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雪很清楚,田池去见的人是孙日恭,孙曰恭那架势都要面呈皇帝为自己儿子讨一个公道,不可能虎毒食子。田池是个半大孩子,绝对不会任由不熟悉的人将手伸进他心口,所以杨府内下手的人一定是他认识的人。
    白雪一直思考的一个问题就是针扎去进去怎么样都会有轻微刺痛,这孩子怎么会毫无知觉。难道是提前被什么人喂了什么药吗?
    她有点怀疑慧姨娘,毕竟对方是唯一一路问下来和田池有接触的人,说:“我想检查一下你的房间。”
    慧姨娘还没说话,旁边的丫鬟就炸了:“我们姨娘大小也是杨府内的一个主子,哪有随随便便让人检查内屋的道理?这也欺人太甚了吧?”
    杨圭言皱着眉头呵斥道:“没规矩的丫头,怎么和肖二奶奶说话呢?”
    丫鬟给赔了个不是:“肖二奶奶的明鉴,我家姨娘还要在府内立足,无缘无故无凭无据的让您搜了屋子,外头流言蜚语得穿成什么样?”
    白雪很平静:“那就算了。”她起身告辞,撑着伞便出了花厅。
    杨圭言匆忙跟了出来,赔礼道歉道:“二奶奶的勿怪,下人不懂规矩,慧姨娘也着实得四老爷的疼爱。”
    白雪挑着眼睛看着他:“那你还敢帮我出头训斥她的丫鬟?”
    杨圭言道:“终究只是丫鬟,不是慧姨娘本人,但慧姨娘执意不让检查,那就得等虢夫人回来了。”
    白雪:“那就是你们杨家自个的事儿了,我先走了。”
    外边的雨匆匆而来,匆匆而过,只留下地面潮湿白雪,将伞一收,甩了甩水柱,递给了杨圭言,然后便径直前往府外。
    她都没让杨家人送,自己步行回了肖家。
    此时天还亮着,天空泛着淡淡的青光,接近傍晚,一阵阵凉风起,吹得袖带旋回,翩翩起舞。
    雨水刚刚浇过,府内的花草含着雨露,被风吹得烈烈有声,荷花散发着阵阵清香,弥漫整个庭院。
    秋菊出来迎道:“总算回来了一个,二爷就等着二奶奶回来开饭呢。”
    “大伯没回来?不等等他?”白雪先去洗了洗手,又换了一身衣裳,外出穿的新衣裳总是紧绷着,不如宽松的襦裙穿着舒服。
    肖邦还没回来,肖张现一步归家让厨娘做饭,等着白雪回来直接开饭,压根不等肖邦。
    “大哥这个点不回来,一般是有事或者在外让谁绊住了脚,咱们自个儿吃就行。”
    “我还真饿了。”白雪脸上露出了淡淡的疲倦。
    肖张有些心疼的给她盛了碗乌鸡汤:“感觉你比开兔子店的时候都累。”
    白雪双手抱着汤碗喝了一口放下道:“我是心累。今儿虢夫人进攻面见陛下去了,也不知会说什么,我在杨府里走了一圈,见了大部分的人,还想搜一搜慧姨娘的院子,但对方没让。”
    她将自个儿记录的册子递给肖张看。
    肖张一面吃着莲叶羹,一面看着册子,推荐白雪道:“你尝尝莲叶羹,厨房做的不错,它是用调好的面放在银模子里印成豆子大小的菊花、梅花、莲蓬、菱角等花样,借点新荷叶的清香,仗着好汤做的。”
    白雪尝了尝:“味道还挺好,像你们这样的人家用莲花来做成吃食是一件很雅致的事情吧。”
    肖张笑了:“我们家是什么样的人家?”
    “我去杨府问案的时候,慧姨娘也用莲花做东西。”
    “你想搜她的房间?”
    白雪夹了一筷子鸡髓笋放到这个碗里,说:“就是想给个机会,我要搜,慧姨娘不给查,那虢夫人回来了肯定要搜一搜的。到时候就看能不能搜到东西。”
    肖张眉头一挑:“搜到了就是慧姨娘杀的人?”
