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日的大街上,猝不及防地看见了彼此。
    红袖一眼就认了出来,“莲花姐姐。”
    吴良花整个人僵住了,万万没想到那场大火里面居然还有生还的人,那个十岁的小丫头死里逃生,还牢牢地记住了自己。
    原本已经和她相距甚远的人生一下子找了回来,那段不光彩的过去,被一个人翻了出来。
    赵启罗一无所知:“怎么不挑不了了,你不喜欢?”
    吴良花浅浅一笑:“我遇见了从前村里的丫头,那年干旱大家都出村逃荒,没想到你活下来了。”
    红袖多知趣,立马说:“我命不好,从村里逃出来之后,就让父亲给卖到这儿来了。多年未见姐姐,家中人可好?”
    吴良花叹了口气:“那一场大灾难,人都死光了。”
    赵启罗只当是普通的故人相逢,还体贴的让出了位置:“别想过去的事情了,你们两个在这挑一下布料,今儿个我请客,我去那边给你买两个桃儿。”
    吴良花含笑点头,分外温柔。等着丈夫远去,她的温柔神情略有收敛,复杂地看着红袖:“你还在青楼?”
    红袖难过的说:“我想自赎,但还差了一百两。”
    吴良花心底冷笑一声,说:“差的钱我帮你补上吧,总要逃离了那个狼虎之窝。”
    红袖瞬间一喜,从自个儿的怀里掏出一封信:“我遗书都准备好了,没想到天赐贵人来救我,那便不用去同李郎商量假死脱身的事儿了。”
    吴良花一把拿过:“这孩子都有了情郎,怎么能不爱惜自己的性命,能用钱解决的事儿千万别提死呀死呀的。我凑一凑钱,改天把钱给你拿过去,你住在哪儿?”
    红袖:“我住在春意楼。”
    ……
    那日在云楼,两个人第二次见面,在齐培喝醉酒后,赵启罗相送之际,她动了杀心,看着红袖,脑海里早就酝酿着的杀人手段成形。
    红袖一无所知,甚至没有半点防备的,拿起她的酒盏连着敬了三杯酒,以此来谢吴良花的雪中送炭,她甚至羞答答的说:“往后我也会去长安,还请姐姐多多照顾。”
    这句话更加刺激了吴良花,她不准许有人破坏现有的一切。
    从见面的第一刻起她就动了杀心,怀里一直揣着那封信,成了最好的伪装。
    把人杀了伪装成自杀,再留下一封信,一切和自己都没关系。
    她只要布置好一切,出门去管掌柜要一碗醒酒汤,留给红袖一个“自杀”的时间,那么一切都会水到渠成,没有半点问题。
    万万没想到,赵启罗一眼就看破了猫腻。
    “这根本不是自杀的样子,不行,很快就会有人怀疑你的,你帮我把她搀扶出去,太晚了,掌柜子在打盹儿,小二哥也趴着休息,只要不被人看见就没关系。”
    吴良花没想到性情温吞的赵启罗会有那么果断的时候,更没想到对方的第一反应是帮自己隐瞒。
    两个人这么多年,她名义上是妾,但依着赵其罗走到哪儿都带着她的亲密,两人感情深厚到不分彼此。
    幸福了这么久,怎么偏偏就冒出来一个红袖死缠烂打,破坏原本平和的一切。
    她越想越愤怒捏起红袖的下颚,用那头上的发钗,在人的脸上刻下了一个贪字。
    这一切都怪红袖太过贪婪,拿了钱还不够,还要跟到长安去。
    尸体通过马车运到了小巷,夜幕笼罩下,格外的幽深。
    在下车的时候,吴良花顺手将包着银钗放置在车尾,帮忙去抬红袖的脚,两个人叫着放在了小巷子里。
    结果一转身,那些东西都丢了。
    赵启罗很不安,但安慰道:“说不准让哪个小偷给摸了去,拿了钱,封了他的口,找不到咱们身上。”
    “天这么黑,没人能看清咱们。”
    两个人相互安慰,上了马车,回去后让人好好清洗,不留下一点证据,而真正的致命证据早就随着尸体一直留在小巷子里。
    ……
    霍长歌:“你要是知道赵启罗对你感情这么深厚,杀人都帮你掩藏,你还会试图遮掩自己不光彩的过去吗?”
