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这朔风凛冽,也依旧盖不住那道声音。
    “你说,她的父亲是谁?”
    楚程再次开口问道,字字有声,不像身受重伤,气虚无力的人。
    五十六年前,楚程身在青洲大陆。魔幽谷弟子入世,败在他的手上,死在他的面前。四十五年前,各方强者追杀,更是金丹众多金丹修士对他出手,但最终还是有人相救与他,被他逃脱。还有那柳茜,之所以能够身怀九天玄功,也是因为他将此功法,拱手相送与他。所以才能会有如今的成就。
    还有那陈音,虽说为人谦和,但心中傲骨,真正能被他当作朋友的又会有几人。恰好楚程就是那其中一人。也是陈音所敬重的人。
    那些话里,说的那个人。只有楚程才能够对上。魔幽谷入世弟子是死在他的手上,柳茜的九天玄功,也是他送赠。受到青洲半数强者的追击的人,也是他。陈音的至交好友也是他。
    这些事情,都是发生在五十六年前。五十六年,震动整个青洲的人,只有楚程一人。
    可以肯定,他们说是楚程。
    只是,他想不明白,他又何时会有女儿?
    楚忆念曾经的话语,如梦语般再次饶在楚程心头。
    “谢羽?你那看着我作甚?莫非是你喜欢上了我?我真实的样貌,可比现在好看了千倍,万倍倒时你可不要看傻了。”
    “不过嘛,就算你喜欢我,我也不会喜欢你。因为我喜欢的人是要像我爹爹那般的盖世大...大大大英雄!什么金丹修士,什么元婴老怪,甚至这全天下的强者!在我父亲面前,都要低头,叩首!”
    “我姓楚,名忆念。不是那个数数的亿,而是思忆的忆,念念不忘的念。”
    “可别觉得这名字不好听,娘亲说了、这个名字是她对我爹爹的思念,她见到我了、便会想起爹爹。而我念着自己的名字,便也会想起我的爹爹。每一分,每一秒,无时不刻在想爹爹。”
    天上白芒而现,一点一滴,一朵一片。青洲大陆,终于迎来了今年的第一场雪。
    北风冬雪醒梦悠,梦幽而起念浮沉。楚程看了紧站在自己身后的人儿,又抬头看向前方的高大壮汉,再次开口道:“我问你们,她的父亲是谁?”
    楚程在开口,目光有些烁闪、体内的血液也在快速流动,还在沸腾。这不是来自于他的伤势,而是在于他的心情。
    一时间,四方有些安静。那些强者都有些不解,此人为何会这般问。
    风华城城主听到这声音,终于正视了他。先前,他一直担忧楚忆念的安危,没有顾及他人。而这一次,他听到这声音,隐约觉得有些熟悉,随后忽然想到了什么,身躯微颤,那双浑浊的瞳孔,开始急剧收缩。
    他似乎想起来这道声音,想起了这道声音是来自何人。
    金丹修士一生千年之久,短暂五十六年、自然能够追溯回去。
    黑旋风一声大笑,饶有兴致的看着楚程,并不急与出手。因为在他看来,楚忆念今日必定要死在他的手上。就算眼前这名满身疤痕,丑陋无比的男人有些古怪,但也扭转不了这个事实。
    “我可以告诉你。这丫头的父亲是谁。那人身为正道中人,却是弑杀亲师,比魔教中人还要嗜血,一手屠灭凡尘一国,几千万生灵死在他的手中。她的父亲,便是这天底下最大的恶人。她的父亲,在整个青洲是为正邪两道共诛之人!”
    “你胡说!爹爹才不是这样的人!分明是你们污蔑与他!若不是你们,我又怎会没有爹爹!”楚忆念听言,心中怒气冲冲、一步走到楚程身前,抬头对视着魔幽谷二谷主黑旋风,丝毫不让步。
    就算身陷危机,那张小脸上也透露着一股倔强,在她眼里、不管是谁,都不许说她爹爹的不是。
    楚程伸手拉住楚忆念的肩膀,将她拉到自己的身后,再次开口道:“我不关心那人的事,我要你告诉我,那个人的名字。”
    黑旋风倒是很有耐心,回答道:“他的名字?你也是青洲之人,怎会不知他的名字?那个人杀了我侄儿,就算过了百年、千年、我也不会忘的。那个人,名叫楚程。”
    楚程深吸了口气,整个身躯都颤动了起来。他从未想到过,自己会有成为父亲的这一天。
    他从未与女子发生过水融之情,就算当年与银临三拜天地结成道侣,也没有发生男女之欢。那楚忆念又怎会是他的女儿?这实在荒谬。
    但在看到楚忆念那张脸上的那抹倔强,不知道为何心在刺痛。
    楚程忽然想起来一件事,三十年前他化身谢羽,进李家堡执行任务,在找到那残害李家堡众筑基弟子的罪魁祸首李家老祖,听言说其元阳已失。
    元阳已失,便是已与女子行过鱼水之欢。楚程清楚记得在他的前身时,并没有破身,在此之后更是没有。但却是元阳已失。
    “夜观月照...柳茜的传承弟子...风华城城主...又是她的至亲.......”楚程脑海之中忽然有一幕画面瞬间显现,猛地抬头,颤声开口:“她的母亲又是谁?”
