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上智进了天柱峰主殿,玄宗宗主云楠一身蓝袍静静的立在主殿之中,目光平淡的看着远处的虚空。他虽已到了不惑之年,但保养极好,看着不过三十出头的模样。他面容极为普通,气质却很温和,眉眼透着长辈的宽容和沉稳,很难想象这样一个人会是玄宗的宗主。
    见着江上智,他笑了笑,“小智来了,事情进展得如何?”
    江上智施了一个礼,道:“弟子已见过澹台一族的姐弟二人,他们所叙之事,尚不知晓是否与魔门有关。”
    云楠笑道:“如此,这件事便由你去办吧。火树银花门快要开启,只怕魔门也要按捺不住了。”
    “……对了,”他顿了顿又道:“澹台姐弟与你同是天华域来的,对你亦天然信任些,他们二人便交由你去应接了。”
    江上智领命道:“是。”
    从天柱峰出来,回了太恒峰,便有峰上服侍的奴仆将一封厚厚的信呈上来,江上智打开来看,是乐正桑到初元城之后的行迹,不管逛街出行,还是打听文宗大考,都写得清清楚楚。
    将信一目十行的看完,江上智眉头拧起,乐正桑在初元城的行迹相当普通,并无异状,莫非真是他多想了?
    回了书房,江上智提笔写了回信,遣人继续监视乐正桑。十年一次的火树银花门将要开启,只怕牛鬼蛇神都要冒出来见一见。
    看着窗外西沉落日渲染的红霞,江上智回忆起十年前那次火树银花门开启,那日的鲜血流得比天边的红霞还要浓烈,尸体堆积得比太恒峰还要高,如今想起,江上智依旧不寒而栗。
    ***
    对于自己被监视之事,邱秋一概不知。她与简玉衍去了南楼,上次的打斗并未给南楼带来影响,楼外的马车依旧络绎不绝。又正值用食之时,南楼的客人颇多。
    简玉衍应是常客,一进来便被伙计认出,将二人带到楼上的隔间里。
    隔间和上次邱秋去的并不一样,更宽敞精致些,上方摆放着案几,案几上安置着鸡翅木紫香炉,香炉旁是一只细颈圆肚青瓷瓶,瓶里插了几枝盛开的玉兰,姿态修长,素净淡雅。
    因进了隔间,邱秋便脱了帷帽,两人在矮几两边落座,有伙计将吃食送上来。
    简玉衍夹了一块鸡肉放到邱秋碗里,笑道:“这南楼最负盛名的便是这道芙蓉鸡,烧这道菜的老师傅有二十多年的手艺了,不管是火候还是食材的用量都掌握得极好。”
    邱秋笑道:“多谢简师兄。”夹了一筷子放入嘴中,香味在舌尖弥漫,果真是口感醇厚,肉质鲜美。
    两人说说笑笑,吃得很畅快。
    这时,隔间口处进来两人,少年身着云纹黄袍,女子身着紫衣长裙,正是邱秋那日见着跟在江上智身后的一男一女。
    女子与少年上来施了一礼,笑道:“未想到能在此处遇见简公子,莫怪出门时喜鹊在叫。”
    简玉衍亦是很讶异,起身还礼,笑道:“澹台小姐与令弟也来用膳,不如坐下来一起食用如何?”
    邱秋亦跟着起身,她今日穿着和上次并无不同,也不知这两人是否认出她来。
    紫衣女子目光在两人身上打了个转,见着邱秋的容貌,眸中闪过一丝惊艳,笑道:“如此,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四人重新坐下,紫衣女子目光看向邱秋却对简玉衍道:“有如此佳人相伴,简公子好福气。”
    简玉衍摇头郑重道:“这位姑娘是我的挚友,并非如澹台小姐所想,还请小姐莫要再说。”
    紫衣女子怔了一下,道:“是我失礼了,还望简公子与这位姑娘见谅。”
    邱秋笑道:“小姐不必介怀。”
    简玉衍亦笑着道:“说起来澹台小姐和乐正师妹应该熟识才是。”
    紫衣女子诧异:“这又从何说起……乐正……莫非是乐正一族的族人?”
    邱秋心里也是一惊,不会遇到乐正桑的熟人了吧,虽然乐正一族出事时,乐正桑才八岁,但八岁也能记住很多事了,倘若真是以前的熟人,可真有些麻烦。
    简玉衍却对邱秋道:“澹台一族也是天华域的四大家族,你可还有印象?”
