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家的长辈都站在孙氏那一边,孙氏闹起来有魏意的好果子吃。他们家属于簪缨世家那一挂,断断容忍不了,家中子弟养外室,还敢有私生子。
    魏意赶紧拱了拱手,岔开话题:“今儿是来陪不是的,我哥让我好好说两句,魏家和肖家应该是朋友。我带的话说完了,所以说点我感兴趣的,慈宁宫发生什么事儿了?”
    慈宁宫那边嘴巴闭的严严实实,什么消息都没往出透露。毕竟莫云渊不肯娶妻在如今而言,可不是什么好消息。与此同时被掩埋下的就是和白雪的对话,只要她们不说,慈宁宫那边不会说出什么。
    白雪懒得提,“赔不是我收下了,花楼就不必了,我夫君能领我去。”
    魏意道:“肖张久不回来,也不肯出去玩,他能知道些什么,无非就是些过去的旧景而已。”
    肖张说:“你有点儿正形,赔礼收下了,但是你那个五妹妹是别想着入康王府。”
    魏意啧舌:“我原本也不同意,我五妹妹如今还是个孩子,今年才十二岁。”
    白雪差点脱口一句人渣。才十二岁,大家都这么抢着要她的婚事?!像话吗?一群利欲熏心恋童癖。
    魏意看出了她的想法,道:“我家适龄的妹妹,只有三妹妹一人,可惜是庶出,谁都瞧不上,都想先跟嫡出定下亲事。先前安王世子问过,陛下也想指婚大皇子,但你猜我妹妹喜欢谁?”
    白雪有了不好的预感。
    魏意笑盈盈道:“肖张。”
    肖张顿觉头痛:“你今儿个来是赔礼道歉的,还是来挑事儿的?”
    魏意爆笑:“开玩笑,开玩笑,是肖张的哥哥肖邦大将军。”
    肖张倒了杯水给白雪递了过去,嘴上说:“女儿家的事儿哪能拿出来开玩笑?有你这哥哥算她倒霉。”
    魏意玩味:“哪里就倒霉了,我很疼她的,安王世子、大殿下,我一个都不想让她嫁。肖张冲冠一怒为红颜,这事儿便有了转机。”
    白雪就是当时跪的腿麻,腿青了几块,但对于一个上山下海的农女而言着实算不得什么。晚上回来肖张就拿了上好的跌打损伤药,一块一块的给她揉开了淤青,第二天就已经不疼了。
    她只是讨厌太后,并不生气,也没迁怒魏意。但对于肖张提出绝不让魏府小姐入康王府这一点是支持的,也算是为月牙做点好事,不白白一跪。
    她很感兴趣,也很直接的问:“你可以说了算吗?”
    肖张:“他在他家的地位,还不如我在咱家的地位呢。我好歹是有正事儿的,他不学无术,肆意妄为,如今也没捞着个一官半职,妹妹的婚事,他能插得上手才有鬼。”
    魏意啧了啧舌:“怎么能这么说呢?我不是不学无术,任意妄为,我只是还没有找到人生的目标。没有自己喜欢和感兴趣的事情,就没有努力的方向。”
    白雪想了想,道:“人生目标有点像先有蛋还是先有鸡的问题。你现在就是没有想下的蛋,到处找蛋而不下蛋。我觉得,问题不在于没有想下的蛋,而是没有下蛋的能力。等能够把事情做起来,有达成目标的能力,想做的事情就会逐步浮现,到时候爱下什么蛋下什么蛋。你每天纠结自己要下什么蛋没意义,先下一个再说,检查下自己的功能是否完好。”
    魏意听的目瞪口呆。
    肖张听的哈哈大笑,直接弯腰捂腹倒在榻上。
    魏意好半天才说:“蛋应该还是能下的。”
    能把魏意这样口齿伶俐的人弄的寡言结巴,白雪也是能耐了。
    肖张忍笑:“只是还缺一个下蛋的机会。”
    魏意拱手:“不要再就我是否能下蛋进行讨论了,我投降这便告辞,不耽误二位甜蜜。”
    肖张眼眉一弯:“我送送你。”
    肖张送着魏意出了府门,魏意是骑马来的,小厮牵着缰绳,他翻身上马。
    魏意眺望远处,突然说:“你觉不觉得今年的流民特别多?”
    “先前地震了一场,死了不少人,不少老人孩子无家可归。后来西夏打了进来,一路着急直奔皇城倒没有伤害,路过几个城池的百姓,但也造成了不少的混乱,百姓奔波流窜是有点多。”肖张看见了前方四五岁的孩子牵着个老人的手在沿街乞讨,骨瘦如柴。
    魏意道:“平民以劳作糊口,贵族以地位保命。但有一天平民没办法用劳作填饱肚子,贵族也没办法用权利保全性命。你说这样的时代能下蛋吗?”
