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给我杀……”
    “杀……”
    “杀了他……”
    一声声呼喊不住传来,飘渺不定。叠声入耳,似是有千万人在呼喊。
    细听之下,那声浪中高低虽异,却是只有男人的粗狂声音,但语调都透着冰冷,就像寒冬腊月里生出的寒气,直钻进人的骨缝。
    江长安脑袋快糊成了一团浆糊,双目入帘之景影影绰绰,完全无法看清远处之物。
    突然有人撞了下他的肩膀,江长安甩了甩脑袋这才稍作清醒,骇然发现那男子整张脸一片模糊似是虚幻构成,身上穿着一副铁叶攒成的铠甲,腰上系着一条金兽面束带,前后两面青铜护心镜。上面半新不旧,隐有血迹。
    那男子的脸不住冲近,撞得江长安不住退后,接连撞上了许多人。感觉竟似身处拥挤的人群中!
    江长安大吃一惊,急顾左右,这才发现周围尽是这样只见盔甲身躯的将士,所有的都是一样装束,放眼而去千军万马奔腾像江长安冲来。
    “这是……古战场!”
    江长安惊魂未定,“怎么可能!”
    可这一个个的装束以及旌旗上所写的文字明明就是上古时期的妖文。
    那这些都应该是死魂才对!
    自己怎么会在这里?难道自己也死了吗?
    江长安感觉一股针刺般冰寒的战栗通遍全身,赶快低头看看自己,见自己四肢俱全,身上还有着生前的服色,与周围雾气聚拢的将士身躯完全不同,这才长舒了口气心中稍定。
    然而他旋即又十分疑惑,“我记得是被拉进了棺中,怎么在这?”
    万千将士奋力之极的嘶吼在这没有日月星辰的茫茫战场回荡着。
    千万人声此起彼伏,绵延不绝,似是潺潺细流汇成汹涌的江海,波涛翻涌,每一波犹如一道道重击冲击着江长安的丹田万象。
    天空中人喊兽嘶,云雾滚滚激荡,杀气冲天,如一片汪洋汹涌而至。
    江长安大吃一惊,这么多的强者,比大墓周围那群人不知要多上几倍,而且实力更不是一个层次。
    “管不了这么多了。”
    江长安决定竭尽全力放手一搏,所有顾虑抛去一边,多年积压于胸口的那股怨气豪气以及恨意都在此刻爆发出来。
    他足下加速,金光烁烁挥舞,倏忽间已冲出数百丈之远,硬生生在无数将士中杀出了一道血路!
    忽然,他忽觉周围压力一轻,原来已冲出了战场人群!
    江长安只觉自己冲出了一道无形的樊笼,头脑已经完全清醒,他回首望去——
    江长安这时才发现,诸多将士奔杀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在战场一端——
    只见死魂将士军队中出现了十丈见方的真空地带,周围是数不尽的死魂密密麻麻围成了一个水泄不通的铁捅,在犹如清晨半亮的环境中不住嘶吼。
    而在真空地带的中间位置,一座用万千尸体堆积的小山,山头之上,一男子擎天负手而立——
    七尺身材,内着杏黄衫外披坐龙白蟒袍,面如冠玉,竟是七分书生气。
    所有将士强者都在望着他,拼命叫嚣着,但这些将士都立足在一条无形的界线前,尽管人潮涌动,互相推搡,却没有一个敢于逾越雷池一步。
    睥睨众生,他无悲无喜。只是皱眉轻做摆手,空中似是降下霜雪银华,百万将士瞬间哀嚎遍地,眨眼间只留满地枯骨。就连半空的强者都在惶惶发抖,被银光所侵之处白骨如冰血如雨。
    “难道真的是大帝?这就是大帝的力量?!”江长安惊得几要说不出话来。“不好!”
    看着越来越近的银光江长安飞快撤去,可是任凭他如何迅速那银光总是快他一筹,直接打入他的身体。
    突然像是半空升起金轮,金光普照。
    战场中惨声哭号瞬间消失,一切万籁俱寂,不闻分毫之音。
    江长安只觉得浑身暖洋洋的,与方才的阴冷刺骨截然不同。
    江长安小心回视,朦胧的环境瞬间变了鸟语花香,万物复苏,一切都充斥着勃勃生机。
    而他正站在一片湖泊之上,立足之地微微荡起波纹,四周茫茫湖水看不见尽头,只有正前方十丈外有一个八角凉亭,红色尖顶像一朵牡丹,点缀在湖水中倒有些万绿丛中一点红的意味。
    江长安走近,战场上的那位蟒袍男子背身站着,若怀沧古。
    江长安踌躇万分,还是开口,道:“你是谁?”
    男子像是雕像的身躯终于动了,微微回过身,微笑千千,四目对视。
    “不好!”江长安心中暗嗔,瞬间一道银光踏入他的丹田,顷刻间游览了个遍。
    江长安心中微恼,突然一道金光冲出,化作金乌鸣啸着直追银光而去。
    那中年男子脸上有些喜色!
