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张问:“老鸨求财,把人杀了对她而言有什么好处?”
    主簿呆了一下,尽量找出合理解释:“兴许是一时激愤,冲动下作案。”
    肖张摇头:“如果我心情激愤被触怒下杀人,会用刀子棒子至少要见血,或者干脆是身边有什么抓什么,因为突然发了会儿,没能提前准备武器。但死者死于勒死,慢慢如水流淌过般死去。凶手甚至还能冷静地刻一个字,手都不抖。说明杀人凶手是提前选好了工具,甚至想好了在她脸上刻什么字。”
    主簿张了张嘴,心态有些崩,那豆粒儿大的眼睛瞪得圆溜溜的:“你有什么证据证明老鸨不是凶手?”
    “这句话应该我问你,你有什么证据证明她是凶手?现在凶器没找到,人证物证一概没有就要给凶手定罪,大人,太草率了吧。”
    “那你说凶手是谁?!”
    肖张手一摊:“不知道。我刚要验一下尸体,您就跳出来了。”
    主簿的脸怪阴沉的:“肖小哥不知在哪高就,能被县令聘用来查,说起话来井井有条的,还会验看尸体。”
    肖张嘴上跑火车:“花花公子,别欣赏我,没结果。”
    白雪不耐烦听他二人打嘴仗,直接掀开了白色的遮布。
    骤然看见一具尸体,即便是做好了心理准备,还是忍不住干呕一声冲了出去。
    在电视上看见真人扮演的尸体,和直接看死人的区别太大,尤其是红袖睁着一双眼睛,死不瞑目。
    她漂亮的脸蛋上多青紫肿胀,皮肤有出血点,眼膜血迹点点,甚至连在一起,整个发肿。耳朵和鼻下都出血,眼球和舌尖突出,浑身上下弥漫着一股浓厚的酒味,和一股难闻的恶臭混合到一起,但衣服整体还算干净,只有袖子底部和身下的衣服脏,鞋底儿比较干净,未见尘土。
    肖张看了两眼,见她双手洁白如玉,未见伤痕,指甲也整整齐齐,问仵作:“可从她尸体里检查出毒素或者是迷魂药?”
    本着神仙打架,小鬼遭殃的心态,仵作一直缩在角落里,尽量减低自己的存在感,听到问话才木然的去拿了银针,照着红袖的喉咙扎的进去,来回转动两下再抽出来,阳光下银针一点颜色都没变。
    主簿像是抓住了肖张的弱点,急急忙忙的说:“小兄弟是查案的,那小姑娘是怎么回事?怎么查案什么样的还能带小姑娘呢?”
    “那是你们家县令钦点的查案人员,我才是进来凑热闹的,有问题找县令大人吧。”肖张撇了撇嘴:“你也别再找我的茬了,咱还是先把案子办了吧,麻烦你去把老鸨放了。”
    主簿不甘心,但实在找不到老鸨是杀人凶手的理由,只能点了点头。
    肖张又说:“放出去的时候记得说,因为没凶器,所以不能给他定罪。”
    主簿地眼珠子转了一圈:“你这是想要杀人凶手,把凶器拿出来嫁祸老鸨?”
    肖张打了个响指:“你可真聪明。”
    主簿得意洋洋道:“我到时候派人严加防范,一定会将这个杀人凶手人赃并获的。”
    肖张没太抱希望,但虚伪地夸奖着:“如果主簿大人能够将凶手人赃并获,也就没我什么事儿了,案子破得快,县令大人一定会很高兴。”
    “唉呀,也是有你一点功劳的。”主簿一副已经抓住凶手的欢喜样子,匆匆地出了停尸房下去安排布置了。
    肖张笑了笑,像是看到了什么顽皮的孩子,可笑的动物,慢条斯理的走了出去,眼睛往旁边一撇,就见白雪正扶着栏杆不断干呕,倒是什么都没吐出来。
    肖张抽出帕子递给她擦拭嘴角,“我本来是想将你支出去再验尸的,你倒是够莽。”
    她萎靡不振:“从前家中大旱,饿死不少人,我还帮忙去给收尸呢,结果看见了她,感觉完全不一样。”
    “那个时候你只有悲伤,现在你只有恐惧。就算是看死人,也是要看情况立场的。一个青楼花魁惨死,简直就是灵异鬼怪小说里复仇女鬼的标本。”
    “你一点都不害怕死人?”白雪擦拭完嘴角,直接将帕子叠好揣进了自个儿怀里。
    肖张耸肩膀:“怕呀,但不怕红袖,她是女子,红粉骷髅也与其他骷髅不同,要更加漂亮。”
    白雪面无表情地将帕子拿出来砸在他脸上:“早晚死在你风流上。”
    她扭身就走,肖张蹲地上把帕子捡起来,后追了上去。
    两人去了案发现场,那条暂时被围起来的胡同,还有一个官差看管,肖张表明身份得到了进去检查的权力。
    这就是个有些老旧的小胡同,墙体斑驳,沿着墙边有一条臭水沟,地面是土道,走起路来尘土飞扬。
    红袖倒在另一侧,官差在收敛尸体的时候,已经用白色的墙粉勾勒出了人倒下的身形。
    肖张端着下巴站在那好半天,扭头一看白雪:“我大概捋出一点头绪。”
    白雪不理他。
    他道:“你问呀,你不问我,我直接说出来,不能彰显我的神秘莫测。”
    白雪还是不理他。
    肖张:“从前有一个叫做肖张的英俊青年去刮胡子,可刮胡店的人很多,他排很久的队才轮到他,可理发师半天都没有帮他理,他就很委屈的说:你理理我吧。”
    白雪:这个家伙所有的技能点是不是都点在了喋喋不休和撒娇上面?
