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爹,我们什么时候回家呀。”
    “炎州以后就是你我的家。”
    炎州西面,白岩关城楼下,一名精瘦汉子拉着一个五六岁小女娃的手,目光满是希冀的望着不远处的城楼。
    在他们身前,两排长长的队伍,一直通到城门门口。
    汉子皮肤粗糙,面庞黝黑,胡子拉碴,头发拿麻绳简单束着,腰间挂着一柄刀鞘破碎严重的横刀,下身裤腿卷起,双脚只穿着一双草鞋。透过褴褛的衣衫依稀可以看到瘦可见骨的身板,以及那一道道已经结疤的伤口。
    他牵着的那名小女娃,虽然没受什么伤,但红扑扑的脸颊上长满了冻疮,嘴唇更是冻得有些发紫,唯独一对眸子依旧清亮。
    在城门前这两列队伍的人群中,几乎清一色,全是父女两这般风尘仆仆的流民。
    城楼上。
    望着下方这排得长长的队伍,两名炎州卫兵不禁皱起了眉。
    “最近难民越来越多了。”
    “我有个亲戚刚从流州逃出来,跟我说流州已经成了一片人间炼狱,各城府卫跟修士只顾抢夺地盘跟矿脉,根本不顾府民死活。现在城内妖魔瘟疫横行,街上到处是无人认领的尸体。据说城内还散播着一种名为疯血症的怪病,得了这种病之后,无论是修者还是贫民皆是如癫似狂,专吸人血吃人肉,到最后一点点变成怪物。其中特别强大的,据说连真人境的修士都对付不了,比普通的妖魔更加厉害。”
    “这种病,可不能传到我们流州来。”
    “放心吧,小满家主早已想好对策,现在每一个进城的难民都要验血,得了那怪病的人,体内的血都是活的,放在水里都会自行游动,但只要日头一照就会化成紫烟。”
    “可要是那些强大怪物混在难民之中,等检测之时突然破门闯进来怎么办?”
    “显形的怪物,是过不了云鲸阵的,过不了云鲸阵自然就到不了我们这城楼前方。再说了,我们这白岩关又有内外两道城门,一旦有怪物或是意图不轨的修士闯入,埋在城门中间的焱焱符便会自行启用,化作一道火墙将他们阻隔在外,这焱焱真火符可是五品符箓,大火足可连烧三天三夜。到时候我们,就有足够的时间来应付这些闯关之人。”
    “小满家主想的真是周到。”
    “那是当然,家主可是早在三个多月前,就已经预测到这十州的乱象了。”
    “可我觉得这些人还是少放进来为好,再这样下去,整个十州逃难的,都要往我们炎州跑了。”
    “这一点家主肯定不会想不到,只是你别忘了我们桑家家训,‘谋众者生,谋寡者灭’。”
    “什么意思?”
    “世道越乱,越是要合力谋生,若每个人都只想着自己,就算是桑家做支柱,炎州也撑不了多久。”
    “走了,开城门的时间到了。”
    两个桑家卫兵聊到了这里,随后一起朝城楼下走去。
    “吱呀……”
    随着两道沉重的门轴转动声响起,白岩城门逐渐倒开。
    那两列排得长长的难民队伍,随之一阵骚动。
    “都给我安安静静的排好队,谁敢交头接耳、胡乱走动就地格杀!”
    城门口响起一声暴喝。
    两名全身上下,被明晃晃甲胄包裹得严严实实的城卫,一左一右分列城门两侧,在他们身后长长的城门通道中,还站着两列同样包裹得严严实实,只留出两只眼睛的城卫。
    这一声过后,原本骚动的难民队伍立时安静了下来。
    “一个一个过来割指验血。”
    那守城城卫又是大喊了一声,难民的队伍这次缓缓移动,依次上前。
    在城门的门口放着两张简易的桌子,桌子上有一个很大的白瓷水缸,水缸中盛满了清水,而在水缸旁边放着一个酒坛,酒坛中整齐地插着七八柄匕首。
    每走过来一名难民,就会有守城城卫拿起匕首在它手上划出一道小口,再让他向那白瓷水缸中滴下一滴血,等确认那水缸中的血并无异样时这才放行。
    “爹,什么时候到我们呀,楠楠好冷呀。”
    望着前面还有很长的队伍,拉着那汉子手站着的小女娃,带着弱弱的哭腔道。
    “快了,快了,楠楠乖。”汉子一把蹲下,将小女娃的手放在自己手心搓了搓然后哈了一口气,“等进了城我们就可以喝上热粥,有热水给楠楠泡脚了。”
    “好。”小女娃乖巧地点了点头,“我可以再吃一块蒸饼吗爹?”