    江长安额头渐渐冒有细汗,金乌速度飞快可那银光总是快他一尺长度,似是挑衅更像是戏谑。
    银光由绿林划过沼泽上空,一块青铜凭空而出意图拦截,但身上闪烁的青光暴露了它欲把银光吞噬为己物的贪婪。
    “咦!”看到青铜块,男子眉头一翘,好奇之色更浓,打消了他要撤回银光的想法。
    银光更加肆无忌惮的在丹田游走,江长安却无可奈何,在这个貌似大帝的男子手下,他连挣扎的机会都没有。
    似是觉得无趣,男子就要收回银光。
    这时,那道青光闪过,银光被击的消散,金乌赶忙归回其位,丹田灵元重新归于平静,一切似是从未发生过。
    男子脸上浮现一丝惊诧,再看那块青铜灵力荡了两下又回到了丹田一角,似是在说:“别惹我!”
    男子抬手拍了三下,大笑着道了三声:“好!好!好!”
    江长安却感觉脊背上的薄衫已经湿透,冷汗侵骨,刚才但凡这位要是想做些什么,生死只是一念。
    江长安不做声,男子笑道:“大金乌,足以引起神州震动,这种神纹东西竟能存于一个人族身上真是蹊跷。不过这也得益于你的怪异体质。”
    江长安可不是怕对方抢夺什么,一个大帝这些真的没什么吸引力,或是不屑。
    江长安只是在想出去的办法,万一这人说一句一辈子不用出去,那岂不是完了。
    “哈哈。”男子突然大笑:“放心,不会让你在这里待很久的。”
    “你能听到我心中所想?”江长安惊道。
    男子没有回答,望着远方不置可否。
    “那敢问阁下可是大帝?”
    江长安又问道,实在是这件事情太多的蹊跷,一个帝墓中为何连最起码的陪葬品都没有,外面那群人哪个不是想捞个一两件所以才不顾生死而来。而且还有水底的金棺,那棺上刻的明明是个女子,怎么会……
    “不是。”男子笑道。
    不是!
    江长安糊涂了,一个帝墓封印的竟有一位大妖,这是怎么回事。
    他站着,江长安也站在身旁,两个人都是一动不动,周围寂静无比,时间像是就此定格。
    半个时辰。
    男子终于说道:“等了多久了,我都记不清了。”
    “等什么?”江长安问道,两个人就像是陈年挚友的语气。
    “等一个可以帮我的人。”
    “帮什么?”江长安不解。但他能够感觉到与他交谈的不过一缕残念,一缕残念数千年还有此威势,那本体该强大到何种地步。
    “找一个人,或是说一个千年魂灵。”
    “千年!”江长安眉头紧锁,千年魂灵,这可不是他能惹得起的。但以中年人目前状态虽有残念却无力顾忌其他。
    以江长安目前实力对付千年魂灵无疑是自寻死路,况且自己只剩不到两年的时间。
    看透了江长安所想,男子面上古波无惊,思索一番抬起衣袖:“你的体质特殊,而今最重要的事情莫过于以法续命!”
    以法续命!
    四个字翁的一下在江长安的脑中炸响,余音久久不散。
    江长安目前最稀缺的东西不是功法,不是神药,而是时间。
    古来混沌生万法,可没听过哪一法可逆天改命,就连一些暂时可以回光返照的秘法,结果无非像是那个以女人炼药的老疯子,最后终究逃不过一个惨死。
    江长安连忙拱手大行师礼:“还请前辈教我。”
    对方摇头叹息:“你……太弱。”
    江长安无力反驳,与眼前这种大能来说,就算站在这的是一位泉眼境强者恐怕结果也是一样。
    “这也不是无法可解,我观你修灵之道与我妖族倒有些渊源,便授你我族习灵之术,你好好修习以此为基运行续命之法,有朝一日步入强者之列不是没有可能。你可愿学?”
    男子观察着江长安的一举一动,心中对江长安的答应并没有抱太大希望,毕竟人与妖两族恩怨由来已久,让一个人修习妖道,这无疑是异想天开。
    “学!”江长安斩钉截铁道。
    男子多看了两眼,肃穆道:“你可想好,人与妖可是自古敌对,你这个选择无疑是在两族正邪夹缝之间生存。”
    江长安忽然笑了,“自盘古开天地阴阳,而后八荒六合到上古洪荒纪元再到如今的盛古神州,人与妖自古便无两样,至于所谓正道之说不过是当政者笼络人心的手段之一罢了,本质殊途同归。前辈为何连这点都看不透?”
    男子面色一顿,大笑道:“好一个殊途同归,说的好!倒是我执念了,可你须知改命便是惹了天道,沾了因果,不仅今生要偿,来生也要还。你可还要学?。”
    “学!”江长安眸子里刻着坚定不移。
    “好!”男子激动轻喝一声,挥手道:“你过来,我教你。”
    江长安心中万分疑惑终于还是问道:“敢问前辈尊姓?”
    白蟒袍男子从容和煦笑了笑。
    “妖斗,古平风!”
    妖斗古平风!
    江长安如遭雷击,史料所载三千年前的妖族第一人!
    三千年前!
    他竟已活了三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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