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锁横江,上不来下不去,村长感觉自己此时此刻便是如此。
    沟子真狠呐,把老子架在火上烤!村长左思右想,转头看向一旁的福老头,这老头跟沟子关系好,还不快来帮腔?你家后辈也是有欠债的。
    福老头上前两步,对林浊江慈祥一笑:“沟子啊,不要走了,留下吧,故土难离,你又进不了仙门,到镇上也是寄人篱下,犯不着啊。”
    林浊江摇头道:“福爷爷,我另有前程,您总不能阻我前途吧?放心好了,我们走了,村里人的欠债就一笔勾销。留下了,我爹是不好意思去讨债,可我得去啊。唉,最近生意要做到头了……那句话怎么说来着?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啊,以后收入少了,我的日子就要过不下去了。”
    福老头惊呼道:“怎么了?怎么生意就到头了?”
    “有钱人都买了鹅卵石挂件,普通人买不起啊。”林浊江摇头,满面愁容。
    “哎呀!是这样吗?”福老头挠头,也跟着满面愁容,随即眼睛一亮,“可以降价卖啊。”
    林浊江又摇头道:“降价卖了,买到高价挂件的有钱人家会不满的,闹僵起来,遭不住啊。”
    村长笑呵呵道:“这个咱不怕,顶天的大官都看重你嘞,谁敢造次?”
    林浊江又摇头道:“村长呦,您不懂,人家这是看不惯那些渣滓的烂德性。要是真看重我,起码得传我一点本事,或招我去当官啥的,都没有嘞,不痛不痒的说句话,谁不会啊?福爷爷就经常鼓励别人,这样那样,又不给帮助。”
    福老头感觉自己无辜中箭,看向林浊江的目光,极为幽怨。
    村长急得满头是汗,想了想,沉声道:“沟子啊,不管怎么说,跟顶天的大官有点牵扯都是好事,大家都这么认为。能让别人怕我们,不敢欺负我们,以后做事也能顺利一些,全村人都会感激你的!”
    林荣淳被说动了,轻声道:“沟子,我们……”
    林浊江沉声道:“爹!我们说好了,您也答应我了。您也说过,做人要言而有信,怎么别人三言两语,您就变卦了,食言而肥了?”
    林荣淳愣了愣,张口欲言又止,微微点头,便不再多言。
    村长怒道:“什么别人?都是一姓一家的,哪有外人?这要在大家族里,都是荣辱与共的啊!”
    “好一个荣辱与共啊。”林浊江笑了笑,知道扯皮扯不完,干脆就直言不讳,撕破脸来,“想当初,我爹染病,谁荣辱与共了?不求你们多好,只求你们不落井下石,多点善意,这都难。能处好关系,对大家都有好处,别人忌惮我三分,也会忌惮你们一分,要是彻底撕破脸,闹僵了关系,别村的为了向我示好,恐怕还要针对你们,何必呢?”
    村长听得面色微变,众村民的脸色都不太好看了,这已经有撕破脸,血淋淋的趋势了。
    村长左右看了看,重重咳了一声。
    左右众村民便你一言我一语,都在道歉。
    “沟子,叔错了,叔不该围你家门啊,叔一定想办法还钱,砸锅卖铁,为奴为婢,随你一说……”
    “小沟啊,婶婶不好,婶婶也一定还钱,婶婶去你家堵门,都是听人闲言碎语,猪油蒙了心啊!”
    “沟子呐,三爷爷回去一定好好教训你大伯,你就留下吧。”
    ……
    远亲近邻,乡里乡亲,以往点头之交,叔伯婶姨相称,此时却好像变了近亲,林浊江真是越看越心寒。
    “够了!”林浊江中气十足的暴喝一声,见众人呆呆看来,全场一片寂静,便叹气道,“清湖入仙门了!不要忘了,他才是全村的希望,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大家应该去跟清湖处好关系才是,将来清湖修道有成,能助大家长生!而且有权有势,钱财这种东西,多的是人双手奉上,你们还等什么?几天时间转眼就过了,得要让清湖记住你们,他对谁印象深,就率先会帮谁!”
    这一招祸水东引,还真是有效,众村民安静下来,眼神交汇,心领神会,就已经有人悄悄退走了。
    村长面色变幻,虽然觉得林浊江言之有理,却知道林清湖比较刻薄寡恩,远不如林浊江和林荣淳,憨厚老实,待人以诚。
    好几个老头都晓得,林清湖飞黄腾达,荣华富贵之后,还会不会给予江湖村一些实质性的帮助,实在是难说了。
    林浊江趁众人愣神之际,推车前行,村长却反应迅速,捂住胸口,躺在了地上,哎呦哎呦痛哼,模样凄惨。
    林浊江又不得不止步,还真是狗屁倒灶,乌泱泱,乱糟糟,令人头疼,简直可恨,偏生这种无赖手段,又令人无可奈何,可也更令人厌恶。
    林浊江最终还是回去了,这些老无赖也就能仗着身份,倚老卖老欺负欺负亲友了。
    村长等人喜不自胜,犹如打了大胜仗一般,通体舒畅啊。
    回到家后,林荣淳问林浊江,神色古怪道:“沟子,我们不搬家了?”
