希尔不知道现在这样还算平静的生活是不是他想要的,不过他心里清楚,至少现在,他没有选择的权利。
    “最近背部还会觉得疼痛么?”
    希尔的主治医师赫克托体贴的问道。
    希尔摇摇头,脱下上衣趴到预检台上,让赫克托仔细检查手术后背部伤口的愈合情况。
    黑泽尔当初安在他背部的检测仪器,与他脊柱内的神经系统紧密相连。为了安全的取出那些深入到他体内的生物导线而又不伤害到希尔,破茧中心的医生或者说科学家们可谓绞尽脑汁。
    作为一名珍贵的一代克隆体,即便他体内的基因成分由于不知名的原因不是那么纯,对于如今的破茧来说,也依然是不可多得的宝物。
    因此,整个破茧中心上上下下,对待希尔的态度不可谓不慎重。
    尽管希尔表示随便他们怎么都行只要能够让他早点出去就好,破茧中心里认真负责的工作者们可不会随便。
    随便了会要命的!
    就因为破茧中心的这份过度慎重,希尔不得不在跟着德纳威离开这个令他感到极度憋闷又不适应的中心后没多久,又回去住下,做各种检查,前前后后做了七次小手术、三次大手术,足足呆了大半年,才从医疗舱里爬出来,活着回到地面上来。
    如果不是三连体他们也入住了破茧中心,并时常来探望他,希尔不认为自己能挺过去,更别提这期间他那跌宕起伏的精神力就像神经病一样不时的跳出来给他添乱了。
    想想都是痛。
    希尔换好衣服,回到诊室内,听着他的主治医师赫克托啰啰嗦嗦说了一大堆注意事项。
    希尔瞄见他光脑屏幕上洋洋洒洒的一大段长篇大论——关于他的术后保养和康复——正待整理完毕后发给他的收养者,尊敬的第三摄政王德纳威殿下,就忍不住抚额。
    “你又头疼了?!”
    观察力敏锐的赫克托立刻紧张起来。
    希尔连忙放下手,表示自己一切都好。
    赫克托怀疑的看了他半晌,幽幽的叹了声,将正式批准他离开的单子递过来,让他去办手续。
    希尔大喜,一把抓过来,谢过赫克托这些日子以来的照顾,颠颠儿的就飞奔了出去。
    赫克托无奈的摇摇头,手指轻点,将那套资料合集发了出去。
    已经等候在破茧中心门庭外的第三摄政王德纳威看了眼光脑刚刚接受到的资料包,微微一笑,给赫克托回了个笑脸。
    “多谢。”
    赫克托撇撇嘴,回道:“哪里,中心占据了您和那孩子相处的这半年多以来的宝贵时间,我们才是应该道谢才对。”
    德纳威淡淡的笑了笑:“我们还有很多时间,不用担心。”
    赫克托不置可否:“希望通过您的努力,能够改变他的想法。”
    德纳威静了片刻,再次回复了一个笑脸,断开联络,不再跟破茧的人啰嗦。
    德纳威知道破茧中心这边还有王国方面到底在打算些什么,也知道他们到底想从希尔身上得到什么,德纳威表示作为少年的教养人他不甚在意。
    在他第一次与少年会面的时候,就已经从少年口中得知了第一骑士与他的那个约定。在他看来,王国方面为了留下他所采取的那种半胁迫的方式,实在不能不说是一步很臭的棋。
    明明可以采用更温和的手段的不是么?
    德纳威认为应当给予有着那样经历的少年充分的自由,只不过现在不是提那些的时候。
    德纳威现在也只能是在他的职权范围之内、掌控区域之中,尽量的给少年留出自由发展的空间。
    他相信自己的眼光,更相信奥德维特的眼光。
    在坎坷中成长起来的希尔,不应当受困于只是想要他提供基因的、把他当做宝贝一样藏起来的破茧中心里。
    从希尔的目光里,德纳威能看出来,那孩子所向往和追求的,是广袤的星空和一份只属于他的小小的爱。
    德纳威打从心底里,想要帮助少年实现他的梦想。
    当然了,那需要时间。至于长短,还得看少年自己……
    希尔拒绝了机器护理的帮助和陪同请求,独自背着行李踏出破茧中心的大门,见德纳威的黑斑马悬浮车就停在弧形的门厅下面,顿时黑了脸。
    他本还想用光脑呼叫一辆自行出租车,在“回家”之前偷偷溜去十三区的兵营探望一下36号他们呢。
    唉!
    希尔暗暗叹了口气,灰溜溜的走到黑斑马跟前,规规矩矩的向放下车窗朝他微笑着的德纳威殿下问好。
    他直到现在还是不敢相信,德纳威竟然是……
    “身体感觉如何?”
