银离鼓了鼓腮帮子,对着手指说:“我被族内驱逐,除了传承里的东西,没有接触过其他法术,你能教我吗?”大眼睛期待的望着她。
    界外的东西,她并不想让少年尝试。
    位面忌惮她,但是不一定会顾忌对方。
    君轻摇了摇头:“这个不适合你学,族内的法术秘籍将来我会把它们都搜刮来给你,好不好?”
    银离眼睛亮了亮,又低下小脑袋,落寞地说:“……我回不去了。”
    “放心吧,有我在。”她吻了对方额角,温柔缱绻。
    午后阳光正好,村子安详,两人小憩了一会儿,忽听得院子里响起吵闹声。
    “听说你们家来了两位俊俏公子?人在哪呢?让他们出来见我。”一名鹅黄色衣衫的女子大喇喇地推门而入,她模样娇俏,身材略显丰腴,一双黑漆漆的猫儿眼藏在浓密的睫羽下,灵动而传神。
    院子里的小姑娘听见这高亢的嗓音,眼皮跳了跳,她收好渔网,慌乱地看向灶房里的妇人。
    那妇人解下围裙,端了一盆刷锅水出来,皱着眉问:“翠花,你这是作甚?”
    话罢门外走进一人,是二子杜晖,青年手里拎着个木桶,里面似是有东西在扑腾,溅出不少水花。
    “娘,铁蛋父子俩网到了大家伙,给咱家送了条鱼过来,瞧着个头最起码有十五斤。”他说完才发觉氛围不对,视线落在黄衣女子身上,疑惑地问:“翠花妹子咋来了?”
    女子拍了拍手,抖落一堆花生米皮,没什么耐心地说:“叫那两名公子出来,我倒要看看来了什么样的神仙人物,配不配得上我周翠花。”
    嚣张、自负。
    妇人脸色并不好看,她朝东面的房间瞥了一眼,走上前道:“两位客人在休息,这会儿没法见你,你赶紧家去。”
    “莲婶子,我这刚来你就赶人,哪有这个道理。”女子转了转眼珠子,忽然往东面跑,还没到门口就被先前的小姑娘拦了下来。
    女孩张开双臂,怯怯地挡着路,明明怕得要死却非要逞强,她说:“你不能进去。”
    声音很小,细若蚊蝇。
    想到屋子里的人,小脸红了起来。
    “四丫你让开。”周翠花凶狠地推开她,女孩踉跄一下,脊背撞到门,发出沉闷的声响。
    事情发生得太快,另外两人显然是没想到对方会真动手,慌慌张张跑了过来,妇人拉起小姑娘,检查一番看向女子道:“翠花,你莫要在这胡闹了,平日里在村子里瞎闹腾,大家都是看着你村长爹的面子,没跟你计较,今儿个可不行,影响客人休息。”
    女子双手环胸,咧着嘴反驳:“婶子,你这话说得就不中听了,俺平时可没少给村子里人帮忙,要不是俺的主意,隔壁村能同意把南边那片海域让你们进吗?本姑娘行的端坐的正,今日来这看个人怎么了?又没做什么伤天害理的事。”
    妇人也知道翠花给村子的贡献,隔壁村死守的那片海域鱼蟹丰盛,产量甚多。
    不知道周家怎么与人商量的,最终同意了他们去捕鱼,不过村民每次收获都得分办成给周家,虽然这事最大受益人还是村长,但好歹也让村子里其他人尝到了甜头,对于这位平日里嚣张惯了的大小姐,大家也是能忍则忍。
    妇人想了想,还是不赞同地说:“就事论事,你给村子里做好事咱们感激你,但今日真不行,你要是真想见人,也得等人同意了再说。”
    周翠花跺跺脚,有点毛燥,她最讨厌与人争论,凡事能动手就不动口,没好气道:“你说的好听,这人什么时候出来?”
