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过了三日,这三日对与江州每个人都不同凡响,江天道一词表彰书又将四公子拉回了江家,还举行了一场万人空巷的表彰大会,谁也没想到,一个曾牵动万人心弦的大问题竟然就以这样的闹剧方式解决了。
    倒也没有什么人敢再说一个不字,毕竟,他们手中都攥着从江府得来的白米和银子,吃人嘴短,拿人手软,就连那封表彰书都是倒背如流,还哪里有脸去中伤人家?
    除此之外,江四公子将公输暮云撂进河里的事也是掀起了轩然大波,此举可谓是给许多百姓除了一口大大的恶气,奔走相告,纷纷猜测这曾经的江州第一纨绔公子怎么就转了性之做起了好事?
    也有的人私下期盼着公输世家恼羞成怒到江府大闹一番。果然,等到了第二天,公输家家主公输煜率领上百名公输世家弟子亲自前往江府,登门造访。
    只是后来人们才知,那根本不是什么闹市之举,而是登门道歉,负荆请罪,可是这其中有几分真心?又有几分假意?也就不得而知了。
    对于江长安而言,最近也是发生了几件令他高兴的消息,第一个就是远在东灵国道南书院,龙囿灵的身子总算开始慢慢痊愈,已经能够下床行走,总算是没有变成瘫痪的残废,写了一封书信大书特书是如何对抗的病魔,将自己写的是神武不凡,百折不挠,惹人发笑。
    第二封书信则是姬虞筱写来的,白家虽日渐式微,但是深厚的家底还在,几位受白家曾经恩惠的长老极力拥护三公子白庆源代为家主,不日要与姬虞筱亲自来江州拜访道谢。
    江长安心如明镜,自是明白,一方面的确是感恩拜访,另一方面,也是借着江家的势,稳固白家目前在东灵雍京的地位,姬虞筱这个女人,也是聪明人。
    再有就是公子盟当前的发展,薛飞与林太羽在夏周南部扎住了脚跟。温惊蛰借着道南书院重新选举总院主的机会,借机也坐上长老位置,又奉了江长安离开前的命令,在院外设立公子盟分部——寒门。
    “寒门弟子多才俊”,这二字的目的寓意也易读易懂,一些从道南书院走出的弟子,都可以拥有直接进入寒门的资格。
    道南书院的先生也可以在寒门坐享不同的官职,甚至不用走出道南书院,也可以在寒门谋上一个职位,每月讨些多余月俸。
    首当其冲的人里当数做上了总院执事长老的杜衡与孔婧琳二人,在寒门创立第一天成为了两位护法。
    这些都是由温惊蛰想出的对策,也让江长安不禁高看他一眼。尽管眼下看来寒门还只是寒门,但是等到过个几年时间,道南书院和寒门就成了分不开的共体,到那时,道南书院改成寒门,不过是一个名字的问题。
    除此之外,牧文曲、余笙、沈红泥、何欢几人也以嬴州为中心四处扩散,听闻君帅回到京州,都整顿好了各自的产业,准备回程探望。陈平生在东灵雍京的生意也都完成的差不多了,也要返回江州。
    当然,有好消息自然有不好的消息。
    琅嬛阁一战,江长安与凌无缺虽然明面上未曾分出个高下,但是他斩杀了龟仙老者,一个洞墟境初期斩杀了紫府境强者,这件事足以震动整个东洲,一时间江长安名声鹊起,甚至风声隐有赶超凌无缺的趋势。
    而经历那一役,也让凌无缺决心步入九寒窟苦修。
    冰凰族没有太大反应,龙龟一门却炸开了锅,江长安杀害了他们本门长老,此仇不共戴天。
    龙龟一门花费重金聘请各路刺客,可当这些人调查清楚这位江公子已经回了江州,并且身份乃是江府四公之后都将钱财原封不动地退换回去,无人敢接下这单生意,忙活了一圈到头来却弄出了一个大乌龙。
    ……
    这一日,风和日丽,江长安坐船出游,游弋风月湖。
    海面上波光粼粼,江长安正懒洋洋地躺在摇椅上,翘着双足搭在船木栏杆上。
    他的上身赤裸,露着坚实的胸腹,皮肤被晒得微微趋近黄色,但更多地还是偏向清秀白皙,金色的柔光为披上了金色的衣袍,温和舒适。
    司雪衣坐在一旁,一同享受着稍有的灿烈阳光,眼中充满了慈爱详和,手中剥着一颗颗晶莹剔透的葡萄,再放进他早就张开等待已久的嘴里。
    她淡淡笑道:“这么多年,你的容貌个子变了不少,这爱好却还是没变。”
    “一个人的爱好与脾性有必不可分的关联,如果一个人能将自己最爱的东西都舍弃了,那这个人也就离脾性大变不远了。娘,这可还是你教我的。”
    “不错,你过目不忘的本事总归是和为娘是一样的。”司雪衣笑道,“回来了几天,见过了你大姐,也见过了章先生与夜阑,怎么不去画梅亭?”
