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川河。
    锦觅看着依然莹绿又可怖的河水,回想着润玉对自己的婉拒:不如去上清天问问斗姆元君如何?也许她老人家知道去幽冥的办法。
    在简陋的码头上又遇到了那位渡人过河的老者“要渡河吗?”
    “老伯,你可知如何才能到达幽冥的办法?”锦觅询问久在这条河上的老者。
    斗笠下老者的面容微动“听起来姑娘要去的幽冥并非酆都府。”
    “是,您可知?”锦觅几次疑惑都在他这里得到答案,所以这次也来碰碰运气。
    斗笠老者轻叹一声“皆是因果,天机起,地元转,欠人终要还。”
    锦觅几分激动“我欠的还她就是了,可是旭凤没有欠,他是无辜的。”
    “当初妖君何其无辜,为何有人不能得饶人处且饶人?”老者垂下眸“姑娘之情苍天可鉴,她的血泪天都悲悯,姑娘有为天下苍生牺牲的大智慧,她亦有放下不共戴天血仇的大慈悲,姑娘因香灰而活,自然就有另一番际遇,姑娘过去不曾怕过,如今也该为妻则强、为母则刚。”
    “真的只能去上清天问师尊了吗?”锦觅听出了他的无奈。
    “长相思,摧心肝——”摆渡人划起船桨,小船幽静无声的而动,飘向远处,只有他的吟唱传回“上有青冥之高天,下有渌水之波澜,相忘回首泪成川……”
    上清天。
    童子告知锦觅,斗姆元君又闭关了。
    锦觅几番相求童子都是如此回答,她无法,铩羽归花界。
    花界。
    公子倾所在之处必定是围绕了不少花草精灵,虽然对花神不算客气,但那几位敬重龙儿的芳主麾下有很多精灵都很喜欢他。
    润玉远远瞧着,公子倾的一举一动真的很优雅,让人迷醉,那手琴艺真是惊才风逸。
    杏花下他的一颦一笑已经让身边的女子们如痴如醉了。
    倾钰感觉到了他的气息,手掌压住了琴弦,温柔的看向身边女子们“我乏了。”
    那些精灵赶紧起身,很快散开。
    倾钰看向来人,掌下的琴消散去,起身,看向润玉“喝什么茶好呢?”
    润玉走来“都可。”
    半炷香后。
    他们两人在花亭中品茗。
    倾钰看着外面杏花微雨“我很喜花界,若这里真是龙儿治下,我一定长住。”
    “你若喜欢随时可以常来。”润玉许诺:他是要走了。
    倾钰笑的温文尔雅“作为你的舅兄?天帝曾说太湖乃一方仙境,不该为一家一族所窃据,更不该沦为一人一姓之私产,那花界能否成为未来天后的后花园?”
    润玉听得出这话多少嘲讽“自然不能,可若花神无能,这花界自然是要能人维持。”
    “这么自信啊?”公子倾三指转动茶盏“视囵镜我带来了三块,你不敢‘看’吧。”
    润玉淡笑,同样三指拈盏。
    “是她不愿让你‘看’。”公子倾加深了嘴角的弧度“你若真是瑢霁,与她便没有半点可能。”
    润玉心底也很明白,不过被听到倾钰说出,还是三分不悦与不甘。
    “不觉得你和龙儿发展的太快了吗?”倾钰口吻中有些不悦“她虽说比过去恣睢狠毒了不少,可本质上还是那个傻乎乎的小姑娘,你也曾说过你这颗心早就已经掏给花神,不会再痛了,我真的很担心龙儿又被伤了,曾经有先妖帝为她付出半条命,而你却连救她的可能都没有,润玉,你真的没资格与她心无旁骛的论感情,因为我不觉得你还会对谁付出那般炙热的感情。”
    润玉没有回答。
    “只要能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护着她,就算散尽灵力,也心甘情愿,万一,她回头了呢?”倾钰深吸了一口气,起身,走到亭边“你也是你曾经说过的话,为花神而言,不会忘了吧。”
    “是,我说过。”润玉放下了茶盏。
    “把龙儿让给翾武吧,他比你更合适龙儿。”倾钰双手后负“我会让旭凤死透,我还可以让花神喝下忘川水,彻底忘记旭凤,让你重新抱得想要的那个美人归;而守护龙儿的重任翾武比你更合适,站在她身后,看着她、护着她、就算散尽灵力也心甘情愿,翾武熟门熟路,会做很好,以前他就几次救了龙儿。”抬头望着月夜下的杏花林“也许,她会回头的。”
    润玉紧紧攥着拳“他若能救,龙儿怎会灵识尽碎,身死灯灭就在一瞬。”
    “因为妖姝澧要让她继承妖帝之位啊。”倾钰呼吸着有些凉的夜风“而你如今这般怎能立一位妖帝为天后?而翾武不同,他没有容身之地,留在龙儿身边,对龙儿对他,都是最好的选择。”
    “最好的选择里始终没有我?”润玉看着他的背影“因为我这一生无论如何都逃不掉被人鄙弃的命运?所以根本不配得到最好的。”
    “你都太上忘情了,不是悟的很好吗?喜乐悲愁从来都不属于天帝。”倾钰依然淡然,一边的垂发被夜风吹动,他微微垂眸,好一幅霁月清风的男儿图“作为男子我不得不佩服你的痴情深长,可作为她的兄长,我一定得让你放弃龙儿,她再好,都和你没有什么关系,她需要的男子是能陪着她,护着她,愿意为她散尽灵力都无怨无悔的人,你能吗?你有天界这份重任,能为了护着她不管不顾?你,做不到。”而做不到,就该放手。
    润玉的不悦散了“是,我做不到。”
    “你只要说心里还有花神,不想与她继续了,龙儿不会纠缠。”倾钰侧转身,看向依然坐着的润玉“翾武、姬少卿,等她纳了他们为君妃,你自然就能死心了,就当是一个玩笑,各安天命,各自安好。”
    “我若拒绝呢?”润玉眼眸锐利的看向倾钰“杀了我?”