    肖张没回答。
    魏意也没等他说什么,挥了挥手端着笑模样,骑着马便走了。
    肖张下了台阶,缓缓走向那老人孩子,那二人惶恐的看着贵人,犹豫了下,跪下磕头。
    他从袋子里面掏出了二两碎银子,放到了孩子的手里。
    “在这个时候我也许应该对你说教一点什么,在你灰暗的世界里给你一点光和方向,但恐怕不行,我也很迷茫。”
    孩子懵懂的看着他。
    他挥了挥手转身回家。
    傍晚,肖邦特意派人回来说了一声晚上回家吃。
    白雪知道他惦记饺子,就去厨房和面,拌馅,除了饺子以外,准备再做两道菜。肖张跟了过来,非要蹲在地上烧火。
    厨娘的厨房就被这两人给霸占了。
    白雪道:“有厨娘帮我烧火就行,你要提交的报告不是还没写完吗?”
    肖张往灶坑里面填木柴,盯着有些烫脸的火光说:“不要,我不想离开娘子,也不想干活。”
    白雪:后一句才是重点吧。
    白雪耐心的问:“是工作不顺利吗?”
    肖张:“是我有些心烦,我不知道自己做的对还是错。我认为我做的是对的,但隐隐觉得可能是错的,但又说不上来理由。我很多时候开始想不通了。”
    白雪:“想不通是很正常的,人活一辈子脑海当中至少有一千个未曾解开的谜团。”
    肖张:“但是想不通,不够聪明,就可能办错事。”
    白雪想了想,举了个例子:“假设从前有这么一个皇帝,我们就管他叫嘉庆吧,他是一个道德感很强,待人宽厚,做事勤勉认真,无论是百姓还是大臣都和蔼对待,一心一意的认真工作。”
    肖张想了一下那个画面:“和我们的皇帝陛下真的是截然不同。”
    白雪叹了口气:“但是他的国家一天又一天的烂了下去,当然也不完全是因为他的错,国家在他手里的时候就已经很烂了。”
    肖张:“就像是莫爷要从陛下手里接过的这个国家吗?”
    白雪:“差不多。嘉庆知道他即使勤劳努力也没有用,国家日复一日,比他刚接手的时候还要差。他很焦虑,很忧愁,痛哭流涕的写罪己诏。但是大家对他的评价不高,都说他是一位既没有政治胆略又缺乏革新精神,既没有理政才能又缺乏勇于作为品格的平庸天子。”
    肖张听得有些入迷,没有往里面添柴火。
    白雪踢了踢他的鞋子,示意他继续加火,她要炖肉了。
    肖张往里面放了几根柴火,火又刺啦一下烧了起来:“你也这么觉得吗?”
    “我也这么觉得,但我之所以能够这样评价他,不是因为我比他聪明,而是我站在了巨人的肩膀上。我认为要解放思想,实事求是,面向世界,依法治国,但这些想法是历史中无数伟大的头脑在黑暗中苦苦摸索出来的。在嘉庆那个时代,他的观念中根本就没有这些念头。所以我很敬佩的一位文人说过,每个时代的人都有局限性。单独的个人是没办法跳过时间的局限性,而让自己的头脑清晰的。你哪怕只有一点点的质疑,都已经很厉害了,在很久以后思考的人越来越多,那就是时代的改变。就这样静静的等待伟大的思想吧。”白雪说的有些急,注意力都集中在了鱼香茄子煲上,锅中油已经温至七成熟,将准备好的茄子都放了进去,掐点炸上两分钟,炸至边缘有点微黄捞出控油。
    将肉末倒了进去,炒的味儿香四溢,放入葱白姜蒜小米辣,茄子倒入,再放入调料的香汁儿,就是酱油、鸡油、糖之类的东西混合物,还往里扔了两个柠檬片。炖了一会儿,便出锅盛盘。
    肖张:“你说的话我总是似懂非懂,你天天都在想什么?”
    白雪:“星辰大海和明天吃啥。”
    秋菊跑了进来:“二奶奶,大爷回来了。”
    白雪开始下锅煮饺子,肖张帮忙生火,动作很快,大家一起端着饺子和菜有说有笑的去了前厅饭桌。
    肖邦一脸严肃的坐着,看向他们道:“二月初,福州当阳地区有叛军起义,据说前身是土匪窝,当地官员怕朝廷怪罪剿匪不利,没有上报,想要自行剿灭,结果被叛军扑杀,当地官员已死,有不少士兵哗变,叛军已经控制了当地。消息才传过来,明日我要去带兵剿匪。”
    才回家一天,吃上饺子就要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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