    江长安闭着的眸子忽地弹开,眼中一瞬间露出凶光,这凶光刚冒出来,就被一粒塞进嘴里的葡萄打得烟消云散,上眼皮又缓缓闭合上:“不想去。”
    “你哥可是还在一直等你。”
    “我只有一个哥,早在八年前,已经死了。”
    他的声音渐渐沉闷,就连司雪衣的脸色也变得敷上一层淡淡的沉痛。她长叹一口长气,幽幽说道:“娘知道,你怀疑你大哥,也还在怨着我们当年没有让你见凌风最后一面。”
    江长安道:“我想了很多种可能,可始终都想不明白,为什么你们这么惧怕我看到我哥的死状?是怕我接受不了旧病发作?还是在极力隐瞒什么?”
    这么多年,他越来越感觉事情倾向于第二种可能,他们在隐瞒着什么?这个问题他想了许多年,终于还是楚梅风告诉了他——当年宴会之上,江凌风在被夏己刺那一剑之前,就已身中剧毒,命不久矣。而整场宴会上,江凌风只喝了一杯酒,江笑儒亲自斟的一杯酒。
    江长安现在心中也有些迷茫,每当他要对江笑儒动杀机的时候,无论如何都无法对这个和江凌风长着同一张面庞的人提起恨意,所以他选择的最好办法,就是索性不相见。
    司雪衣也觉察到气氛的凝重,转头看向迎风阙船顶正在玩耍的陆清寒与若若两人,脸上又涌起和蔼暖色,意味深长地看向他:“要是若若这小丫头能够为我江家生个大胖小子,添些香火,那可就太好了……”
    “娘……”江长安倍感头疼,江凌风遇难,江笑儒双腿残疾,江琪贞又是没人赶娶的狠角色,这传宗接代的重任自然而然的就落到了他的身上,短短三天,司雪衣已经提了不下五十遍,更惨的是就连若若都未能幸免,整日被灌输着为江家传宗接代的思想,身受荼毒,司雪衣俨然把她当做了亲儿媳。
    他问道:“你好像不喜欢陆圣女?母亲大人不是亲近佛善德行吗?怎么对堂堂的圣女这么有偏见?”
    司雪衣沉吟良久,说出了一个令江长安有些意外的回答:“她的性格和为娘太像,喜欢这样的女人,你会很苦。”
    说罢,她习惯性地抬起了头,不禁失望了。这才想起,现在不过才是晌午,天上没有星星,身旁也没有再像往常一样站着那个陪着自己看了二十年星星的人。
    “娘。”江长安的声音突然将她从思绪中扯了回来。
    司雪衣看向他:“怎么了?”
    “我爹曾说,他年轻的时候可是一个赌徒,逢赌必赢的赌神,是吗?”
    “是啊,第一次见到他的时候,他还在赌坊中赌钱,是个茶鬼。”
    “茶鬼?”江长安哑然失笑。
    “对啊,喝醉酒的叫酒鬼,喝醉茶不是叫茶鬼么?他就是个茶鬼。”
    “娘,偷偷告诉你,上次我爹告诉我说,自从那次遇见你之后,他的手气就变得特别差,一生都没有再赢过。”
    司雪衣又拾起一枚葡萄,轻轻剥开外皮,随口打趣:“可能因为为娘是一个霉运灾星吧?”
    “不是,我爹说那是因为,遇见你,他花光了这一生所有的运气。”
    司雪衣的指尖忽地一顿,葡萄应声滚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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