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诺被抱上了救护车, 但是她坚称自己没事,要先去警局。
    她是幸运的,她被救了出来, 但除了她之外, 钱千白天被带走,之前还有不知道多少位姑娘被带出去。
    现在,汪诺每为警方提供多一点的讯息,对于其他的姑娘也多一份力。
    汪诺说, 钱千是白天被带走的,下午, 钱千只跟她说了一小会儿话就被带走了。
    钱千说, 负责和买家与中介沟通的人贩子叫“耗子”, 耗子联系了另一个中介人, 叫做“红姐”, 红姐手里有买家买了她,给儿子娶媳妇, 是一对老夫妇,他们说钱千和他们儿子的年龄正好,都是十五岁。
    而买方的儿子, 是个死人。
    周逍的拳头重重地砸在办公桌上,但屋里没有人怪他。
    这一切听起来都不寒而栗。
    警方在抓紧审讯, 还不知道有多少女孩在这段时间内被送往了哪里,而钱千, 甚至有生命危险。
    冥婚, 古已有之, 如未婚男女于婚前死亡, 父母将找鬼媒人说亲, 安葬于一处。
    这本就是传统封建礼教的糟粕,在现代社会的某些地方却愈演愈烈。
    人们甚至已经不满足于“购买女尸”,“购买骨灰”来照顾亡于地下的亲属。
    随着“奇货可居”,男多女少,能够到手的女尸和骨灰越来越少,这也成了犯罪滋养的温床。
    现在,刚埋下死去不久的女子被盗墓挖出来,甚至还有直接买大活人回家,令女子与亡者成婚。
    洛素与初雪在听着警方审讯这些人贩子,这是一个刚来到山城不久的团队,和洛素之前的猜测相同,他们之前同样碾转于其他城市,打一枪换一个地方。
    这个人贩子团队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有人专门负责“进货”,就是在火车站装成黑车司机拉客的人。
    有人负责“看货”,就是守着看管这群女孩的,不让她们逃跑。
    有人负责“上货,卖货,出货”,负责评估每个女孩的年龄,面貌,价格,然后联系供应的中介,彻底卖出。
    最后一个,也就是没有抓到的“耗子”,他是团队里的核心,善于与人打交道,联系其他的货物中介,出货都是他来一手包办。
    也可以说,这个人贩子团队的领导头目,就是他。
    而现在,这个耗子带着钱千去出货了。
    听着里面的人贩子一口一个“肉货”,在场的警官各个都握紧了拳头,有些已经沁出了泪意。
    “都是一群畜生,畜生。”
    “说他们是畜生都抬举了,不配为人。”
    那都是一个个大好年华的姑娘们,是人,是学生,是人家的女儿,是兄弟的姐妹。
    这群畜生堂而皇之的,将她们明码标价,当做是自己的货物。
    被抓到的人贩子说,正常他们不会做死人的生意,就算是正常拐卖,起码嫁的是活人,做死人生意,太渗人了。
    初雪嗤笑一声,这群畜生不知道害了多少人,还怕死人?
    也不怕被他们拐走的这些姑娘们夜半找上门去。
    由于这个团队他们的老大耗子,欠过红姐一个人情,再加上手里正有合适的,价钱也够高,才有了这一遭。
    “平时出货的事都是耗子管,我们任务都不一样,他聪明,我听见他打电话了,说是燕城要的货,视频看货看好了,那边选好了良辰吉日,着急。”
    “这不快过年了吗,我们赚完这个死活,这一笔也够大家伙过年的了。”
    “耗子就赶紧带着货过去了,那家买主挑剔得很,视频看的不满意,说要现场确定,他们家儿子好像刚死没两天,算命的说最好头七之内办完,所以这一单很急,现场看满意了就直接交钱,六位数。”
    那人说着。
    “他们要钱过年,怎么没想过这些姑娘们回不回家过年。这钱拿回去,也能心安。”
    身边的一名警官语气冷肃。
    “马上联络燕城警方,调查燕城最近七日内死亡的十五岁男性,独生子,父母年龄偏大。”
    “人贩子带着钱千的是另一辆黑色商务车,车牌号开始跨城联合搜索。”
    警方分成两队,一组联通宁城燕城,成立联合调查组,另一队则开始搜寻目前已经被拐卖出去的姑娘们。
    从山城到燕城,两城之间最快坐上动车也需要五个多小时,开车需要八个小时左右。
    人贩子带着钱千,需要盐湖行踪不被其他人发现,必然不可能通过火车等方式离境,高速,小路,市区公路,只要有监控的地方,全面搜索人贩子的黑色商务车。
    现在是凌晨三点,最快前往燕城的火车要凌晨五点出发,而根据汪诺的供述,昨天钱千是白天被带走的,昨夜应该已经抵达了燕城。
    他们的时间,越来越少了。
    “山城机场包机,六点起飞,七点半到燕城。”
    周逍挂断电话,“你们准备好了的话,马上就要出发去机场了。”
    此刻他恨不得所有人会飞,直接到燕城,找到那个女儿所在的地方。
    洛素和初雪在翻阅着燕城传过来的资料,此刻她们已经坐上了去机场的车。
    “孟玉辉,十五岁,六天前触电死亡,父母都是工厂退休职工,只有一个儿子,符合条件。”
    “陈昱以,十五岁,三天前在冰面上踩空溺水,父母是农民,老来子,符合条件。”
    “原远,十五岁,四天前打游戏两天没合眼猝死,和上一个一样,老来子,家境比前两个更好,符合条件。”
    ......
