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盖头,目光定格在金丝黑缎长靴运动中的决绝上,听着男人沉重的脚步声,女人的心很凉。
    洞房,应该在龙焰宫的东暖阁不是吗,可为什么他走了这么久?到底他要怎样?落心被她的新郎拦腰横抱着走了很久,头上的盖头遮挡了她的视线。不用看他的眼睛,只是他身上的炎烈气息,落心知道今晚他不会轻饶了她。
    菊花的馨香扑鼻而来,浓郁而安神,藏在草间的鸣虫们没有被秋风吓倒,不甘心的做着最后地挣扎,时不时“啾啾啾”地叫几声。
    如此熟悉的感觉,莫非是落心宫?这么说不用进洞房了,落心侥幸地想着。
    “恭喜大王!”
    “恭喜娘娘!”
    宫女太监的贺喜声不断。落心侧耳静听,终于捕捉到翠姨那熟悉的声音,“吁”地一声,她松了口气。那个可恶的礼部官员怎么乱叫,真是吓死人不偿命。
    “咚咚咚”上阶梯的脚步声沉重而压抑,好像那双金线黑缎长靴随时都会把碍着它的物件踢个粉碎。刚刚恢复了些温度的心又被那双鞋给踩到了冰山雪底。
    怎么办呀?她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弱女子,而且常年装半傻装白痴。跟他斗,无疑是以卵击石,搞不好他让自己生不如死,那可就真是叫天,天不应,唤地,地不灵了,落心着急地想着。
    红烛的辟啪声,香熏的油脂气,暧昧的暖流在空气中窜动着。
    有小宫女撩开第一道藕荷色的锦帐,上台阶;第二道红绢帐,再上台阶;粉白色的轻纱帐。汗,冰冷的汗水沁在落心的额头……没有洞房的洞房夜原来更可怕!
    这个才十五岁,还没有发育健全的小身子,怎么可能承受得住那排山倒海般的怒潮……
    如果他强来,自己该怎么办?应该不会吧,毕竟他在大殿上宣布了三年后圆房,可这个向来都是自以为是的恶少要是想改变主意,那还不是一句话的事。
    如此,得赶快让他更讨厌自己?还继续装白痴,好像没用呀!那就装愚蠢,装自以为是,只要是正常的男人就会讨厌这样的女人。如果还是不行也只有宁为玉碎不为瓦全了,落心暗暗下定了决心。
    金线黑缎的长靴终于停住了,悬着的心也被钉在那里。良久,金线黑缎的长靴一直没有动,抱着落心如钳的双手紧了紧,也没有动,他就这样久久地站着。
    为什么不动?莫非他的理智还在,他在思考?这可真是个令人欣喜的发现。看来他的人性还没有完全泯灭,如果是这样,那就好办了。装傻,装幼稚,都装了十五年了,落心不介意再装几年,直到他对她厌倦为止。
    “嘭”的一声,钳手一松,落心被狠狠地扔到了大床上,尽管床很软,落心觉得她的尾巴骨一定断了。这样也好,省事了,装昏迷吧。头上的盖头“噌”地一下被扯了下来,落心赶快闭紧眼睛,装昏迷。
    “该死的女人!”
    只是一声轻吼,口气中的愤怒仿佛能把纱帐点燃,气息很烧人,却没有动手,看来危险解除,落心决定不再答理他。
    “该死的!”他顿了顿。“你给我起来,少在哪儿装死。”怒吼,鬼叫,管你!野狼风,今天本姑娘就让你知道什么叫物极必反。没错,我是弱者,可弱者的武功秘诀就是更弱;弱到痴傻呆孽,弱到六亲不认。
    “你还装死,是吧!”猛地,整个人被他从床上抱了起来,凤冠霞帔被卸了下去;脸被人狠狠地捏了一下,忍着不出声。“本王命令你睁开眼,讲话。”没反应,嫁衣被扒了下去,头上的饰物也被卸光了,一头青丝如瀑布般从头上泄了下去。
    “还真有种。”邪邪的笑声,落心一颤,要睁眼吗?如果他要用强,睁开眼就能幸免吗?不,就算他知道自己在假装,也要挺住。或者让他认为自己真傻,或者让他认为自己不识抬举,随便哪个都行。
    “嘶”地一声,白色内衫被扒下了半截,凉风迅速亲吻上裸露在外的肌肤,一只大手抚摸着她的小肩膀,一个激灵落心想睁眼反抗可还是忍住了。
    “该死的!”一阵沉默之后,骂声变得轻柔了,如耳语如呢喃,然后男人把落心从后边抱住轻啃她的肩头,居然很温柔,在落心的意料之外,这让她有些不知所措,很不舒服。
    “可恶的丫头,居然会有这么美的胎记!”
    还是耳语还是呢喃还是轻吻。咬了咬牙,落心紧闭着眼睛,不能被他迷惑了,他要是再敢进一步,自己就跟他拼了。终于,男人深吸了口气,把落心放回到床上,拉过锦被给她盖好,捏着她的脸蛋儿狠狠地说道:“明天再找你算帐。”
    落心紧闭着眼,侧耳倾听了很久,确定屋里没人了,才把眼睁开。昏黄的烛光摇曳,纸格窗上映有树影,鬼魅而恐怖。
    拉好被扯开的内衫,落心发现她浑身的冷汗早已把亵衣沁湿,原来她还是会害怕。心一点一点地沉落,悬崖到底有多高而那山涧又到底有多深,这种生活她还要过多久?