    白雪摇头:“搜到了就说明有人栽赃陷害。”
    她都已经提前放出风声去,也料定了虢夫人一定会去搜,倘若慧姨娘是凶手,肯定会将痕迹掩埋的丝毫不剩。倘若能查出点什么,那只能说明凶手在栽赃陷害。
    今天在杨府逛了个遍,可是看见了不少想要推卸栽赃的人。
    肖张低头笑着,“娘子英明。”
    白雪并不理会他的恭维,只说:“这个菜做的不错,回头让厨房教一教我。”
    秋菊侍奉着两人吃饭,搭了几腔:“这是二爷看二奶奶这两天胃口不好,特地叫厨房做的素材,莼菜极嫩,在南方多以之做羹,其味以清香为尚,南方一般喜欢和鲈鱼放在一起烹饪,厨娘是南方人,二奶奶要是喜欢就让她给您做哪,还用自个儿亲自学呀。”
    肖张道:“她这是想要做给我吃,你个丫头懂什么。”
    秋菊笑着退下,给两人去准备茶。
    院无风,柳丝垂,闺人昼寝。起风,庭院柳条摇摆。微风吹,汗味透香气,薄衫生凉意,凉衫子散出清淡的汗香气。
    白雪洗了个热水澡,出来的时候风一吹,浑身上下都散发着凉意,那叫一个舒服。
    她回了闺房,肖张还在看她的册子。
    肖张听见脚步声,头也不抬道:“我叫厨房给你做了一份小碗的冰块拌藕丝,你尝尝。”
    白雪嘴上说饿,但晚上没吃多少东西,还是因为盛夏难耐的缘故,他留心到了,就叫人做了些凉点的东西,给人降降温。
    古人常在冬天凿冰藏于地窖,留待夏天解暑之用,冰块异常珍贵,白雪很领这份情。
    她刚刚洗过澡,整个人就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芙蓉,红润的手端起了盛有冰块拌藕丝的小碗,用勺子舀起来咬了一个,藕丝很长,沾着她的唇还留在碗里。
    肖张不知何时抬起头来,笑盈盈地看着她,“藕丝太长了。”
    “藕丝长”,象征着人的情意绵长,古乐府中,常以“藕”谐“偶”,以“丝”谐“思”,藕节同心,故亦象征情人的永好。《读曲歌》:思欢久,不爱独枝莲(怜),只惜同心藕(偶)。
    白雪:“谐音梗是要扣钱的。”王建国,这盛世如你所愿。
    肖张啧了啧舌:“娘子,你真的是太不浪漫了。”
    白雪对于他的抱怨置之不理,问:“你看的怎么样?
    肖张狡黠一笑:“娘子都已经布下了圈套,明儿看结果就是了。”
    “在考试发布成绩以前,我想跟大神对一下答案。”白雪吃的差不多了,将碗放下,手攥成拳头敲了敲自个的腿,走了一天,腿走的的确有些疼。
    肖张道:“这样吧,我写个名,放在你的香囊里,你不要偷看,等第二天答案揭晓,你再看一看答案,咱们两个是不是心有灵犀?”
    白雪不明白,肖张的少女心怎么就那么旺盛,为什么他的人生永远追求着浪漫两个字。她无奈点头:“也行。”
    肖张很有兴致的去书桌上提笔写字,吹干了墨迹,小心的折起来放在了白雪的香囊里。
    白雪催促:“你去把被子铺一铺,我想睡觉了。”
    肖张去床边整理床铺,白雪趁着他不注意飞快的香囊里的纸抽了出来展开,赶紧看了一下上面的字——人无信不立!
    白雪:“……”
    肖张冲着她一笑:“娘子,休息吧。”
    白雪心想,都是我老公了,跟你对个答案怎么这么困难?
    她上了床,退去外衫,只着单薄的睡衣,背对着他躺着。
    他侧身躺着,单手撑着下巴,饶有兴致的说:“娘子,我突然想到了一首诗,我背给你听。”
    白雪装睡不回应。
    “满搦宫腰纤细,年纪方当笄岁。”肖张的视线落在了白雪的腰上,白雪不是享福的命,整日里四处操劳,那腰上一点赘肉都没有,细的两手一掐就掐的过来。
    白雪觉得自己后腰被盯的发烫,在心里暗暗骂道,臭小子调戏人的本事见长,连“刚好握满手的纤细的腰肢,刚好成年了岁数”这种话也说得出口。
    肖张用念着圣贤书一般的口吻,字正腔圆:“刚被风流沾惹,与合垂杨双髻。初学严妆,如描似削身材,怯雨羞云情意。举措多娇媚。”
    不解风流之事的她刚刚出嫁,把头上的双丫髻挽成云髻。第一次学着打扮严肃之妆,像用画笔画出的、雕塑家雕塑出的美好的身材,想到男女相恋和云雨之事,脸上表现出一种既怕且羞的情意来。每一举手投足都非常妩媚可爱。
    白雪有些按捺不住。
    肖张:“争奈心性,未会先怜佳婿。长是夜深,不肯便入鸳被。与解罗裳,盈盈背立银釭,却道你但先睡。”
    可惜心里还没有学会主动抢先向丈夫示爱。常常是夜已经深了,还不肯入鸳鸯被睡觉。丈夫给她脱衣服,她羞怯的背对着银灯,对丈夫说:别帮我脱衣了,我先不睡,你先去睡吧。
    白雪回身便将他按倒,磨着牙道:“你想做什么?”
    肖张满脸无辜:“娘子你来,我搂你。”
    白雪:“搂一搂就要亲一亲,亲一亲就要抱一抱,抱一抱就……”
    就,按她说的那般。
    各个府邸门前挂起了灯笼,整个街道像是连绵的一条火龙,夜还很漫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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