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长安的目光则放在了两个侍卫的身上,这两人都是二十多岁,相貌长得较为奇特,左面一个眉毛浅淡,眼睛像是两个倒立的三角,闪烁着精明光色,贼眉鼠眼四个字再贴切不过。
    右面的这位更有特色,光是鼻子就占了整张脸的三分之一的面积,红鼻头像是熏醉的酒鬼,只是他的红鼻子不是醉的,而是被人打的。
    两个侍卫本应传令之后低首默默出去,谁料江长安忽然笑道:“你们两个脸上的伤势怎么回事?”
    “回邓公子,是元统……元傲城所伤。”
    江长安问道:“你们两个负责看守的他?”
    那个大鼻子侍卫开口说道:“不是,我们有好几个弟兄一起看守的,元统领心中有气无处撒,兄弟们也不怪他。”
    “有情有义。你们两个叫什么名字?”
    那大鼻子侍卫道:“回……回公子,属下没名字,兄弟们起了个外号,李大鼻子。”
    另一个三角眼侍卫道:“属下刘老眼……”
    “一个鼻子一个眼这名字倒是好记,呵呵……”江长安笑着从怀中掏出两百两银子,递过去道,“和你们那群兄弟们说,你们公主殿下赏的,除了疗伤之外剩下的每人就平分了。”
    “这……”刘老眼一双精明的眼神先是打量了一下站在一旁笑意盈盈的司徒玉凝,接着看了眼江长安手中银票,一双手畏畏缩缩,伸也不是不伸也不是。
    司徒玉凝道:“收下吧……”
    “谢殿下……”两个人随之对江长安又再三道谢,感激涕零地走了出去。
    司徒玉凝笑道:“你都是这样收买人心的吗?”
    “永远不要小看那些微不足道的人,他们很多时候能回报你的比那些大人物要多得多,而你需要做的有时候只是一两句的问候足以令他们感恩铭记。”江长安笑道,他走到镜前,清早醒来后就没有自己打理,进宫之前要整理好一切仪容。
    “嘟嘟囔囔怎么跟个先生似的?”司徒玉凝笑着走到他身后。
    “你还是决定要去?”司徒玉凝道。江长安要做的事情,她早在知道他叫做江长安的一刻就明白了过来。
    这像是他的宿命,他必须要做的事情。
    司徒玉凝按住他的肩膀,伸手从腰间抽出一根红色的布条巾带,伸出素手,仔仔细细地撩起他的头发。
    “在东灵国,红色是最吉祥的颜色,能保佑一个人平平安安的。”
    江长安笑道:“这种话从你口中说出来还真有些不可思议,你也会信这些玄说?”
    “嘘!”
    司徒玉凝轻轻拍了下他的嘴唇,皱起的眉头间生出紧张,道:“我自然是信得,只要能平安,什么法子都信!”
    江长安看着镜中她恬淡宁静的脸颊,微微一笑,也不再胡言。
    阳光照在两个人的脸上,这一刻是美好的。
    江长安望着窗外,阴沉的京州能有这种阳光,还真是讽刺。
    不过片刻,他的头发绾起,整洁俊逸,司徒玉凝看着镜中的人,也有些出神。
    只是这张脸注定要再披上一张面貌。
    易容完毕江长安不再犹豫,站起身毅然下楼。
    看着他的背影,司徒玉凝怔怔出神。
    难保景皇已知世间早无珏皇子,皇宫之中众目睽睽之下身份被揭穿后,江长安就是一条死路。
    先前司徒玉凝希望江长安死,所以他没有告诉江长安司徒珏耀早在三年前已死,算是在鬼门关绕了一圈。
    眼下江长安知道了这一点,却还是要带着危险入宫。
    刀山火海,他也要去。司徒玉凝明白,这一去凶多吉少。
    现在的她,已不想他死。
    凝眸思索片刻,司徒玉凝将头上的翡翠金银发饰全部拆去,又掏出一只红巾,熟练地绑了个侍女发髻。
    出了醉仙楼,江长安就看到门口站了二十名皇室金甲护卫,十位体型壮硕的壮汉抬着一尊金灿灿的空銮驾,想来是为自己准备。
    只瞧这阵势,就不知比恭王府气派多少!
    周围百姓纷纷驻足观瞧,都传闻近来醉仙楼入住了一位身份尊贵之人,都想看一看大人物的尊容。
    头前一位公公笑眯眯地走上前来,问道:“尊下可是珏皇子?不知这几日的风寒可好些了?”
    “有劳公公挂念,不知景皇可有旨意?”
