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踌躇片刻,这才怯怯说道:“是。”
    还真是莫归楼的鬓云……
    宁玖愣了愣,转头看了魏凌霄一眼,心道:瞧瞧,你家那莫归楼摊上事了。
    魏凌霄耸了耸肩,本觉无所谓,奈何被宁玖看着,只得干咳了一声,问道:“你是莫归楼的人?鬓云为何要赶你出来?”
    女子顿了顿,道:“我家中贫困,自打父母都去世后才迫不得已才去了莫归楼谋营生,我在里头都待了三年了,早已把那里当成了自己的家,可是上次办错了事,鬓云姑娘就将我赶出来了,我无家可归,被人骗了钱财,如今哪里还有理由活下去?”
    宁玖叹了一声,道:“姑娘可不能这么说,钱财毕竟是身外之物,没了还能再努力争取回来,可命若是没了,那可就什么都没有了。”
    这不说倒还好,一说那女子却哭得更厉害了,抽泣着说道:“姑娘好意劝我,我自是感激不尽,可姑娘不知道,从莫归楼出去的姑娘,除了那些消遣的东西又能做些什么?便是有人愿意,多半也会嫌弃我们这出身。”
    被她这般一说,宁玖倒是一愣。
    这莫归楼在不知情人眼中多半就是个青楼,这女子被莫归楼赶出来,那确实是有点难堪,倒也难怪想不开要寻死。
    宁玖一时同情,却又不知如何劝导,正沉默间,猛地见魏凌霄站起身来,道:“你若是真不想活了,那我也不拦着你。”
    有这般劝人的?
    宁玖惊住,忙对他使了个眼色,哪知魏凌霄却直接忽略掉,又对着还趴在地上的女子说道:“可你若只是因为一时困境而走投无路,倒也不必做那等打算。”
    “公子能帮我吗?”
    女子闻言,像是遇到了救星一般转头,连连爬到魏凌霄身前去抬头看着他,眼里满是希冀。
    “我不能帮你,但有人可以帮你,你且同我上来。”
    宁玖望着那女子快速的抹了一把脸,然后从地上起身跟着魏凌霄上楼去,一时还有些分不清状况。
    她忙跟着上去,见魏凌霄带着人进了雅间,里头琴声伴着说笑声传来,倒是也热闹得很。魏凌霄领着人绕过了屏风,突然顿住脚步,笑道:“哟,这酒都喝了好几壶了?”
    正说话的几人都蓦地停住,转头看他时,见着他身侧还跟了个怯生生的女子,皆是愣住。
    林月桓往他一旁再瞧了一眼,见宁玖也在后头,料想这女子便是方才萧燃所说的那个要救的人,便问道:“你这是作何?”
    魏凌霄轻笑一声,转头看了那女子一眼,道:“这是林月桓林公子,往后你便跟着他罢。还不快见过林公子?”
    女子闻言,忙躬身行礼,轻唤了一声林少爷,林月桓被她唤的一懵,忙从座上起身,一脸铁青的走到魏凌霄身侧,问道:“你这是何意?好端端的让她跟着我作甚?”
    魏凌霄故作叹息道:“景芜师弟,倒也不是我说你,你们家好歹也是这渭西河上的大户人家,这画舫里却只有那般简陋的几首小曲来来回回听,多寒酸,那客人们可不得都听腻歪了,这姑娘懂曲,你将她留在着,教她们学学新曲,保证你家生意比从前还红火。”
    “哈?”
    林月桓挠了挠后脑,视线往那姑娘身上一瞥,可见着人衣裳还湿着,又快速别过视线,喊了一旁侍女过来,说是要带人先去换身衣裳。
    女子一听,忙跪下磕头道谢,只把林月桓弄的左右为难,只待人离开,才瞪了魏凌霄一眼,道:“魏凌霄,你自己救的人,安放在我这是几个意思?”
    “景芜师弟别急啊。”魏凌霄拍了拍他的肩,带着水的袖子湿哒哒的挨了上去,被林月桓嫌弃的拂开。
    “方才我说的可是真的,你让她在此教教你们家画舫上的姑娘们一些曲子,又不是在你家白吃白喝,她若是做不好,你到时候再让人走也不迟。”
    林月桓眉头一皱,道:“哎,我说魏凌霄,你什么意思,将这里当你那皇宫了,说塞人进来就塞人进来?”
    魏凌霄笑了笑,道:“你若真觉得为难,大不了你将这也算在今日的花费中,我一并与你结了。人家一个姑娘,又孤苦无依,你便做一回好人又何妨?”