    直到众人坐上飞机,燕城那边的交通排查结果还没有出来。
    燕城太大,而深更半夜已经是休息时间,因为这件重大拐卖案件,不知道多少人今夜无眠,连夜工作。
    飞机上有wifi,可以实时收到网络消息。
    此刻,周逍夫妇看着“女儿斐然”发来的询问消息,根本无心回复。
    这个占了他们女儿位置十五年之久的女孩,现在吃得好,穿的暖,住在温暖的房子里,无忧无虑。
    而他们的亲生女儿呢,十五年不曾见过一面,此刻还不知道在哪里,被人上下打量,沦为货物,甚至有着性命之忧。
    他们已经快二十个小时没有睡觉了,但此刻,依旧一点困意都没有,大脑异常的活跃与精神。
    洛素揉了揉太阳穴,根据推算,人贩子耗子将于昨天半夜带着钱千抵达燕城。
    耗子和红姐是合作关系,彼此的老巢也不可能让对方知道,所以一定是约见在一个地方,让买主见到钱千。
    双方达成合作,那么一手交钱一手交人。
    “燕城冥婚的习俗应该不普遍,不论是现在嫌疑的某一家,如果操办,必然不敢大办,甚至是不敢让人知道,如果要办冥婚,我更偏向于农村。”初雪说着。
    洛素点点头,冥婚之后要进行下葬,肯定是会在土葬的地点,她也更倾向于地点在乡下。
    飞机上的一个半小时似乎格外的漫长,下了飞机,燕城交通方面终于传来了消息,经过连续几个小时的不停搜寻对比,那辆人贩子的黑色商务车,终于找到了。
    这辆车昨晚凌晨一点抵达燕城,这个时间可比警方的预计晚了不少。
    “山燕高速中间还有几道人工收费口,去年新闻曾经播报过高速公路收费员发现端倪解救被绑架女子,所以人贩子极有可能是特意避过这几道人工收费口绕了下路。”
    “而在山燕高速的后半段,靠近燕城方向已经换成了全自动etc自动识别收费,人贩子应该是在之后才上了高速,高管局已经协调了昨晚的信息,根据比对,车主徐浩,应该就是这位‘耗子’无疑。”
    “七天内死亡的十三名男孩家庭,今早已经有社区工作人员登门拜访补充材料,有两户没有联系到,一户带着骨灰回农村老家,另一户早上没有人应门。”
    “第一户已经有分队开始追踪,第二户由于小区老旧,只有小区门口监控,显示两位老人于昨天就已经离开小区,乘坐出租车时提着大手提袋,追踪进行中。”
    ...