    “可以。”汉子拿自己衣角给小女娃擦了擦鼻涕,笑容温和地道。
    “不,不,我没有,我没有,你们肯定搞错了!”
    就在此时,一声尖叫,打破了城门前的平静。
    汉子一脸警觉地将手按在刀柄上,另一只手则本能地将小女娃护在怀里抱了起来。
    站起身之后,个子很高的他终于看清,在那城门口,一名男子正试图向面前守城士兵解释着什么。
    “不用看了,肯定是染上了疯血。”
    “那完了。”
    父女两队伍前列,两名排队的流民交头接耳了一句。
    闻言那汉子禁不住将怀里的女娃娃又搂紧了些。
    “让开,都给我让开,我没染疯血,让我进去!”
    这时城门口,那原本还在苦苦哀求的男子,忽然拿起桌上那柄匕首,一边疯狂地挥舞着,一面朝着城门内冲去。
    不过他没走几步,脑袋就被旁边一名守城卫兵手中的陌刀斩下。
    随后那名全身被甲胄包裹的城卫,朝那断头中年男子身上扔了一张符箓,符箓落尸体上那一刻,随着“轰”的一声,一道青色火苗自那身体上升腾而起,只一眨眼的功夫,那具尸体便已经被烧得只剩一团飞灰。
    “下一个!”
    城卫像是做了一件极普通的事,情绪没有任何波动地默默转过头来,重新看向城门前那长长的两列流民。
    而在看过刚刚那一幕之后,原本还会小声耳语几句的人群,早已是噤若寒蝉,生怕发出一丁点声响。
    在大概一炷香的功夫过后,那对父女终于来到摆放着水缸跟匕首的桌子前。
    桌旁那名全副武装的城卫什么都没有说,只是静静站在那里。
    那汉子也早已知道该怎么做,他抱住小女娃,然后拿着匕首在小女娃的指尖轻轻划了一道,一滴鲜血瞬间低落。
    不知是不是太过畏惧对面站着的城卫,那小女娃在割破手指时一声都没有吭,只是紧紧地咬着嘴唇。
    当看到水缸中那滴血并无异样时,汉子顿时松了口气。
    对面那看不清模样的城卫也点了点头,然后指了指汉子自己。
    汉子连连点头,随后放下小女娃,自己拿起匕首在指尖割了一下。
    殷红的鲜血,瞬间顺着指尖流淌下来,浓稠的雪地滴落在白瓷水缸里,一点点地向下沉去,直到沉入缸底都没什么异动。
    可就在那汉子准备长长松一口气时,那团一直静止在缸底的血滴,突然之间猛地一颤,化作一根根血刺试图冲出水缸,不过也就一眨眼的功夫,那滴血便在水缸底部燃烧了起来,最后消失得干干净净。
    那汉子在看到这一幕后,整张脸都僵住了。
    而他面前那全副武装的城卫,则将一只手按在了腰间剑柄上,默默地注视着他。
    “爹,爹,我们可以走了吗?楠楠饿了。”
    这时小娃娃忽然拉了拉汉子的裤腿。
    汉子那僵硬的脸抽搐了一下,最终还是生生挤出了一丝笑容。
    他弯腰抱起小女娃,然后一边将她递向面前那名士兵,一边道:
    “让这个叔叔先带你过去,爹爹很快就到。”
    说着他用一种祈求的目光看向那全身被甲胄包裹着的城卫。
    那城卫在愣了愣之后,最后还是伸出两只套着护甲的冰冷手臂,接过那小女娃,什么也没说,径直朝那城门长长的通道走去。
    “叔叔,等等我爹爹吧。”
    被城卫抱着靠在胸口的小女娃,仰起头看向那城卫。
    “别急,你爹在做他该做的事情,做完了他就来找你了。”
    城卫语一边调平静地说着,一边将一只大手按在小女娃的脑袋上,让她靠在自己的胸口,并且不经意地捂住了她的耳朵。
    几乎就在他们走出城门口的那一瞬,一道道熊熊的火焰在城门口再次升腾而起,不过那城卫脚步没有丝毫停歇,直到强烈的日光,再次照射在他跟那小女娃的脸上。
    “把她带到我们安置小孩的地方。”
    全身被甲胄包裹着的城卫,将小女娃交给了城门口一身便装的城卫。
    “叔叔,我爹什么时候来找我呀?”被另一名城卫抱着的小女娃,努力转过头来看向那全身被甲胄包裹着的城卫。
    “快……快了。”
    “谢谢叔叔!”
    得到答案的小女娃转过身去。
    而那全身甲胄的城卫却是愣了愣地站在原地。
    “北斗,你傻愣着站在这里干嘛。”
    这时一名少女走到那士兵面前。
    “青萝姐。”
    士兵摘下头盔,露出一张略显青涩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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