    见他这般坚持,林月桓倒是觉得怪了,哼道:“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善心。”
    “师弟谬赞。”魏凌霄笑道。
    “你也别得意,今日这花费你若不给我结清了,我将你扣在这洗船舱。”虽是这般说,可话里却是带着笑的,显然是与魏凌霄说玩笑话。
    “行行行,一切都按景芜师弟说的去办。”魏凌霄道:“景芜师弟,眼下你还是先找一身衣裳给我换上,我这衣裳都湿透了,着实冷。”
    “得得得,快些去吧。冻死了你我可赔不起。”
    林月桓说罢使了个眼色,便有侍女上来引路要带魏凌霄去换衣裳。
    魏凌霄才刚走没多久,那方才的女子也在侍女的陪同下一道又回了雅间,她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头发也被收拾了一通,看着倒是清爽了许多。宁玖见她模样生得清秀,柳眉杏眼,小巧朱唇,放在人群中虽不够耀眼,却也是个突出的,一时感概她也不知是犯了什么错要被鬓云赶出莫归楼。
    “奴婢谢过林公子收留。”
    她倒是个机灵的,方才魏凌霄只是提了一次林月桓,这会儿她见了人忙跪下行礼。
    “姑娘可快些起来。”
    林月桓方才虽与魏凌霄争论了半天,如今见着人一清秀可人的姑娘家这般行礼,倒也全忘了方才那事,只软声说道:“敢问姑娘芳名?”
    那女子抬头看了他一眼,又速速低了下去,只用了轻柔的声音回道:“奴婢姓莫,名唤玉荇。”
    “原来是莫姑娘。”林月桓道:“莫姑娘也无需以奴婢自称,既然你是我灵霄师兄看中的人,那以后便留在这里,也无需做别的,就教一些曲子罢,姑娘应是十分擅长音律的吧?”
    莫玉荇忙回道:“学过两年音律,不至于擅长,倒是会一些曲子。”
    林月桓一拍手叫道:“那可正巧,方才广元师兄还说想听听别的曲子,不妨莫姑娘弹一曲给我们听听如何?”
    说罢忙让人将琴取了过来。
    莫玉荇点头,起身坐到琴案后,伸手在上头抚了抚,沉吟片刻,便逐渐抚动起琴弦。霎时,曲音便缓缓响起,如同一条细流,轻缓却又舒适。
    待一曲终了,莫玉荇忙退到一旁,“献丑了。”
    “好!当真是好极了!”
    谁曾想说这话的竟不是林月桓,却是古奉陵。
    他素爱音律,如今听了那曲子,不禁问道:“莫姑娘,你方才所谈的那首曲子名唤什么?怎么我从未听过?”
    莫玉荇道:“那曲子是我自己所作,还从未弹与旁人听过。”
    “那真是太妙了!”古奉陵道:“景芜师弟,有莫姑娘在这里教人曲子,往后我可要常来打扰师弟了。”
    林月桓最喜这般热闹,听古奉陵这般说,甚是欣喜,忙让莫玉荇一道落了座,莫玉荇念着自己身份,本欲推脱,可林月桓再三邀请,便也不好推辞,只寻了魏凌霄身边那一处空着的位置坐下。
    “莫姑娘不必拘谨,今日都是我同窗聚会,你只管随意便好。”
    莫玉荇点了点头,抬头看了一眼,又停在了宁玖身上。
    似是想了许久,她才开口问道:“玉荇方才做了蠢事,多亏姑娘相救,不知姑娘可否透露名姓,往后我也好谢过姑娘。”
    “我?”宁玖愣了愣,忙讪笑道:“我姓宁名霏霏,姑娘既然想开了便好,不过谢倒不必了,方才下水救你的也不是我,你也不必放在心上。”
    莫玉荇顿了顿,又问:“不知方才救我的那位公子……”
    “呀,你这么一说倒让我想起来了!”林月桓突然叫道:“魏凌霄他怎么还未回来?该不是怕喝酒提前跑了吧?”
    话音刚落,便听得魏凌霄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我是那种临阵脱逃的人?”
    “你倒不是,就是换个衣裳而已,怎么就跟个姑……”
    林月桓说着,正转头,却在见到魏凌霄时不禁一愣,随后一拍桌案,指着魏凌霄笑道:“灵霄师兄,你这穿的是什么鬼东西?”
    宁玖正抿着一口茶水,转头顺着林月桓手指的方向看去,猛地呛住了。
    只见魏凌霄身穿一身粉色罗裙,
    头发因为还未大干,也只散散的扎着,他模样本就生的出挑,如今虽穿着一身女装,却也并不夸张。
    魏凌霄提着裙子过来,大大咧咧的往原先座上一坐,有些嫌弃的掀了掀裙角,道:“你还问我,你家这么大的一搜画舫,竟也没个衣裳给我换。”
    林月桓捧腹大笑,“你当谁都同你一样总爱往水里去钻,我倒是忘了这事,不过你既然都穿上了,那也正好,我瞧着这衣裳还挺适合你的,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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