    雪崩,可恶的雪崩!她所有的不幸都缘于那场雪崩。曾经的一切竟已是那么遥远,远到在她梦中出现的好像是另一个人的故事,闭上眼,落心的思绪飞到了那遥远的年代。
    “落心,冷不冷呀?”老妈的蓝眼帅男友用蹩脚的中文关切地问完后,帮她拉低了头上的滑雪帽。
    “i'm ok, thanks!”二十五岁的落心不冷不热地回了他一句,不自觉地退后了一步。
    “落心,妈妈特意请来johnson为你指导,你可要珍惜这次的好机会,争取一次考下滑雪教练的牌照。”四十五岁的落妈妈是个美丽风骚,媚入骨髓的女人,如果只凭她那年轻美丽的容颜,任谁都不会相信她是落心的妈妈。
    “妈,我知道了。”落心回答地有气无力。“你这孩子,怎么这么没精打采的,以后少给你爸打电话,每次都这样,真是!”一听妈妈的口气,落心的气就不打一处来。
    “你要是再敢说爸的坏话,我马上就走。”落妈妈无奈地摇摇头,蓝眼帅哥善解人意的拥着落心的老妈去滑雪场边的木屋喝咖啡去了。
    落心戴好滑雪镜,塞好耳机,放首lee ann womack 的“i hope you dance,”两脚一前一后站稳在滑雪板上向山下冲去。风呼呼地在耳边咆哮而过,周围的风景如录像带快进般刷刷倒过,速度与力量的和谐统一带走了她心中的郁闷。
    虽然落心经常顶撞妈妈,其实在心里她可是非常爱妈妈也非常佩服她的,否则不管妈妈如何哭闹,落心早就义无反顾的回国找爸爸去了。
    落心的妈妈十九岁时嫁给了大她十岁的落爸爸,在大学当教授的老爸温文尔雅、博学多才而且他非常非常爱落心。
    十岁之前的落心有着完美的人生,可在她十岁那年,自己那美艳绝伦的妈妈跟个大款跑了,因为妈妈的缘故,家族中那些所谓的高级知识分子亲戚们话里话外的没少讽刺落心。后来,爸爸一个人带着落心长大,他又当爹又当妈直到她考上大学为止。虽然爸爸从没说什么,但落心知道他一定在等妈妈回来。也许是等得太久了,也许是因为落心长大了,爸爸终于还是有了未婚妻,这也带走了落心最后的企盼。
    落心大学毕业那年,妈妈突然回来接落心。也许是因为她的大款男人跑了;也许是因为她自己已经是大款了;也许是因为她突然想起自己还有个女儿;落心一直不知道妈妈为什么回来接自己?
    本来落心以为自己永远都不会原谅妈妈对她和爸爸的遗弃,不过可笑的是,妈妈居然没费太多口舌就把刚刚大学毕业的落心带走了。也许是因为太想有个妈妈了吧;也许是因为爸爸未婚妻那渴望自己赶快消失的热切眼神;也许是没有找到像爸爸那样的男人去爱一场;也许根本就是虚荣心或好奇心push落心想要去看看这世界到底有多么精彩……
    跟着妈妈到了国外,去了很多地方,喜欢上许多运动,读完了master,看着妈妈换了n多男友,落心的小小世界变得开阔了。
    或多或少,她理解了妈妈,原谅了妈妈,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想过妈妈那样的生活。她渴望有一个温暖的家庭,有一个像爸爸那样温柔的男人爱自己,如果可以这样,她会毫无怨言地放下一切随他而去至死不渝。可当她走得地方越多,见得人越多,她心中的失望也就越多,真的是那句:“情人如雨,爱人难寻”呀!
    脚下的滑雪板承载着落心灵巧的身体绕过不同的障碍物向下冲去,暂时收起纷乱的心绪,耳边柔和的音乐突然变成了重金属味极浓的摇滚乐,这音乐刺激了她斗志,今天就来挑战一下自身的极限。想到这儿,落心微一侧身冲离了主滑道,向还未开发的山侧滑去。
    几阵颠簸,险些摔跤后,落心的身体总算是找到了平衡,兴奋之余她脚下用力,忽略了一个醒目的牌子:危险勿入。
    落心越滑越远,山上的滑雪者也是越来越少。渐渐地,除了雪,就是一望无垠的雪山。终于,感觉有些累了的她停下来,看了一下四周的环境,这才发现她滑得太远了。
    把滑板往肩上一扛,看着高高的雪山,落心叹了口气,向主滑道走去。哎,刚才滑起来又快又爽,跟现在向上爬的滋味完全相反,照这速度恐怕天黑前回不去了,想到这儿,她加快了脚步。
    爬着爬着,落心的大脑中突然冒出柳宗元那句“千山鸟飞绝,万径人踪灭”来。不禁莞尔一笑,想到,幸好她生活在现代,在这“万径人踪灭”的环境下,好歹她还有音乐相伴,如若需要还可以用手机打求救电话,若是个古人处在她现在的环境下,只好一个人苦苦挣扎,那可就惨了。
    也许是想得太入神了,也许是耳边的音乐声太响了。落心完全没注意到也没听到大量的雪块从高山上崩裂下来……
    雪花,越来越密的雪花撒到了她的头上,努力向上攀登的落心终于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她抬头一看,只见一座雪山从天而降!雪崩?!当她意识到危险时,一切都太晚了……
    没有感觉到疼痛,落心就葬身于巨大的雪山之中,没来得及思考什么,意识就越来越模糊了,在她彻底进入到无底黑洞之前,大脑不受支配地冒出一句:“妈妈,你一定要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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