    一旁的青年看不下去了,皱着眉站在两人中间:“翠花,俺娘说的在理,他们不是咱村上的人,不能由你乱来。”
    “晖二哥,你说的叫什么话?俺什么时候乱来了?俺就见个人怎么就乱来了。”女子扯着嗓子,声音大得飘满整间窄院。
    屋内的君轻一早便醒了,他望向怀中呼呼大睡的少年,不知梦到了什么,嘴角挂着一串晶莹口水,无声失笑,布个结界走了出去。
    步伐轻盈,轻手一推,世界一下子安静了。
    周翠花瞪圆了双眼,望着从门内走出来的翩翩少年,白衣似雪,眉目如画,凉淡的线条勾勒出一身空灵干净的气质,疏冷清癯的眸子似是隔着千山万水,万千星辰,看着就让人觉得远。
    “你们太吵了。”对方只吐出五个字,没什么语气,淡漠如其人。
    女子擦了擦嘴角,放轻了声音道:“俺叫周翠花,和名字一样,是村上最美的那朵花,不知道公子是哪里人?叫什么名字?”
    她越说越激动,猫眼粘在对方身上下不来,一旁的小姑娘全程红着脸,紧张地捏紧衣角,时不时飞快偷瞄她两眼。
    君轻淡淡扫过几人,清风过面,吹乱了几根青丝,她说:“无可奉告,舍弟休息,勿扰。”
    话罢阖上门扉。
    周翠花懵了一瞬,抬脚上前打算敲门,却被人拦了下来。
    小姑娘忐忑地说:“两位公子要休息,翠花姐还是改时间过来吧。”
    女子敲门的手一顿,深深望了眼房门,焦躁的掐着腰,须臾想到什么道:“莲婶子,你把人看住了,不能叫他跑了,俺现在就去找俺爹,说俺看上人了,等下过来商量婚事,俺要他入赘周家,跟俺成亲。”
    众人:“……”
    妇人皱着眉,拉住她衣袖问:“你这话可是认真的?”
    周翠花点头:“俺长这么大还没见过这样好看的人,俺要他做俺郎君。”
    “……”妇人摇了摇头:“我看此事不妥,人家公子一看就出生不凡,这回糟了难才流落此地,哪会留在咱们的小渔村。”
    女子纠结了一会儿道:“……俺可以跟他走。”
    全场安静。
    房檐下的小姑娘深深低着头,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盯着脚尖,余光微微望向身后阖上的门扉,心底泛起了酸涩的波澜。
    周翠花不等众人再劝,健步如飞的跑了出去。
    屋内的君轻搂着人,少年睡得香沉,鱼尾乖巧的搭在她身上,单薄的尾鳍即使在睡梦中也会轻轻刮蹭两下,似在拍打海水。
    她把人抱紧些,埋首在对方的银发里,贪婪的吸着他身上的味道,幽淡的桃香伴随着一点海水咸味,像是吃了桃子味的海苔。
    君轻无声失笑。
    没过一会儿,院子里聚了不少人。
    周翠花带着村长爹、人精妈以及胖媒婆大张旗鼓地登堂入室,后面稀稀拉拉拖着一条长队,村名们围在院子里,相伴而来,准备看热闹。
    杜家这会儿人不多,杜老头和另外两个儿子下海捕鱼了,此刻家中除了杜晖一个男丁,就只剩下妇人们。
    小姑娘紧张地站在角落里,高高竖起耳朵,听着屋内的动静。
    莲婶子面色难看,好说歹说才将村名们赶了出去,而后望向屋内的父女俩,僵着脸问:“周村长,你这样大张旗鼓来我杜家,和翠花儿胡闹,是几个意思?”
    老头捋了下八字须,斜眼道:“我听翠花丫头说你家来了俊俏小公子,她给看上了,我这当爹的自然要过来看看,好好端详一二,我就这一个宝贝女儿,不能便宜了旁人。”
    这话鬼才信。
    一旁的媒婆是死人吗?
    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
    妇人板了脸,坐到对面的凳子上,望着两人说:“我看这事你们甭想了,且不说人家是村外人,遇到事情,暂住此处歇脚,明儿个就走了,光看二人气度就不是出生一般门第,这样的世家公子,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三媒六聘,一概是不可或缺,注重礼数,就算你们想顺竿子往上爬,人家都未必看得上。”
    这话说的很难听。
    莲婶子也是被俩人气着了,青天白日的带着媒婆和村民来自家胡闹,是欺负她杜家没人吗?
