说道。
    清竹心中却被这话气的不能够停歇,“你说你,像从前般呆在她身边,护着她不是也可以成事?非要走如今的计策,让她恨你一辈子,永远不可能原谅你,你这样究竟是为何呢?”
    “她要恨我,便恨吧。只要她能安好便可。”帝玦轻轻说着,“我还有公务在身,烦请上神照顾好郁儿,我便先行告辞了。”
    他说话不带一句缓,话音刚落,便抬起脚就走。清竹想着问两句,眼瞅他那样,是不准备让他问了,便不耐烦地摆了摆手,“走吧走吧。”
    帝玦没理他,径直走到门口时,清竹忽然追了出来,拉住他的肩膀便道,“你有空,也去瞧一眼你的父亲母亲。好歹是亲生的,当初那么利用也就罢了,如今他们的身子有所好转,虽然还没醒,但你至少得去看一看......”
    他话还未说完,帝玦转过身便急急忙忙将清竹的嘴捂住,小声说道,“穷桑的大长使在外面候着,暂且不能让他察觉到一点异样,医神口下留神。”
    清竹浑身倒是一颤,像是被惊着了,连忙点着头。
    帝玦沉着眼眸,放开了他,将他往内殿推了一推,便打开门,走了出去。
    不出他所料,大长使果然守着门寸步不离,耳朵紧紧靠着宫门听着里面的动静。帝玦不由得皱了眉头,也不知道刚刚清竹说的话这大长使有没有听到。
    他随即转了转眸,想出一法子,便冷着一张脸上前,装作一副不耐烦的样子。
    容错似乎在发呆,也没注意到帝玦推开宫门出来,耳边依稀有了脚步声,才缓神过来。
    抬眼便瞧见帝玦已经黑着一张脸站在他面前。
    他猛地窜起来,指了指殿里面,张了张嘴又不知道该怎么问。
    帝玦瞧着他那样,晓得他是为郁泉幽着急。却依然装作一副不紧不慢的样子,这样的态度里还带着一丝厌烦。
    “我用了一点计策,算是平安叫她睡下了,大长使可千万要照顾好你家主子,别再让她干这种傻事,实在得不偿失。”帝玦出来以后,完全同之前和容错说话的样子相同,现在这话说的刻薄难听,语气里带着尖酸,让容错听的浑身不舒服。
    他再想,眼前这个人之前还是一套深沉好歹带了些情意的样子,怎么如今反倒突然刻薄起来?
    他心中疑惑,但更多的是不满。
    “这个你自然放心,至少我是有心有肺的人,绝不会让我家主子受任何一点委屈。既然你已经将主子安置好了,实在不必继续在呆在这里。”他也十分不满的说着,嘴里的话毫不客气。
    帝玦没什么好脸色,甩袖转身便走,走到半路脚步却突然顿了一下,他瞧了瞧关了严实的宫门,好似是不放心,悄悄的向里面的清竹传了一句话,才匆匆离开。
    容错是气的不轻,可瞧见帝玦冷情冷到连生气也不肯,他便极力安抚自己不要同这种小人生气。
    他依然不放心郁泉幽现如今真的安睡了下去,推开宫门,就想进去查看。
    急匆匆的走到郁泉幽的床榻旁边,便瞧见她已然睡得很香,一双赤足包扎了伤口,真的算是安稳。
    他轻轻叹一口气。也不知道帝玦是使了什么法子。主子究竟有没有看见帝玦来这里,若是瞧见了他该如何交代此事,说了实话只怕会惹郁泉幽生气,若不说实话,日后说漏了嘴,事情也是不可收拾。
    他正愁着,边愁边往外走,将宫门关了之后,便有人急急忙忙的朝着郁泉幽寝殿里走来。
    看到低着头走路的容错,便急忙上前禀报,“大长使安好。”
    容错正想着主意,该如何将帝玦来过之事掩瞒过去,听到这一声叫,显然吓了一跳,抬头严肃地盯着这个莽撞的小厮说道,“有何事?”
