亭笛挥了挥手, 身上那破烂的衣袍就变了样子。
    之前那套浸在水里不知多少年的袍子,如今变成了一套崭新的,华丽的黑色丝袍,楼天宝一眼认出来, 这是蓬莱宗特制的师徒服。
    这套衣服, 和自己那套弟子服是配套的。
    楼天宝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还好, 今天她穿的衣服不是弟子服, 是件白色的袍子, 和谛听身上的是同一个色系。
    她有些恼亭笛。
    亭笛慢悠悠走过来,说道:“许久不见, 楼天宝。你见了师父,怎么连个招呼都不打呢。”
    出于义礼,楼天宝便象征地说了一句:“是我失礼了。师父,你怎么出来了。”
    亭笛的脸上带着戏谑, 挑了挑眉看向另一边的谛听:“这还用说,我身上的咒术没有了, 我现在便不再是戴罪之身, 不需要再服刑了。”
    服刑?楼天宝看向谛听, 他俩身上的咒术各有不同, 还相当复杂。楼天宝想起亭笛身上的咒法是约束类, 谛听身上的术法是言灵死咒类。
    “我知道你不会来找我, 我就主动来找你。”
    亭笛慢悠悠走到了谛听面前, 举起一根因为被长期关押在地下,而变得惨白的手指,在谛听的身上点了点。
    “咱们也是时候做个彻底的了结, 你不也这么希望么。”他说。
    谛听的双眉紧蹙, 神色十分严峻。
    “我知道了, 既然你选了今天,那就今天吧。”
    亭笛笑了一声。
    “那行,我们去内殿,取销魂水,点九莲宝灯。”
    谛听与亭笛同时看向楼天宝。
    楼天宝不知如何回应他们,只是默默地看着,眼前两人。
    瞿瑆从旁走了出来,他说:“既如此,两位便请吧。”
    内殿是大殿中的密室,只有掌门和代掌门可以打开。
    瞿瑆顺理成章升任午门掌门,他在旁边说:“今天真是个大日子。你们俩随我来,我给你们开内殿大门。这内殿里的东西,我也想瞧上一眼。”
    楼天宝瞥见他们身后天边的那抹残阳,胸腔里的心脏跳得更快了。
    她说:“既然你们准备好了,那就走吧。我会陪到最后。”
    瞿瑆往大殿之内走去,谛听与亭笛两人紧随其后。
    楼天宝转身对泉渝说:“我们的事情已经全部结清,人情也还了。不如这样,我把你身上的奴隶戒指也撤了,但是戒指我要拿走。你看这样如何?”
    泉渝抬起手,看了看左手中指上那枚漆黑的指环。
    “你不回答,我就当你答应了。”
    说着,楼天宝便抬手对着戒指招了招:“契约解除。”
    黑色的指环立刻从泉渝的手上飞了下来,落到楼天宝手里。
    她将指环收入自己的储存空间里,转身往大殿之内走。
    泉渝看着她的背影,内心真是五味杂陈。
    怎么会有如此的女人?说什么做什么都是自说自话,完全不给他说话的机会。
    好像知道他会反悔似的。
    不对,他怎么可能反悔,楼天宝要收走奴隶戒指,他真是求之不得。
    泉渝低头看了看自己的中指。上面有两道深色的戒痕,这是戴了十年戒指产生的痕迹。
    他用右手的指腹摩挲两下,想起了什么,抬脚进了大殿。
    楼天宝前面正走着,她听到了后方的脚步声,有些讶异地回过头来:“有什么事吗?”
    泉渝将自己鬓边的长发撇到了身后:“早听说了午门的分魂之术,一直没有机会见识。”
    来开眼界?
    楼天宝也不去猜他在想什么,于是说:“随你,别乱来就行。”
    泉渝被她说话的态度梗了一梗,忍不住在心里说“莫生气,生气起来无人医”。
    瞿瑆带着四人下了大殿,进入了内殿之中。
    楼天宝本以为内殿是什么阴森恐怖的地方,或是堆满宝藏的地方,谁知下来一看,居然是个十分宽敞漂亮的起居大室。
    楼天宝:“……这是原掌门的闺房吗。”
    瞿瑆顿时呛到了,咳嗽了几声:“……楼天宝,你可真会说笑。她是本源生物,本体是烟云,不需要睡觉的。这大殿之中的所有东西都是宝器,别乱碰。”
    瞿瑆从铺着考究刺绣的圆桌上拿起两只琉璃盏,走到了正中央的熏香香炉边,递给了早就站在香炉旁的两人。
    谛听与亭笛同时举起琉璃盏,盏中顿时有活水涌出,盈满整只琉璃盏。
    楼天宝走去辨认了一下,果然是销魂水。
    “这琉璃盏是一种藏匿宝器,只有分魂之人同时拿起,销魂水才会出现。”瞿瑆解释。
    谛听看着手里的琉璃盏,再次抬头看向楼天宝。
    他说:“那么……三日之后见。”
    亭笛脸上带着一丝令人意外的释然,他将琉璃盏内的销魂水一饮而尽。
    谛听也喝干了杯中酒水。
    他俩走到了九莲宝灯之前,各取了一滴心头血,滴入宝灯之中。
    宝灯遇血,顿时起了反应。
    莲瓣轻启,其中漂浮的盛莲,如仙子蹑太清而采下,又比清水芙蓉更天然,它在空中缓缓旋转,释放出异常璀璨的五色莲华之彩。
    谛听与亭笛顿时消失了,完全不见了踪影。
    瞿瑆解释:“灵魂融合开始了。”
    楼天宝问:“那躯壳呢?身体难道也进去融合了?”