    吴良花后悔得捂着脸:“我肯定不会,我错了。”
    “你没错,你还是会杀了红袖,因为你发现八年前的那场大火居然还有漏网之鱼。杀一帮人是死罪,杀一个人是死罪,你的过去我不准备翻,但你死定了。”霍长歌已经听白雪说了细节,板着一张脸:“你这个女人毁了一个好男人,也毁了我的合作方。”
    赵启罗一言不发,上前搂住了吴良花。
    县令大人忙了这么久,最后闹出这么个结果。
    赵启罗作为从犯肯定要被关在监牢里然后审判,齐培一个人吃不下大批量的种植推广,霍长歌还得招商引资,忙的几晚没休息。
    就在一片忙碌里,今冬的第一场大雪悄然落下。
    乱云低垂笼罩着淡薄的暮霭,急雪翻腾回舞于凛冽的寒风。
    在这寒冷的冬季,出门的人越来越少,客人来了店儿里,往往要上一杯热酒,坐上很久。
    为此白雪和一个卖酒的店达成共识,批量订购酒,又是一笔支出,同时也有收获。
    众人喝了酒,话便多了起来。
    “你们听说了吗?就是前阵子那个花魁死案,最后居然牵扯出了赵启罗,可是个大商人。”
    “杀人的不是他,是他的侍妾,好像是因为嫉妒。”
    “弄个丧门星进门,就是给家里招灾引祸,听说那个侍妾被关押进大牢,县令上了折子等着刑部复批就要秋后问斩呢。赵启罗要被关押很久,生意估计都会被别人蚕食掉。所以说不正经的女人就是灾星,区区妾室、花魁,就算再漂亮也是下等人,这种人争风吃醋却搭上了一个大商人,这也太可笑了吧。”康老大说完,角落里的两位客人同时齐刷刷地看着他。
    李愈死了情人心里难受,跑到白雪这儿借酒消愁,一杯一杯的酒往下咽,一双眼睛通红,酒杯被捏得咯咯作响,按着桌子作势要起身。
    然而却有人比他更先一步的起身,是老周。
    老周迈着有些跛的腿,走到了康老大的身边,半张脸被头发遮着,剩下的那只眼睛幽幽地盯着他看,“好久不见呀。”
    康老大正在和小弟们说的兴起,骤然间看到了周阎王,心里咯噔一声,脑子总算发挥了点作用,想起周阎王的妹妹在冯府当妾,立马扇了自个儿一个嘴巴:“这不是周大哥吗?唉呀,没想到在这见着您了,我这是打抱不平,那个花魁就不该招惹有妇之夫,花魁真不是好东西。”
    李愈的酒盏照着他就狠狠地甩了过去,咔嚓一声响,摔得四分五裂:“红袖没有勾引任何人,她甚至连酒都躲着避着!”
    康老大惧怕周阎王,却不把李愈当回事儿,顿时一阵火大,他兄弟也跟着站了起来。
    他狰狞道:“哎呀,哪儿来的醉鬼找揍是不是?”
    白雪在冲突发生之前,从柜台后面站起来露了个脸:“喝酒归喝酒,谁打架斗殴,我就请县令把你们都抓起来,去大牢里面醒酒。”她一转头又对顾二道:“每桌再送半只兔子,都坐下吃饭吧,半只兔子不要钱。”
    老周自然是要给白雪面子的,说:“嘴上积点儿德吧。”然后拖着残缺的腿回到了位置上。
    康老大讪讪的坐下。
    只有李愈正正的站在那,伸手捂住了眼睛。
    白雪从柜台后面拿了一壶酒,放到了李愈的桌上:“喝完这些,我让顾二送你回家,然后就好好在家备考,明年不是有科举吗?祝你考个好成绩。”
    李愈呜呜哭:“白雪我没用,是不能给红袖赎身,要她自己奔波才引来杀身之祸。”他脑袋一歪倒在了桌上,醉了过去。
    众人渐渐沉默,屋子火炉不吝啬炭火,烧得一片红艳艳,噼啪作响,只能听见哭声,还有炭烧的爆裂的声音。
    但并不暖,窗户还是要开着透风,古代工业受限制,墙体透风,所以白雪裹着厚衣服,手按着酒壶,不一会儿手就冻僵了。
    这世道真冷呀。
    她揉了揉手,眼前突然被递过来一个铜质的铁盒,外边裹着一层布,入手很暖和。她感叹道:“还是你们有钱人会享受。”
    月牙一回来,开门儿带进了风雪,也带来了欢快,她好像一个自带bgm的欢快小人,将店内的气氛活跃起来,手里捧着一个汤婆子,舒服的直眯眼睛:“是他们有钱人,我回莫府偷偷摸摸取出来的,你一个我一个。听说你和肖张破了大案子?”
    白雪道:“基本上都是肖张推理出来的,就是最后定罪的证据是我找到的,看来那几本推理小说没白看,至少记得指纹鉴定的方式。”
    月牙眼睛发亮:“考虑一下呀,把你看过的推理小说默写下来,咱们投稿给书局。这小镇子上贩书不多,但是在长安有个很大的书库专门卖这些闲杂的书,用来打发时间,消遣时光。”
    白雪迟疑:“不好吧,涉及版权问题。”
    月牙竖了个拇指:“都这样了还不忘版权,作者大大会感激你的。”
    白雪:“西游记后面跟着的不是吴承恩,而是白雪,你不觉得别扭吗?”
    两人哈哈大笑,苦中作乐。规矩不能破坏,人命不能轻贱。
    哪怕对方只是花魁,也要找出真相。妓女的命,从不比大老板的生意轻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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