    钱千不知道自己现在在哪,昨天白天她就被带走,带走她的人,就是拿着平板视频的那个男人。
    她被带到车上,车上地方很大,那个男人抓着她在后座。
    钱千的双眼被蒙上了,什么都看不见,就连吃东西,都是那男人喂给她的,昨天到现在,她吃了两个面包,只喝了一瓶水。
    她在车上悠悠的,只觉得过了很久,很久。
    只记得先走的那段路,有些颠簸,时不时有很多转弯,这是她能够感受到的,山城的普通道路,大多是这样。
    刚开始还能听到别的车的鸣笛声,车开的很稳,速度也快起来,后来就是越来越安静了,安静的只能听到车里两个人的呼吸声,一个是开车的,一个是坐在钱千身边的男人。
    “你很听话,你比那些女孩都听话。”钱千听着那个男人在身边说着。
    “所以,你的命也很好,她们会嫁到山里,去嫁给老光棍,也许是一家子的光棍,你比她们幸运得多,虽然你嫁的是个死人,但你会嫁到城里,公公婆婆家的条件也不错。”
    钱千开始抽噎,她小声的哭着。
    那男人并没有生气,他见多了这种场面,更何况眼前女孩哭的,像是在挠痒痒,之前她一直都很听话,不吵不闹不逃跑,一个十几岁的小姑娘,他允许她放肆一下。
    “我看了你的身份证,在山城的沟子里,在网上查都查不到的地方,只知道是个小山村,你这么大了,以后嫁人也是嫁到山里,过着和你父母一样的日子,现在虽然嫁给个死人,但你生活在城里,有了公公婆婆,就跟多了个爸妈,以后伺候他们养老送终走了,还能留下家产给你。”
    男人说着,他觉得他给眼前的小女孩规划的路线十分不错。
    “女人嘛,在家从父,出嫁从夫,老了从子,你这嫁个死人,还少伺候一个人,那老头老太太不知道什么时候就死了,他们会以养女的身份养你,以后名下财产归你,顶多二十年,你拿了财产,人都死了,再嫁人也不是不行。”
    “你骗我,那个人说我要死了的。”
    钱千哭着,那男人似乎格外的有耐心。
    “他吓唬你的,你这公公婆婆花那么多钱买你,可不会让你死了的。”
    城里的这帮老头老太,可精明着呢,徐浩冷笑一声,买了这小丫头回去,就是免费的保姆,以后养老送终都有人干了,名义上是养女,私底下是买来的儿媳妇兼保姆,花了半辈子的积蓄,哪能就这么轻易的死了啊。
    死是一件多么容易的事啊。
    钱千此刻被关在屋里,她现在没有被蒙着眼睛,这是一件空旷的屋子,那男人就在她身边坐着,似乎在等待着什么人。
    钱千咬着唇,她知道,决定她命运的时刻来了。
    那男人一路上对她态度极好,都是因为自己能卖一个好价钱,高价钱,甚至男人心中已经肯定了这桩买卖可以成功。
    可如果没有成功会怎么样?她还会被领会到山城,关在那个小屋子里吗?也不知道汪诺现在怎么样了。
    敲门声响起,男人起身盯了好一会儿才开门,钱千瑟缩地看着来人,她不知道自己现在是什么心情,当你知道自己会嫁给一个死人,即将被卖出去的时候会是什么感受呢?
    钱千看着一个女人带着两个老人进来,手中还提着大手提袋,应该就是她的买主,也是昨天视频里的红姐。
    钱千被带着站起来,那老太太又是摸她的脸,又是掐她的屁股,那女人也是看着她一水儿的夸赞。
    “瞧瞧这小姑娘水灵灵的,长得高腿长,浑身有肉,家里是农村的,什么活都能干。”
    那老头又拿着钱千的身份证看了看,确认无误。
    老太太几乎是把钱千浑身上下摸了一遍,“手大脚大,能干活,劲儿应该大。”
    “就要她了。”老太太一锤定音,大手提袋直接扔到了地上。
    男人将手提袋打开,鲜艳的红票子一打一打的,他们这行可不时兴转账,容易被查到,现金是最好的。
    男人的同伙直接拿出了点钞机,这玩意点起来快又准,点完钱立刻就走。
    老太太则是小声跟老头说着什么,“今晚就找人把事儿办了吧,别拖了,儿子也要等不及了。”
    男人点完了钱,直接现金分给那位红姐,红姐带着老头老太太下楼。
    “大姨,之后的事,不用我们来办?”红姐显然是没赚够,她既然做着生意,之后的红白事也是干的,保证做的漂漂亮亮。
    “不用,我们有认识的。”老太太死死扯着钱千,生怕她跑了。
    两批人分拨走,红姐得帮着把人送到老太太的家。
    钱千依旧被蒙着眼睛,她接下来会被带到哪去?
    “砰砰砰——”
    钱千只觉得身上一松,蒙在眼睛上的布摘了下来,眼前的是明晃晃的警徽。
    “钱千已找到,确认安全。”
    而在眼前警官的背后,同样是实枪荷弹的警员们。
    钱千被抱着走着,她看着周围,是红□□闪烁的警车。
    “其他人得救了吗?还有其他人被拐卖,在山城,汪诺,李晓燕她们。”她焦急地问着。
    “得救了,都得救了。”抱着她的警员说着。
    钱千的弦一下子就松了起来,她的视线越来越模糊,昏过去之前,她好像看到了三个身影向她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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