    “身体一直只有一具。”瞿瑆说,“亭笛在服刑的这么多年里,早就把原来的躯壳弄坏了。午门的地牢可不是普通的地牢,那里面有毒水,还有各种啃噬肉类的虫蚁。”
    他身上的袍子破破烂烂,但他皮肤只是苍白,上面一点勒痕淤青都没有。
    楼天宝没有说话。
    她走到一旁的垫子上,随手拿起一册功法,看了起来。
    瞿瑆刚想提醒她那功法的蛮横,但稍瞥了一眼,还是摇摇头,退了出去。
    站在门口的泉渝见状,欲言又止停顿稍息,还是走出了内殿。
    他和瞿瑆一样,看得清楚分明:楼天宝手里的书是反的。
    -
    泉渝在殿外等了三日。瞿瑆知道他是海族首领,特给他拨了一处偏殿休息。
    但他是睡不着的,也从来不睡,而是在内殿之前,来回徘徊。
    瞿瑆接手了午门,如今正是繁忙时。他在殿外与子弟们交代诸项事宜,一晃就见到了长身玉立的泉渝。
    他叹了一口气,挥手让众弟子回去。
    “泉先生,你何必在她身上费这么多心力。她全身心都扑在谛听身上,可专情了。”
    泉渝道:“这是我自己的事。”
    瞿瑆就说:“好吧,我也理解。就像当初的掌门一样,有着常人无法媲美的魅力。正是因为她们的与众不容,她们身边才会有这么多优秀的追随者。”
    “我没有追随她,等她出来,我就要回去了。”泉渝说。
    瞿瑆做了个“我就知道会这样”的小表情。
    “啊,居然是这个时辰了。还有一炷香的功夫,九莲宝灯就要炼化完成了。”
    泉渝立刻进了内殿去了。
    瞿瑆摇摇头。
    这条鱼也太好懂了。或许一开始他对楼天宝抱有的只是单纯的征服欲,但现在他自己也看不清了。
    就在瞿瑆感慨之时,内殿里内的光华一闪而过,他立刻反应过来,追着进入了内殿。
    合魂完成了。
    泉渝与瞿瑆进入内殿之时,九莲宝灯已经自动合起了所有的花叶。
    其中合魂出来的男子,身披一件黑白间色的袍子,正双目紧闭,缓慢地落在了九莲宝灯之前的蒲团上。
    “怎么回事……”楼天宝看着眼前的男子,没有急着上前。因为面前此人的头发不是黑色,也不是白色,而是一种十分漂亮的银灰色。
    谛听和她说过,自己多少会受到亭笛的影响。
    她以为只是头发上出现一绦两绦的情况,没想居然所有的头发都白了。
    不仅如此,看这个染色状况,他受到的影响怕是不会太小……
    瞿瑆在旁抱着手臂,说道:“这很常见。分魂出来的人格与原来主体人格一定会产生吞噬现象,最后就和抽奖一样——不过不用担心,外表只体现两相争斗的结果,他原来是什么样,现在就是什么样。”
    楼天宝怎么可能不担心。
    “我没见过原来的他是什么样。当时看谛听和亭笛的神色我就怀疑了,最后出来的人,还会是谛听吗?”
    瞿瑆面无表情地说:“既如此,你为什么还一定要他融回去?”
    楼天宝将谛听从地上抱起来,她从口袋里掏出了回血药和滋补品想要喂给谛听。她说:“他不希望和亭笛共享记忆,我便让他去寻找办法,后来他说亭笛自愿牺牲自己让他归为完整,于是……”
    瞿瑆耸耸肩,一脸不耐烦:“不要这么担心,主人格肯定占优势。”
    外表变时髦一点不也挺好么。
    正在此时,瞿瑆突然注意到一旁的泉渝藏起了右手。他的手里赫然藏有一朵冰蓝色的长棱。
    瞿瑆:“……你要做什么?”
    泉渝不说话。
    瞿瑆得不到回应,但他显然对现场的发展十分好奇,于是选择抱臂而立,作壁上观,一直等到了谛听苏醒过来。
    他缓慢张开眼时,楼天宝整个人都僵了。
    她静静地等他恢复,左右环顾了几秒,再把目光定格在自己身上。
    谛听的表情有些虚弱,但他还是努力腼腆地冲楼天宝笑了笑。
    “是我。谛听。”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楼天宝拥抱了他。
    她说:“太好了,你没事,我还以为,我还以为……”
    “我说过不会有事。亭笛不过是我的暴戾乖张与杀意,这些我也能自己压制。”谛听抬起手,轻轻顺抚楼天宝的后背。
    他用无比宠溺柔和的语气与楼天宝说着话,同时向门口的泉渝投去一眼。
    这一眼中饱含杀意与戾气,比过去任何的时候都要浓厚。
    谛听轻轻咧嘴笑了,用口型说了四个字。
    不想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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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aytay想看小剧场可以先点啦,咱们不要那么严格自己,好累的。
    其他人也是嗷,我自己也想看小剧场。_(:3」∠)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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