    “天宫派人下来,两队二十个人,说是仙督府以及司战府两边的书墨官和听遣的小厮。说是上头天界的陛下既然已经让降雪殿下领了旨回来,九年前的冤案也应该着手处理了。
    这些个派遣的人全都听侯殿下的安排,九年前一应案情勘察,记录在册的资料全都拿了过来,现如今协助殿下主审这桩案子仙臣大人们都在前殿等着。
    方才,您身在公主后殿与公主商议事宜,这些人便在外面候了许久,大约也有一个时辰了,二长使在外面已坐不住,三长使与四长使都暂且有事还未归来。
    二长使虽得了您的吩咐,不去打扰,眼下也是不行了。幸好您现在出来了,可这些仙臣等了一个时辰想必是恼火,您看这现在该如何?”这小厮虽然样子匆忙,可说话条理却清晰,将前殿的形势说了个清楚。
    听他这么一说,大长使哪还有心思去想帝玦的事情,便着急忙慌的朝着前殿干了过去。
    这一批仙臣是他们降雪殿下回归穷桑之后,天族派来凤族的第一批人马,若是安置不好便回被满六界说闲话,若是安置的太客气,又会说他们家主子不过是个欺软怕硬的人罢了。
    这摊子倒是摆的大了,他不得不先替还在昏睡中的郁泉幽打下主意。
    容错急忙吩咐几个小厮去通知穷桑御殿灶房准备菜食,一个人去了前厅。
    他是穷桑大长使,凤帝凤后不在时,一直都是他主管穷桑,对于穷桑来说,他便是相当于天族为朝政设下的摄政一职位。
    一进入前厅自然是受到了这几十个仙官朝拜。
    原本不大的穷桑前厅现如今挤满了人,黑压压的一片看着他头疼。
    “下官携诸位司府侍郎,司府书墨官以及众等遣派小厮特来向降雪殿下请安。大长使安,可否请大长使替下官们去向公主禀报一声?”
    领着这些人来的带头仙官是一直比较支持郁泉幽的太上老君,可眼瞧着从后殿走上来的人并不是郁泉幽,他便即可伏首作揖,请求起容错来。
    容错虽然一直掌管着穷桑,算是穷桑的四把手,可在天界的官职并没有太上老君高,如今他拜自己,显得很没有规矩,反倒让人觉得他们穷桑是个不懂礼数,不懂规矩的门户。
    容错弯腰上前,谦逊恭敬,小心翼翼的将太上老君扶了起来,陪上脸笑道,“老君实在勿需客气,您的官职可比我大上几倍,如今这般自谦下官,当真是折煞我了。若是想请殿下出来,不必如此客气,反倒让人觉得我们穷桑不识了礼数,实在是不值得。”
    容错清楚的很,太上老君虽与他们家主子交好,却依然是天族的重臣元老,当然是要替天帝争一争颜面,眼下一干人等在这殿上空坐了一个时辰,这老头自然是要发作一番,给他一个好看。
    也正是因为他只是一个大长使,太上老君才敢明目张胆的这般维护天族颜面。
    虽然也是一番苦心,可容错却心中有气,这老头既然与自家主子交好,眼下又这般铁面无私的维护天族颜面,实在是气人。还真当他们穷桑好欺负的了不是?
    “倒不是老夫我故意让你难堪,只是老夫带着这一干人等在此坐了也有一个时辰,愣是连殿下的影子都没有见到,你们穷桑待客之道便是如此吗?”
    太上老君这老耿直,既然看见容错捅破了窗户纸,也不端着下臣谦卑的态度,顺着容错给他的面子便往上端了一步,抬起了脸面。
    “这并不是穷桑的待客之道,只是事出有因,殿下自回来便一直头疼脑热,眼下吃了药睡下了,也没料到天帝陛下会这么快派人前来,实在是对不住大家。老君,您看这殿下,身子不适,若是现如今,强迫她起来有上个好歹,只怕天帝陛下会心疼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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