    “何必呢?”倾钰笑起“拒绝是想证明什么?你和她才短短的几月,就已经海誓山盟,非卿不娶非君不嫁了?你罔顾礼法的弟弟和野花可能,龙儿,不可能。”别惹我发笑了
    “她说我是她的,若被别人碰了,她就毁了我。”润玉稍有得意的对视倾钰“我曾经是不在乎生死,孑然一身,身死神灭,浮名,权位,不过是过眼云烟,但现在不同,得恪守天帝的职责,六界之中都知道妖帝言出必行,还是说公子倾可以让妖帝收回前言?”挑眉。
    公子倾的笑意颇淡“那我就让你入视囵镜,彻底断绝你和她的可能。”手掌中浮出了一面黑晶镜“你自己也清楚,你是瑢霁可能性有多大。”
    润玉看到他掌中悬空旋转的晶石“现在是晚上……”微微蹙眉:锦觅的视囵镜是在正午时分开启,可没说其他时间不可能开启。
    这回换公子倾笑中带得意了“那不过是龙儿心好,视囵镜是幽冥地气所凝,其硬冷霸道足矣伤人,正午时分是它的伤害最小时,你不是为了花神吞过穷奇嘛,那如今来为与龙儿分开体验一下冷到极致的五内俱焚如何?当初这份伤痛可是你的前世赠予她,一刀刺穿她的逆鳞,让她流血过多而冷到了极致。”
    润玉站起身。
    倾钰笑弯了眼眉“来,亲眼看看自己的丰功伟绩。”
    倏然。
    两股灵力硬生生爆裂了他们所在的花亭,杏花林中的花如雪片一样落下。
    ……
    妖君宠一个恍然,觉得自己有些惘然,打量了下周围:嗯?她怎么神魂脱离了花界,看见了地元盘,她怎么来了幽冥?挠挠头“师父,是你吗?”
    但周围没有声音,这里安静到可怕,就连呼吸声都没有半分,不过她很熟悉,死亡之地怎会有半分生的声音。
    地元盘悬空在她面前,相比起天机盘是悬空在人间上,这地元盘的下面也是人间,从这里也可以到达人间,不过不是方便幽冥之人到人间历劫,而是可随时取人间众人性命,天机盘下的人间代表生,地元盘就代表死,它们两座机关就如同阴阳双眼。
    妖君宠抬手,稍稍感觉一下地元盘:这上面有旭凤的气息,果然如她所料,有人通过地元盘修改了天机盘上诸人命轨,地元与天机,是阴阳两面,互可影响,不过现下没办法修改回来,因为她手上没有够强大的神魂,收回手,朝外面走去。
    地元盘外面是长长的廊道,廊道的两边有些无数的大小格子,用来放置养魂玉。
    妖君宠的神魂也修炼过,所以也能引动幽冥之力,她想探查可否有旭凤残存的力量,银红的灵力飞出后,在诸多的格子里查探了一些时候,最终指引到了一个小格子里。
    她走了过去,看见了格子中的养魂玉散发着幽幽的黑暗气息,里面的灵魄很微弱,刚想伸手去拿,就又被一股强大的力量带离了那个地方。
    ……
    花界月下。
    公子倾和润玉都已经退离了花亭,周围都是被他们灵力爆击而如鹅毛大雪而落的白色杏花瓣。
    不过润玉没有用凌霄剑,不是怕视囵镜,而是因他是她的师兄,可以看出他们关系很好。
    公子倾手中托着的视囵镜还在转动。
    但就在他们俩如此剑拔弩张时,两人都感觉到了整个花界的气息都似乎震动了那么一下,一股莫名的强大压迫感毫无预兆的压下。
    “糟了。”公子倾收了视囵镜,神色大变“润玉,快去醴泉院,团子在那儿。”此刻不是和他纠结时。
    润玉也感觉到了那份让人毛骨悚然的巨大力量“是谁来了?”
    公子倾朝醴泉院奔去“我爹!”
    待他们俩赶到醴泉院外,翾武也来了,他也感觉到了“倾钰,怎么回事啊?老爷子怎么会来?团子还在里面。”她那点灵力怎么可能受得住老爷子身上的幽冥地气。
    润玉头一个疾步入了醴泉院。
    院中的石桌边传来了一个温柔的声音“来,小团子,外公抱抱,小团子,叫外公。”
    润玉冲入,看见了石桌边一位男子正抱着团团。
    倾钰和翾武也跟着入内,同时看到了那位中年的英俊男子。
    倾钰撩袍,跪下,十分恭敬,不止是恭敬,还有全然的敬畏。
    翾武也跪下,态度也是恭顺。
    “儿臣见过父帝,父帝康泰。”
    “翾武见过冥帝,陛下安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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