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下人吓得剧烈颤抖,扑通跪倒在地,战战兢兢道:“回……回殿下,那个女子并没有下注,只是一直站在一旁,远远看着,一文钱都没下……”
    “远远看着!”
    疼痛!
    火辣辣的疼痛!
    不是肉体上的疼痛,却像是当着整座府邸的下人的面扇了他的脸。
    下人们退去,甄云清慢慢自屏风后走出,双手一如既往对口插在袖子里。
    夏己怒极反笑:“这棋局本王赢了,可却也输了,你说怪不怪?”
    甄云清道:“这局棋江笑儒虽输了,却是告诉了殿下只要他想赢,易如反掌。他是聪明人,知道嬴一些钱不算什么,可他赢得是一口气。”
    “真是有意思,呵呵。”
    甄云清道:“殿下还没有看透吗?无论是他的真正棋力如何,他要做的就是输,这天下任何棋局没有比输更简单的了。一场赌局最高明的永远不是赌徒,而是做局者,布局人。殿下难道就一点都不奇怪为何今日的恭王府有人敢起赌局?往日不要说做,这些侍从就连想都不敢想。”
    “先生的意思是……”
    “江笑儒先连着与殿下下了两场,如果我没有猜错,就是这两场的时间那个黑衣女子教唆赌局,同时殿下连胜两局,棋力明显压他一头,押哪一方已经再明显不过的事情,稳赚不赔,就连殿下也买了自己嬴,不是吗?江笑儒若是买了自己胜,就算下赢了最后一场棋局,将所有下人的钱都赚去,怕是还不及他那腿上的一件锦袍衣角的钱,一开始那就不是他的目标。”
    他从一开始就是针对自己,包括选择这个时间节点来登门拜访,夏己越想越是感到怪异。
    镇静下来,夏己理了理微微散乱的鬓发和衣袖,半阖漆眸,昔日的威严再度出现在他的身上。
    “醉仙楼的情况如何?”
    甄云清道:“今日有人刺杀。”
    “我们的人?”
    “不是,应是东灵国派出的人。”
    夏己问道:“东灵国的人怎么会知道他在醉仙楼中?”
    “珏皇子手下的那位叛徒既然能将情报卖给我们,自然也能卖给东灵国的人。有的人可是很看重钱的,毕竟像江笑儒这样不在乎钱的人不多。”
    夏己道:“珏皇子死了?”
    “没有,那个刺客被一个神秘人所杀。就连珏皇子的这位肯卖消息的手下都不知道那个神秘人的身份。”
    夏己凝眸思索:“神秘人?有意思。另外一件事呢?你派往东灵国的人回来了没有?”
    “不出五日应是能回。”
    “好,就缓他五天,等到五天后,我们就能知道这位珏皇子究竟是什么来头!”
    ……
    江长安只觉得嘴角失去了知觉,干裂出腥甜的血丝,喉咙之中像是放了火炭,一呼一吸间都有火焰穿肠而过。
    他正欲开口却连张口睁眼的力气都没有,正当难受时,身子被人缓缓抬起,嘴边玉勺伸入他的嘴边,一股温凉的汤水丝丝钻入口中。
    他尝不出凉汤的咸淡,但此刻这就是人间最好喝的东西,汤水顺着灌入肚子,嗤的一声浇灭了灼灼烈火。
    “你醒了?”司徒玉凝柔声道。
    “这是在哪儿?”
    “你是问哪个房间还是哪个世界?”司徒玉凝道。
    江长安不再问,他已睁开了眼,眼前还是在她的惊秋房间,棕黄色黄木桌椅,红似火的枫叶装饰点缀,窗台旁两盆秋菊,一切的摆设布局都是黄昏色。
    值得享受的是司徒玉凝坐在床边,将他的头依偎在自己的怀中,手中拿着一只白净瓷碗,另只手拿着勺子慢慢将汤水送到他的口中。
    在清汤的滋润下,江长安的五感六识随之恢复了知觉。这才品尝出这碗中煮的是一碗银耳羹,清香之下腹中馋虫被勾了出来,江长安的肚子跟着咕咕叫个不停。
    微微抬头就能看到她羊脂白玉似的下颌,犹带着见他醒来后的欣喜。
    躺在美人怀中,鼻息间充斥着她身上独有的紫罗兰异域幽香,沁入心脾。
    “多久了?”江长安声音干涩问道。
    司徒玉凝道:“一天一夜。”
    “你不应该再继续待在这个房间的。”江长安道。他没有把握东灵国的人或是恭王府的人还会不会再来,倘若再来一人,两个人可就没有闲情逸致在这里继续攀谈了。
    司徒玉凝明白江长安的意思,道:“若是真的有人来了,在哪个房间结果没有什么不同。”
    江长安长叹了口气,道:“皇宫之中有没有动静?”