    “传景皇陛下口谕,接殿下入宫,殿下要是没什么事,那我们就即刻启程吧?”
    江长安正欲动身,就听身后一声断喝:“等一等!”
    一个侍女踱着步子躬身走来,走到江长安面前停下,道:“公公,我们殿下风寒还未完全痊愈,令加上身体本就多重疾,还望公公念在殿下的身体上,让奴婢跟随一同入宫。”
    那公公心中顿时疑惑,听闻说珏皇子带来的除了二百侍卫和几位从京州勾栏中找来的娼妓,哪里来的侍女?
    江长安都为之一愣,司徒玉凝穿上了臃肿粗布奴仆长衫,唯唯诺诺地挽手躬身,若不是女子眉心一点艳丽的朱红,他绝不敢确认眼前侍女就是那位千金公主。
    江长安无奈低声道:“你这又是何苦?”
    司徒玉凝道:“随你入宫,以侍女的身份。”
    她的眼神坚如磐石,不可动摇。只要她在,就算是江长安假冒珏皇子的身份被戳穿,她也有信心能保住江长安的一条性命。
    公公苦笑道:“殿下,这……”
    江长安道:“本殿下身子的确还有些不适,公公就请通融一番。”
    “这……也不是不可……”公公话都还未说完,司徒玉凝就已经首当其冲地走向了銮驾。一名金甲侍卫却挺身拦下,见其来势汹汹,话不多说抬手抽出腰间胯刀,冷喝道:“大胆!”
    司徒玉凝脚步未停,像是没有听到金甲侍卫的声音。
    那柄明晃晃的金刀已抬过头顶,阳光下寒光透骨。
    可金甲侍卫却没有再继续挥下去。
    他的眼神完全被那个病态男子吸引去。
    被江长安左眼一点青冥吸引,接着他的眼神露出无限的惊恐,像是看到世间最恐怖之事,抬刀的手臂颤颤发抖。
    司徒玉凝轻盈地一跳便跃上銮驾,看到这一幕微微笑意,向他招手。
    江长安也不多言,径直走去,皇室銮驾看上去和轿子没有两样,可其中镶刻翡翠金银,颇有贝阙珠宫的意思。
    “殿下,这……”那位公公被这瞬息发生的事情惊得瞠目结舌,但他不过是一个小小的公公,不敢再说什么,便将所有的火气都发在了那名金甲侍卫头上,骂了个狗血喷头。
    等到一行人渐渐走远,醉仙楼门口两个侍卫窃窃私语。
    “李大鼻子,跟着咱们来的有女的吗?”刘老眼问道。
    “没有啊?不过你一说我倒想起来了,咱这一行人除了殿下谁还是女人?”李大鼻子摸了摸鼻子,满不在乎道。
    “那真是奇了怪了,殿下扮成了珏皇子的模样,那那个侍女是谁?”
    两人微微愣神,李大鼻子戳了戳他:“那位邓公子,在不?”
    两人恍然大悟,明白过来,不约而同道:“侍女是邓公子!”
    “没毛病,咱们什么时候见过殿下像个女人?”
    “没有。”
    ……
    这个轿子若是一人坐显得宽敞舒适,但是两个人一起未免有些拥挤。
    坐上没一会儿,江长安便以太拥挤为由,将司徒玉凝直接抱坐在自己的腿上,而江长安的双手自然而然就落到了她的身上。
    司徒玉凝黑长的直发垂在江长安的胸口,几根青丝落在他脸上。
    江长安细细感受着指尖传来的令人发疯的细腻感,就算是换上一身侍女样的素衣,也是难以掩饰。
    司徒玉凝轻哼一声,道:“我早就该想到,你怎么会这么好,甘愿为本公主做一回肉垫,原来是有所图谋。”
    “万物有因有果,想要得到就必先失去,还好,总算是美人香,呵呵……”
    “笑?马上就要入宫了你居然还笑得出来。”司徒玉凝叹了口气,眉头拧成了一个川字。
    “美人坐怀,我难道不值得笑吗?”
    正在这时,轿子停了下来。
    公公的声音向着轿子道:“珏皇子殿下,前方有人挡路。”
    “有人?”
    司徒玉凝面色一凛,越发觉得事情有些蹊跷,蹊跷的是这几天待在醉仙楼实在是太安静了些。
    安静,总是麻痹人的最佳毒药。
    公公的声音紧张地颤抖:“对,挡路的,是……是个死人……”
    ps:清明几天有些事每天只能两更了,下周一恢复三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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