    这一次,他不是在问黑旋风。而是已经停在半空,重入重围的风华城城主。
    在这里,也只有风华城主知道这事情缘由。
    风华城城主身躯颤了颤,看着下方那道身影看了许久,终于从身形中看到了一丝熟悉,也更加确定这人的身份,但心中还是有些不确定。
    他知道青洲大陆之外还有世界。那是真正的修行世界。但走出青洲后,却是无法再回来。
    “是你......?”风华城城主想了想,最终还是只说了这两个字。
    在这一刻,他甚至忘了身陷重围当中,只想知道这个男人的身份。
    楚程没有回答,只是开口道:“我想知道楚忆念为何会是楚程的女儿,还有为他诞得一子的女人又是谁?”
    没有回答,却是无声的证明。风华城城主双眸瞳孔再次猛缩。看着下方那名男子。开口道:“你为何变作了这副模样,又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你不是应该......”
    “我让你回答我!”楚程再也难压制心中情绪,开口大声喝道。
    风华城城主苦笑了一声,又看了在楚程身后的楚忆念一眼,终究还是开口说了曾经的事:“当年,楚程因入魔癫狂,若是放任不管,必将心魔入神,暴毙而死。青霞不忍让楚程就此消逝,便是出手相救。但你应该知道的....魔念在与己身之中,旁人无法出手相助......”
    “青霞是朱雀之体,可涅槃浴火重生。但这也只是自身涅槃,无法对他人施展。”风华城城主顿了顿,深深的看了楚程一眼、再次开口道:“但她却是想到了阴阳双融之道,以自身极阴与他的极阳相融,以双修之法与他一起涅槃重生。”(详情请见第一百五十四章“天机”)
    “青霞......”楚程身躯一颤,再次开口问道:“楚程与她并无交情,不过是见过两面而已,为何要对他屡次相救?甚至不惜牺牲自己的清白,也要救他?
    风华城城主摇了摇头。道:“对于这一点...我也不是很清楚。但我曾听她说过。她有种感觉,在第一眼看到楚程时,便是认定了他是她一生所托之人,是在这滚滚一世红尘中所等待的人。我想就算当时需要用她的命来换你,她也会毫不犹豫舍弃自身性命。”
    “呵呵呵。”楚程听言大笑了起来。随后陷入了沉默。
    他的脑海之中,似乎有什么在破茧而出,在一点点涌现在他的心头。
    雪中的夕阳更绚丽。风吹过了,便是呼呼而起。在他的脑海中,终于出现了那消失的那一幅幅画面。
    回忆梦几页,一纸书难写。这花开花落,这四季轮回。这思绪回到了四十五年前的那一天。
    冬风过,事如梦。一张一张翻纸页,又惹起这一世浮尘。
    尘封的记忆,那遗忘的往事。那一层窗纱、在这一刻,终于被他掀起戳破。
    而这一扇窗内,便是存放着他原本不该忘的往昔。
    迷乱中的柔情,那妙曼的身姿,在他身上的轻轻伏动。那早已消失在心头的女子淡香又仿佛旋漫在他的鼻头。
    这已不是迷情。因为他看到了那女子神色中的焦急。
    “你已经知道了她的父亲是谁,那我也该出手了。”
    黑旋风的声音再次响起,身子向着前方一步踏出,瞬间来到楚忆念的身后,再次一斧劈出。
    这一斧,巨响轰鸣,尘烟再起。
    但在这尘烟之下,又是一道身影拦在了楚忆念的身前,替她挡住了这一击。
    烟尘之中,一道更为响亮的接连而续,似如一道闪电雷鸣。
    这道身影不是来自于天上,而是来自于楚程的体内。这道声音,甚至盖过了楚忆念的着急声。
    “念念,你说你的父亲,是不是天底下最最最厉害的大英雄?”
    滚滚尘烟中,楚程站在楚忆念的身前,身躯笔直不倒,完全抵挡了这一击。那堵在楚程体内的那道力量,终于在这一斧之下,松动开来、被楚程的灵力冲破一道小口,法力再次而来。
    楚忆念听言,顿时点了点头,在提起她的父亲时,什么惊慌恐惧都在这一刻瞬间消散。
    她的美眸微微眯起,歪头笑道:“我爹爹自然是天底下最最最厉害的大英雄!什么妖魔鬼怪,魑魅魍魉、在我爹爹面前都要烟消云散!”
    楚程体内波涛滚滚,强大的力量在回归己身,整个身躯都在这雷霆之力中颤抖。但还是伸出手将楚忆念的手牢牢的抓在手中。
    在这雷霆之中。楚程轻声笑起,随后又放声狂笑。
    “那爹爹就让这些魑魅魍魉,烟消云散。你说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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