    司徒玉凝道:“在你休息期间倒是来了位公公,说是要召珏皇子进宫,我让人以风寒重病为由应付了下去,暂时应该不会再来了。”
    江长安低头瞧了瞧胸前伤势,暗黑色的淤伤颜色浅淡的多。
    江长安不禁有些惊讶,他的体质都无法抵挡的青玄手毒素,此刻已经有痊愈的迹象。
    司徒玉凝道:“你忘了,我是个病人,并且是个随时都有可能病入膏肓的病人。身为一个随时都有可能会死的病人身边总会带着能让人起死回生的神药。”
    “起死回生么?”江长安眼神迷蒙,“要真的有这种药该多好?”
    只恨神府镜在地三重秘境破解之前没有办法进入,不然恐怕惨死在石像巨龙的手里,连个渣都不剩。
    江长安道:“你为什么救我?”
    碗中的汤水很快就全进了江长安的肚子里,司徒玉凝将他轻轻平放在床上,道:“我不是救你,而是救我自己。”
    “没有想到一国公主也会这样细心体贴无微不至地照顾人。”大多地位尊贵之人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除了夏乐菱,江长安还没有见过哪个公主能够屈身照顾一个并不熟悉的人。
    “我弟弟死前就一直是我照顾。”司徒玉凝道。
    “你弟弟?珏皇子?”
    “司徒珏耀。”司徒玉凝神情一黯,提到司徒珏耀的死她眼中并没有多少伤心,更多的是一种愤怒凄凉。
    “话说回来,你给我吃的是什么丹药?”江长安问道。能有这等效力,绝不会是平常的丹药,甚至可能就是她平日里的保命丹药。
    “吃都吃了,问这么多做什么。”司徒玉凝道,“侍卫中有叛徒的事,我会处理,你好好休息。”
    江长安微微一笑,他丝毫不怀疑司徒玉凝的智慧以及手段,倒是替那位出卖了她的手下感到深深的悲哀,但是同时又不禁好奇想要看一看她要用什么手段?
    醉仙楼玉凝公主房中另有一个神秘人的存在,这个消息对于上百名侍卫已然不算是什么秘密。
    江长安没有猜错的话,对于夏己和另一方刚出现的东灵国势力也不是秘密。
    江长安也不用每次都是偷偷摸摸地翻窗而入,而是堂而皇之的出现在众人眼中。
    兴许是江长安除掉青玄手莫青的消息传到了那群东灵国人的耳朵里,这几日也暂时安宁。不得不说司徒玉凝给自己吃下的保命丹果然是非同凡响,不过才是三两天的时间,身上的伤势已经大有好转。
    今日的醉仙楼颇不平静。
    因为司徒玉凝终于要开始了她“揪叛徒”的行动。
    天色初亮,司徒玉凝就早早地穿衣下了楼,将所有的侍卫召集到大堂之内。
    她的这些侍卫皆是亲信,都知道这位珏皇子的真实身份乃是玉凝公主,所以司徒玉凝没做伪装,直接以女儿身的样貌出现。
    醉仙楼不虚为京州大门面的客栈,掌柜与伙计加起来虽说不到五人,但大堂的面积却足以轻轻松松容纳下两百余人。
    江长安倚在二楼惊秋房前的栏杆上,一副大梦初醒的惺忪模样,懒散地伸了个懒腰,低头望着那个身姿曼妙的倩影,若有所思。
    从出生到现在,江长安第一次对一个女人产生这样强烈的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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