    邱秋摇头无奈的笑了笑:“幼时之事,能记得已经不多了。”
    简玉衍有些心疼,安抚道:“那些事,不记得也好。”
    才转头对紫衣女子笑道:“正是,我这位挚友名叫乐正桑,算来也应和澹台小姐同岁。”
    “乐正桑!?”紫衣女子大吃一惊,脸色都变了。
    跟着一道来的黄袍少年将茶水打翻在身上,不可置信道:“乐正桑不是死了吗?”
    简玉衍拧着眉,不悦道:“乐正师妹幼年确遭不幸,但亦活得好好的,还望两位甚言。”
    紫衣女子亦知自己说了失礼的话,忙道:“我们姐弟二人只是太过惊讶,还请两位宽宥。”
    简玉衍轻点了头,但兴致已不太高,这两人来玄宗是有要事相禀的,也算玄宗贵客,若不然他也不会与二人多费口舌。
    邱秋却听得心惊胆战,这二人如此确定乐正桑死了,是知晓什么事吗,她本来就是个假冒的,倘若被揭穿才是糟糕。
    因不敢多呆,邱秋吃了几口,便以身体不适为由提出告辞,简玉衍自要送她回去,而澹台姐弟也吃的心不在焉,见两人离开后。
    澹台明英道:“姐,这乐正桑是怎么一回事?爹不是说过,玄门事变之后,乐正一族的嫡系主脉,全被杀了干净吗?”
    澹台明夏拧着眉道:“当时乐正嫡系有一支女眷并没在域都,或许因而逃过一劫,就不知乐正桑是否在里面。”
    澹台明英道:“如此,便有些麻烦,她与逐月公子有婚约,而乐正一族正是我澹台一族领兵上门捉拿的,倘若她怀恨在心,只怕对我们计划有碍。”
    澹台明夏脸色微沉,眸中狠厉之色尽显:“既然这样,便找个时机让她消失好了。”
    回了城主府,邱秋想着计划该早日施行才是,也不知还有多少澹台姐弟这样的人,如今最重要的还是进玄宗,找机会接触江上智,早日拿到钥匙,早日丢掉乐正桑这个身份,若不然,每日这样战战兢兢的,只怕有一天自己把自己累死。
    过了两日,澹台姐弟并无任何异样,邱秋也稍微放下心来。向官杰要了许多关于商门的书,临时抱佛脚般看了看,待觉得时机差不多,挑战台的事也提上了日程。
    ***
    初元城有三景,武宗的练武场,文宗的挑战台,还有城郊的碧海连天色。
    这三景在初元城的名声甚为响亮,若是去过初元城的人,没见过这三景的风采,那真是与白来也差不离。
    对于文人墨客来说,尤其是文宗的挑战台定要去一观的,每日都有五门学子上来辩论,或是兵们的阵型对练,或是济门的治邦政论,或是经门的经史争论,或是四艺门的乐理乐器之争,每一次上来的子弟都是脸红脖子粗,一个个雄赳赳气昂昂的斗鸡模样。
    而商门的学子却很少上场,一则商门学子谨遵商门训示,光阴便是银钱,与其在这里争论不休,不如多赚得银钱来的实在,二则,济门与经门的学子向来瞧不上商门,若有商门学子上来,便要遭到两门学子的围攻,结果向来比较惨烈,久而久之,便很少有商门学子愿意上场。
    而今日的挑战台却发生了一件大事,当看到那位容貌清丽,气质脱俗,令人惊艳的白衣女子将挑战牌挂在商门最顶端的时候,围观的学子们都沸腾了。
    “……这是谁?竟敢挑战先生……”
    “……最顶端挂挑战牌,这是多少年没有见过的事了?……”
    “……这商门有何可辩之处,不过是一群贪财逐利之徒……”
    “……区区一个小丫头,竟敢如此傲慢自大……”
    学子们是议论纷纷,大惊失色。这挑战台多少年没有人敢将挑战派挂在最顶端了,这女子简直是胆大包天。有好奇的,有谩骂的,有看好戏的,还有被美色所迷为美人辩解的。
    总之这年轻女子的举动简直轰动了整个挑战台。
    而白衣女子挂了挑战牌还不算,手掌交叠,朝文宗方向拜了拜,扬声道:
    “知鱼居乐正桑,请商门先生指教。”
    这一声说得响亮,不管是逐月公子的未婚妻乐正桑,还是花朝节上一曲成名的知鱼居主人,都是声名显赫,而如今这两人却是一个人,这简直是一个大雷啊,围观的人被震得不知如何是好之时。
    这乐正桑却还要上挑战台,挑战商门的先生。这无疑又是一个大雷,围观学子简直是被震得晕头转向,一片哗然。
    而这个消息也像长了翅膀一样,飞向各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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