    面前两人的口碑在村子里其实并不好,若非海域的事以及周家的那些个亲戚,这海湾村还真没人愿意与周家往来。
    周村长胡须抖了抖,直起身道:“你这话说得就不中听了,忘海这十里八村的,谁不知道我周老爹的名声,膝下有个官儿子,给村子里长了脸,多少人铆足了劲巴结,这样的条件怎么就配不上一个落难公子?”
    一旁的周翠花狠狠地点头,附和道:“莲婶子,你先把人叫出来,其他的事你就不用管了。”
    俨然把自己当成主人了。
    妇人脸色极差。
    杜晖年纪小,沉不住气,他直挺挺地站在两人面前:“周叔,大家念着海域的事,平日里没少尊重您,但这事绝对不行,现在两位公子住在我杜家,就不能让你们胡来。”
    “胳膊肘往外拐。”周村长拍了拍大腿:“你这个毛小子怎么帮外人呢,能被我家翠花儿看上,那是对方的福气。”
    “……”
    根本就无法交流。
    场面陷入僵局。
    穿红戴绿的胖媒婆挥了挥香绢,掐着嗓音说:“我看这门亲事能成。”
    媒婆将周家以及翠花夸了一遍,而后挑着粗眉道:“人家要找的是两位公子,又不是你们杜家男丁,你们在这阻拦实为不妥,依我看,还是直接把人叫出来谈,合不合适,见个面才清楚。”
    “合适的,绝对合适。”周翠花双眼亮晶晶地望向东面的房间,小短腿蠢蠢欲动。
    周老爹轻咳了一声,从椅子里站起身,略微整理衣袖,看了眼杜家三人道:“陈媒婆说的有理,我看这事就这样定了,你不去敲门,我这个未来岳丈亲自过去。”
    “……”
    父女一个德行。
    妇人忙上前阻止,被媒婆挡住。
    “我说莲婶子,你有空想想自家三个光棍儿子,要是哪天准备好了彩礼,打算说媒,一定要找我陈媒婆,听听我这称呼,准能成。”
    杜晖面红耳赤,妇人亦觉得难堪。
    角落里的小姑娘急得攥紧衣角,那副瘦肉的骨头架子,看起来就弱不禁风。
    “你们不能这样。”
    她小声地说,然而没人会在意。
    眼看几人到了东屋门口,就要敲门,那木门自己打开了,露出一角白色衣袍。
    扑面而来的仙气让众人屏住呼吸。
    周翠花心脏跳到嗓子眼,拉着周老爹,语无伦次地说:“我我我说的没错吧,长得可配上我。”
    顶配、绝配。
    周村长摸着胡须,把人仔仔细细打量一遍,他走过了人间半生,从未见过这般仙姿佚貌的人,即便是县里的官家公子都难以匹敌。
    这身气度,百里挑一。
    不是寻常世家能生养出来的。
    有点拿不定主意。
    一旁的媒婆直接看傻了眼,要她说,这样灵杰的人物,真没几个女子能配得上。
    一瞬间,她觉得旁边的周翠花变成了酸枣,怎么看都磕碜。
    君轻阖上门,双手负于身后,午后的光线晃人眼,却将他的雪袍衬得愈发纤尘不染,光是静静站在那,都让人觉得空灵、干净,连带着空气都变得清凉。
    “……你们真的好吵。”她懒搭搭地说了句,并没什么语气,就跟她的人一样,淡雅飘然。
    周翠花红着圆脸,那对黑漆漆的猫儿眼放着光,仰起头道:“公、公子可有婚配?”
    君轻扯了下唇瓣,想到屋里的那条鱼,目光浅变温和,声音飘散在空气中:“自然。家中已有金枝玉叶的娇娇儿,贵不可言。”
    一句话将女子浇得透心凉。
    人群后方的小姑娘失落地低下小脑袋,默默地离开。
    没人察觉她的异样。
    周翠花张着嘴,半晌没说出话,众人亦是没有料到剧情发展。
    人家已有家室,这还咋整。
    宁拆十座庙,不会一桩亲,媒婆动了动嘴,望向周老爹。
    老头子尴尬地摸着胡须,斜眼看向周翠花,女子耷拉着圆脸,似在斟酌方案,须臾说道:“我不介意做平妻。”
    众人:“……”
    这杆子巴得是不是太明显了?
    对方是多恨嫁?
    周老爹眼皮跳了跳,平日里脸皮再厚,这会儿也觉臊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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