    德纳威明知故问,眼角含笑。
    希尔连连点头:“赫克托先生说我康复的很好,每半个月来复查一次就可以了,顺便提取些基因样本。”
    最后一句显然暗含着少年的幽幽怨气。
    德纳威眼波流转,微微颌首。
    希尔就是受不了他这幅处变不惊的模样,甩手把行李丢进后车厢,打开车门跳上去,在德纳威对面坐好,询问他最近有没有什么八卦。
    德纳威自然知道他关心的是什么,微微一笑,比了个手势,他的专车便迅速启动,平稳的驶向目的地。
    “好不容易才等到你出院,今天我一定要把上次错过的欢迎宴给补上。”
    德纳威摸着他的手杖这样说道。
    希尔一听就蔫了。
    怪只怪希尔在他刚住进德纳威家里后不久,在前去探望17号他们的时候发现了之前一直被他们所隐瞒的有关于牺牲人数的真相,他背后的检测仪器就出了岔子,差点害死他。
    然后希尔就不得不返回破茧中心,检查、手术、躺医疗舱、再检查、再手术、再躺医疗舱……循环不止,整整半年,没病都快把他给憋出病来了。
    幸好,到今天,这一切总算是告一段落了。
    虽说他脖颈后面的那个神经外接口因为太过危险只是做了一些保险处理没有完全取出,不过,希尔觉得无所谓。
    毕竟三连体和一部分终结者身上也带着这个,希尔不想和那些孩子们有太大出入让他们以为自己嫌弃他们。
    另一方面,希尔觉得这东西在特定的条件下能够增强他与外界的连结,说不定什么时候能派上用场,这才硬拉上德纳威帮忙,严词拒绝了破茧中心进一步手术的建议。
    为这事,骑士会议竟然还特意开会讨论,实在是让希尔想不通。
    他觉得这帮骑士完全是在小题大做!
    希尔就这么一路胡思乱想着,被德纳威载去了第四区的购物中心圣地亚广场,压着脑袋接受了德纳威按照他的“绅士品味”替他选择的全套白色礼服,打扮一新,返回德纳威的摄政王官邸,参加为迎接他正式回归所举行的家庭聚会。
    没错,就是家庭聚会。
    希尔嘴角抽搐着看着庭院里或站或坐的骑士们尤其是那中间眼神诡异的盯着他直看的伊戈尔,只想逃回破茧中心,再在那个特别为他订制的透明医疗舱里泡上几个月。
    鉴于可怜的希尔刚刚从手术中恢复过来,娇嫩的肠胃还不能接受刺激性的、油腻的、坚硬以及难以消化的那些食物。
    因此,整个家宴过程当中,希尔都只能捧着德纳威的贴身侍卫荷马递给他的据说由荷马亲手调配而成的营养液,眼睁睁的看着出席此次家宴的骑士们聚在一起烧烤、享用美食、喝些清淡的果酒,畅快的大笑和聊天,外加不时的偷偷打量他,偶尔小声的议论几句。
    自觉跟他有些熟悉的第八骑士尤利尔还拽着对他感兴趣的沙瓦伦、塞缪尔和罗切斯特跑来跟他聊了会儿,见他一副兴趣缺缺的模样才放过他。
    虽然被看得心里很不爽,不过一众美型骑士们脱下军装后的那种放松的状态,倒是让希尔对他们的印象有了些改观。
    这里面,当然不包括某个总是过来给他添堵的混球了。
    “你就让他吃这个?”
    伊戈尔扫了眼希尔手中的“食物”,抬头责问希尔身后正在履行职务的侍卫荷马。
    荷马金色的电子眼不带任何情绪的扫过伊戈尔,对他的责问毫不在意,只是低头询问希尔对他亲手调配的营养液可还满意。
    希尔乐得看伊戈尔吃瘪,滋溜滋溜的将杯子里可爱的橙粉色营养液吸干,然后满意的打了个饱嗝,给荷马竖了个大拇指。
    荷马微笑,伊戈尔那脸,立马就黑了一层。
    “光喝营养液怎么行?”伊戈尔转换攻势。“你得补充更多营养素,摄入流质食物,巴拉巴拉巴拉……”
    希尔算是看出来了。
    伊戈尔为了夺得他的教养权,下了不少功夫。你听这洋洋洒洒的长篇大论,就知道伊戈尔私下里一定是查阅了不少医疗养护方面的知识。
    不过……
    希尔发现伊戈尔每次说到卡壳的地方都会斜着眼睛去偷看他的光脑,那眼神、那表情……
    不行了,憋笑憋到肚子疼怎么办?
    希尔趴倒在圆桌上,捂住肚子,浑身直抖,猛一看好像很痛苦的样子。
    伊戈尔眼睛一亮,觉得有戏,正要发挥,希尔身后的荷马已经迈步上前,轻巧的将纤弱的少年直接打横抱起,转身往屋里走。
    “哎?喂?”伊戈尔在后面叫唤。“你要带他去哪儿?”
    荷马头都没回:“请十二阁下放心,德纳威殿下早已在府邸内安置好了最新的医疗设备,还有来自塞西利安中心医院的专业医疗小组长驻。您完全不用担心希尔殿下在这儿会有任何闪失。”
    伊戈尔气红了脸,希尔在荷马怀里笑岔了气。
    是了,希尔如今可是第三摄政王德纳威殿下的养子,不叫殿下,还能叫什么?
    伊戈尔作为第一摄政王安瓦尔殿下的弟弟——实则也是养子,这才后知后觉的发现,自己的地位瞬间被拉到了跟希尔那个臭小子同等的位置上。
    伊戈尔突然觉得好不爽。
    因为这样的话,伊戈尔再想夺得希尔的教养权,那就是难上加难了。
    伊戈尔感觉到了来自命运的恶意……
    双月悬空,银色的月光照耀下,一切都显得是那样平静和美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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