    倒是守在一旁的官差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个头绪啊?说来听听呗。”
    肖张整理了一下衣领:“我只讲给漂亮的女生听。”
    白雪翻了个白眼,说:“红袖除了脖颈上,其他地方几乎无伤,双手指甲干净,衣袖只有倒地部分沾染尘土,脚下干净,和这个肮脏的小巷子一点儿都不符。她是被人弄死之后带到这个地方放置,这里不是第一现场。”
    肖张:“……”想装逼玩深沉,结果被白雪抢先说破内容。他无奈:“你看了一眼就出去吐,怎么记住这么发现细节?”
    “女人看女人,就只看细节,只要对方够别致,看一眼能记一辈子。”
    “厉害了。”肖张说:“我这还有个信息,红袖没有中毒,也没有被迷晕,再加上身上酒味儿那么重,她死前很有可能在和人喝酒。没有挣扎,是因为喝的太多,昏睡过去。”
    两人对视一眼,白雪:“重点还是昨天晚上点她的客人。”
    肖张问那个衙役:“你知道昨天晚上的客人是谁吗?”
    衙役点头:“知道,是齐郎君还有赵郎君,他们两个都是县令大人的贵客,暂时居住在县衙别院。昨个晚上在云楼喝酒,据说本来也邀请了咱们大人,但大人临时有事儿去了莫府,就没参加。”
    肖张听完,怅然若失地吐出一口浊气:“姓霍的果然在挖坑,咱们两个三天前和红袖见过一面,哪至于叫到县衙来问。他分明是早就觊觎你我,让咱们两个替他受难——他怀疑他自个儿的客人,又不好亲自查,只能交给主簿,偏偏主簿是个蠢货,不敢去招惹那两位县令客人,竟往青楼里的私人恩怨上联系。霍云渊让我插手是在敲打主簿,让他认真查案,我看蠢货是没明白过来,还在和稀泥。所以最后还得是我来查,他真是好算盘。”
    白雪没想到背后还有这么多事,想了想说:“你明白他干什么也没好到哪儿去,你们玩儿政治的心都好脏。”
    肖张严肃的说:“不过就算他不算计我,我也要为红袖查出真相。我倒要看看谁在她本就不容易的生命里雪上加霜。”
    白雪看着他,少年英俊的面孔写满了坚韧。
    肖张不着调的时候,就像是漫不经心生长着的一朵玫瑰花,完全不在乎身后是悬崖峭壁,枝叶舒展,花瓣美丽,至于能开几时,是否会被风吹落,他完全不在意。
    那股纨绔子弟独有的对生命的漠视,并非发自本意,和他的读书学问一般,是环境造成的。文学在他每次趴桌小睡时都会落入耳,纵然从未对学习上心,也会在收起书本时看见那么两句诗词歌赋。
    但当他收起了那股漫不经心,严以待阵时,又好像玫瑰花的根刺破了悬崖坚硬的石头,牢牢扎根,风雨侵袭也不能损伤他半点美丽。
    白雪想,有些人天生就是该被称赞的。
    肖张:“你从刚刚起就一直盯着我,除了美貌聪明智慧善良还看出了什么?”
    白雪翻了个白眼:“我们应该学习王婆卖瓜,首先她有自己种的瓜,其次她先有瓜才自夸,三是夸瓜不夸自己。”
    肖张突然伸手揉了揉白雪的脑袋:“你脑袋的形状很好揉。”
    肖婆在夸他的瓜。
    最后的结果自然是白雪险些揪掉肖张的头发,让英俊潇洒帅气的肖公子沦落成秃头的境地。
    白雪也不明白为什么,从前她还能欣赏肖张的潇洒风流,现在只想打爆他的狗头。
    果然,男人一旦年岁渐长,过去的可爱都会消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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