    “搬,徐徐图之。”林浊江道,“我不时去讨债,又给不了他们实惠,他们自然而然就不阻拦我们了。”
    林荣淳微微点头,他也渐渐心灰意冷了,对村长的无赖手段极为反感,早早走了为妙。
    林浊江又道:“还有,爹娘要经常去镇上,找些活计做,不必留什么余钱,不必拿什么物件去,再置办就是了,地里的事就算了。”
    林荣淳沉默,欲言又止,他还是有些不能接受的,犹豫良久,才笑道:“我儿真是长大了,能当家做主了,好啊,真好。”
    ……
    魔渊附近。
    林清湖寻来,找到韦璘仙子求教道术,韦璘仙子大大赞赏了林清湖在通幽门里考核的表现。
    林清湖在等李荀长老承诺的奖励,左等右等,过去半天了,李荀长老还在打坐入定。
    另一位仙子叫饶情恕,言语刻薄,经常冷嘲热讽,指桑骂槐,说林浊江和瘦猴少年宋布比他表现亮眼多了,亏得还是内定的圣銮宗弟子呢!
    林清湖不动声色,心里却恨得要死,想不明白,像饶情恕这种比泼妇也不遑多让的家伙,怎么不早早被人给撕烂嘴啊?
    到了午时,李荀从静坐入定中醒来,招呼林清湖一声,二人就走到了一旁。
    李荀取了一枚珠子给林清湖,说道:“这是聚灵珠,可使灵气炼化事半功倍。”
    林清湖喜滋滋的收了珠子,心中有疑惑盘旋,欲言又止。
    李荀幽幽道:“你有什么疑惑,问出来便是了。”
    林清湖立即问道:“清湖一直有一个疑问,老仙师……”
    “都是同门了,喊长老吧,我是圣銮宗长老,李荀。”
    “李长老,您为何要针对林浊江呢?”
    “知道南元侯温如照吧?”李荀也不卖关子,直截了当道,“他看中了林浊江的资质,我们有约定,自然随他。”
    林清湖愣了愣,脸色有些难看,想了想,低声道:“李长老,南元侯看中林浊江的资质,那林浊江是不是要前途无量了?”
    “这可难说了。”李荀目光深沉,悠然道,“你可知道,南元侯也看中了你,但瞧你与林浊江关系不好,就放弃了。”
    “南元侯有三个名额,并且优先选择,他第一个选了林浊江,我选了宋布,他第二个想选你,后来放弃,这你懂了吧?而他选中之人,我就得想方设法让他们淘汰出局。”
    原来竟是这样……林清湖心情突然就不美了。
    “仙门收徒,官府怎么能干预呢?”林清湖又问。
    李荀叹气道:“因为朝廷怕仙门挑走了最顶尖的天才。”
    林清湖默然无言,最顶尖的天才吗?林浊江反而是最顶尖的天才了?
    李荀看了林清湖一眼,说道:“南元侯并不擅长道术,你多些韧性,多些勉励,把林浊江远远甩开不在话下。”
    林清湖听了这话,精神振奋,多了些底气。
    “好了,你走吧。”李荀朝林清湖挥挥手,然后悄然走远,继续盘坐入定。
    林清湖连忙躬身道:“多谢李长老指点迷津!”
    他走回去后,饶情恕赞叹道:“清湖呦,未来前途无量咯,连李长老都这般重视,可是不得了啊。”
    林清湖置若罔闻,多说无益,跟饶情恕拌嘴就是找死啊。
    李荀忽然神色一动,一跃而起,消失不见。
    圣銮宗弟子大惊失色,遥望天空,李长老走得这么仓促迅疾,定是出了什么事啊。
    九位修道者不敢妄动,只是守在原地,直至入夜,才等回了李荀。
    李荀有些气息萎靡,身上还有血腥气息,九位修道者拥上去,纷纷询问发生了什么事。
    李荀幽幽道:“有妖物袭击了宋布等人。”
    众人温言,大惊失色。
    李荀抬抬手,沉声道:“不必多言,小事罢了,我早有预防,不仅跟南元侯商议好了对策,还与门内长老暗中埋伏,妖物不过是自寻死路罢了。”
    几位圣銮宗弟子这才松了一口气。
    骆玥嘀咕道:“长老真是老谋深算,却什么事都不告诉我们,害得我们白担心一场……”
    李荀冷哼道:“你们知道了有什么用?弱如鸡豚,只会添乱碍事!”
    “……”骆玥噘嘴,一脸小情绪,李长老真是太不给人面子了,以后没人给你养老送终!
    李荀挥退众人,而后独自去静坐,这会儿不是静修了,而是疗伤恢复元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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